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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蝗灾?”霍祁听了席兰薇的话,一愕,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半天。
想了一想,他沉了口气,思量着问她:“是军中有消息传给了你父亲?”
“嗯……”席兰薇沉吟了一会儿,如实道,“不是……”
他自是脱口问她:“那你如何知道?”
“多地蝗灾”,却是没有哪一地的官员禀上来,只有她这样告诉他。且她一直在后宫里,又怎么可能先他一步知道这样的事。
“初夏了……”她缓缓道,“今年,南边雨水太少了,旱极而蝗,再过一个月,会有夏蝗。”
她说得十分笃定,话语中带着几分焦灼,好像急着让他赶紧下旨赈灾。是以直到这句话,霍祁才意识到她说得竟不是去年夏季、秋季有地方闹了蝗灾,而是……尚未发生的事。
今年的雨水确实少了些,但似乎并未少到那个地步,若说“旱极而蝗”……
霍祁看了看她的满面认真,那是不容质疑的神色,分明是确定必有蝗灾的样子。
他是肯信她的,可这事……怎么想都觉得匪夷所思了些。
“只是因为雨水少?”他疑惑地睇着她。知她善从细节之处推出下一步,但若仅从这么一个“细节”就如此肯定必有蝗灾……是不是太草率了?
“还有……”席兰薇思索着,不得不扯个谎,“臣妾近来读了些关于天象的书,尔后夜观天象,是南方有灾之兆。加上连日少雨,便是蝗灾最为可能了……”
明明是假话还得说得不疾不徐、跟真的一样,席兰薇只觉得一颗心都跳得不对劲了。她说完,霍祁的神色更加复杂,默了半天,倒是没直接否了她这番话,而是吩咐道:“传太史令。”
天象之事也算重要,太史令时常受召觐见,此次听罢原因,却有些发懵。
——宫中嫔妃都能“夜观天象”了?不知该说这惠妃夫人太有本事,还是自己学的这一行太简单。
学了这许多年,明明觉得高深得很……大约是这惠妃夫人格外聪敏些?怨不得皇帝喜欢。
太史令边是腹诽着边是一揖,郑重禀道:“臣观星确见南方将有大灾,但仅是昨日所见、亦不知究竟为何灾,故而尚未敢禀。”
还真有灾。
他虽说“不知何灾”,霍祁沉吟一瞬,还是免不了追问一句:“会是蝗灾么?”
“臣……委实不知。”太史令硬着头皮禀道。若非看席兰薇到底是个女子、是后宫嫔妃,他简直要担心自己这位子是不是要换人来做了。
怎么看出的是蝗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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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既然有些根据,能早作防备总是好的。皇帝很快下旨调拨粮食用以救济灾民,至于名头……
蝗灾到底尚未闹起,便说是为防连日干旱导致秋收不足,暂且运粮去备着。
直到旨意顺理成章地颁了下去,霍祁都仍觉得这回的“未雨绸缪”来得有点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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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末,这为在大旱时拿去救灾的粮食,理所当然地转为蝗灾所用。
席兰薇听说,皋骅、淄沛等地,飞蝗遮云蔽日,尚未成熟的庄稼就这么“夭折”在田里,焚烧、土埋、捕打都收效甚微,时常灭不了蝗虫,还把人累得够呛。
只能祈祷那早一步到了的粮食能让灾民的日子暂且好过一些,熬到下一波粮食到达。至少……比她上一世时经历过的那次饿死的人少一些,也是好的。
“夫人放宽心……”简小霜自知她在忧心什么,温声劝道,“奴婢接了家书,父亲也开仓放粮了,粮价压得很低,也备了粥棚准备施粥,能救些人。”
简家这生意做得实在很讲良心,席兰薇稍舒了口气,一时难言其他,只能道一句“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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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子们已在宫中住了许多时日了,因着各样政事为重,殿选被一再推后。
其间因犯了错提前一步被发落出去的家人子不少,几日前,尚仪局再呈来的名册中,只剩几十人了。
“让她们先在毓秀宫住着就是,好歹等陛下心情好些,才有空一选。”席兰薇平静说着,心中哭笑不得。原就只是走个过场而已,结果这“过场”还走得这么长。
可不知为什么,毓秀宫一夜之间竟也被蝗虫侵扰。
晨起时,一干家人子、女官、宫女皆被吓了一跳,望着满院的蝗虫,觉得如同见了鬼一般。
确是蹊跷得很。南方闹蝗灾,长阳城可在北边,且这是皇宫,怎么会莫名其妙招了蝗虫?
