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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回首的大洋深处神秘岛国囚禁事件整整过去了一年,清明节这一天,邱家最为重视的祭祀节日里,再次举办了隆重的添丁仪式,昝三邻与两个儿子一同入驻了邱家族谱,由本家最有权威的长辈邱茴执笔,郑重地将他们父子三人的名字写在了那本泛黄的族谱上,正式成为百年大族邱家的一员。
这一次的仪式举办的也不太顺利,昝三邻携带两个儿子刚刚跨过火盆进了祠堂,就有一个旁坐的叔伯阴阳怪气地责骂起邱粤的胡作妄为,偏爱断袖也就罢了,还敢招进门,实在无法无天,不可饶恕!连同邱湘也被冠上了“以权压人”四个字,不顾大局,偏颇亲弟,尽然丧心病狂的让一个外姓男子入住百年大族的族谱!
邱粤对这位叔伯当众的攻讦愤懑不已,目光下意识地移向昝三邻的脸上,却见他长身玉立,脸容恬静无波,一双眼眸潋滟如水,澄澈清明,反倒向邱粤投出安抚的目光,似乎并不把那位叔伯的刁难看在眼中。
邱湘也露出愠怒的神色,她正要开口说话,邱粤抢先冷声道:“八叔,你的意思是,我娶一个男子入门,是大逆不道,有辱先祖的名誉,是与不是?”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八叔斜着眼,冷笑道,“也亏你敢在你两个儿子面前承认,不过你两个儿子不是试管婴儿就是找人代孕的吧?啧啧,这种违法的事,一旦被抓了,丢的可是我们邱家的脸!”
站在昝三邻身边的两个儿子皱起了眉,他们没能挺多什么是“试管婴儿”,什么是“找人代孕”,不过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脾性较为急躁的邱正陵跨出一步,又想教训这些欺负爸爸的人时,被昝三邻拦了下来,知儿莫若父,昝三邻见大儿子这般气急败坏的神色,怎么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无奈,朝邱正陵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薄唇轻言。
见有人做出头鸟,厅内的几个有想法的叔伯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站在道德的最高点踩一把邱粤,搓搓他的锐气,至少让这一家子难堪一把,心里头也有股说不出的惬意。
“还有哪个叔伯也这么想的?”邱粤凉凉的扫视了一眼厅内的其他叔伯,眼神泄出一丝寒意,嘴边浮出一抹嘲讽的冷笑。厅内原本抱成团的几位叔伯偷偷觑觊到邱粤这样的神情,心头都打了突,怂了似的临场退缩,没一个去“支援”老八。
“八叔,”邱粤冷笑道,“你说这话才是大逆不道,有辱先祖的声誉吧!”
八叔见那几个私下说好要一起发难的兄弟没一个站出来跟自己并肩作战,心里已经炸开了花,脸上的怒意更甚,大声质问:“笑话!这种颠倒是非的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大家评评理,娶个男人入我们邱家的大门成何体统?简直没把先祖的训诫放在眼中,也不怕半夜做恶梦!”
一旁的邱家男丁大多是脸露出难色,他们安于现状,不太愿意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兼且平日与邱湘邱粤这对姐弟相处较为和睦,生意上也有赖他们的荫蔽,生活才过得这么的滋润,没必要落他们的面子。
一旁的邱家女口多有精明的人,偷偷打量堂上坐着的几个上位者的神色,见她们个个露出玩味的笑容,唯有八叔那房的长者邱寒雪目光冰冷,抿着唇一语不发,心里也没什么底,倒是个别年岁较大,思想也迂腐陈朽的女子多有把不屑的目光投向昝三邻父子三人,毕竟她们接受的教育理念里,男婚女嫁再生个一男半女才是和睦的家庭,他们倒好,男婚男嫁,还携带两个男童,说有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先祖的遗训是‘邱家男丁择一人携手共老,不得始乱终弃’,八叔,你可知道遗训上为什么是‘择一人’,而不是‘择一妻’?”邱粤嘴里扯出一丝讥讽,眼光却是锐利无比。
经他这一提醒,堂上大多的人也露出了惊讶之色,他们个个熟悉邱家训条,却从未深究遗训上的一句一字,那是先祖们传下来的,又经过这么多代人传承,自然没有一个人去探究训条上的字句