更莫名其妙的是,唯独毓秀宫这一处出了这事——如若是宣室殿碰上这事都正常些,还可寻个天子德行不好、触怒上苍的理由。
毓秀宫……
家人子们住的地方,莫说尚未和天家甚关系,就是和大世家有关的也无几人。
事情禀道翊祥宫,席兰薇也觉得一头雾水。
“没有前兆?”她蹙眉问道。
“没有。”秋白摇摇头,细思了半天,还是只能道,“前兆半点没有。若说不对之处,也只能是今早看见那些蝗虫的时候,地上尚有些残存的谷粒……其他就没什么了。”
所以那些蝗虫究竟是何处来的……根本没人知道。
“真是怪事。”席兰薇低声道,睇一睇秋白,又问,“去宣室殿回过话了?”
“有人去了。”秋白欠身回说,“不过听说陛下在永延殿议着事,便先禀给了袁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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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事前所未有,比正经闹蝗灾还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寻不出原因、又不想惊坏了一干家人子,只得先行安排她们换个住处。
尚仪局做主将与毓秀宫相对的颖淑宫收拾干净,手脚麻利地将众人安排妥当。再来向席兰薇回话时已是晚上,说四处都仔细检查过,虽是久无人住但也不会有什么疏漏。
翌日清晨,又是满院飞蝗。
这回,莫说秋白来禀事时面色惨白,连席兰薇听完之后,都惊得滞了半天。
真是活见鬼一样……
不仅如此,负责教习家人子的女官们去毓秀宫中查看了,这回毓秀宫中却半只蝗虫的影子都见不着,干净得很。
怎的家人子到哪蝗虫便到哪,总不能是其中有谁格外招蝗虫——这说法也说不通,两个多月了,先前怎的没见过这“奇景”?
“也算天下奇闻了。”霍祁打趣着,却也眉头紧锁,“除了几颗没吃尽的谷粒,再无其他?”
几个女官都是摇头,又一并垂下首去,沉息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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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兰薇往颖淑宫走了一趟,算是看望抚慰。连受两夜惊吓,家人子们委实连面色都不大对了,疲惫不已地向她问安,谈话时虽是守着礼数,还是总止不住地四下张望,生怕身边突然出现那么一只。
身边这位姑娘年纪小些,已是惊得连张望都不敢了,始终死死低着头,连嘴唇都发了白。
“别怕。”席兰薇温声宽慰道,手在她背上轻抚着劝说,“此事确是蹊跷,尚仪局已禀了陛下。既然迁宫无用,只得劳诸位今晚再在颖淑宫住一夜,宫人们会彻夜四处查看着,若是人作祟,自然当即拿住;若是有什么别的东西招了它们来,寻得由头也好除了这东西。”
她说的话还算有些分量,众人听了,稍松了口气,福身应“诺”、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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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定时,宫中的蝗虫也成了新的话题。有宫嫔捂着心口说:“听说那蝗虫个个都有掌心大,吓得臣妾一想便哆嗦,晚膳都吃不安生,生怕它寻着味儿来……”
她这么一脸忐忑地说着,有人听的蹙了眉头,白婕妤则淡声道:“良人娘子这话说的,你身上可是谷粒味儿么?能让它们寻着来。”
气氛便又有些松下来——不管怎样的时候,她们能看见别的宫嫔被呛回去,就总有点幸灾乐祸的心思。
席兰薇摇了摇头,无暇多理会她们这起哄的爱好,略有不快地温言道:“此事怪是怪,但家人子们吓得不轻,各位已入宫有些年月的,就别跟着一惊一乍了。”
一时安静了些许,众人恭敬听着,她又续道:“没什么会平白出来的东西。宫正司和尚仪局都差了人过去盯着,想来不几日,就会有结果的。”
众人也只好耐着心等,但愿能有个说得过去的结果,天意也好人为也罢,总不能这么毫无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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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惠妃夫人……”
嫔妃们循声望去,是个宫女疾步入了殿,看服色,似乎是掌管家人子教习的女官。
她气喘吁吁的,额上汗珠细密。没来得及多做歇息,急急一拜,焦急禀道:“夫人,有个家人子……被蝗虫吓晕过去了。”
……吓晕过去了?这是又闹起来了?
席兰薇还未及问,她的话便又继续下去,虽是喘得厉害倒也还阐述得清楚:“就是、就是今天白天,坐在夫人身边的那姑娘……用晚膳时,不知哪来的飞蝗,直接掉进了她碗里,她大约一时也未反应过来,便一口气背了过去……”
说是已经请太医看了,但这女官来禀事时太医尚还未到,所以仍不知情况如何。
殿中一时有些乱,碎语嘈杂。席兰薇黛眉浅皱着,沉然而道:“本宫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席兰薇预测天灾
霍祁:怎么知道的?
兰薇:夜观天象。
第二次,席兰薇预测天灾
霍祁:怎么知道的?
兰薇:寺庙求签。
……
……
……
第二百七十八次,席兰薇预测天灾
霍祁:怎么知道的?
兰薇:塔罗占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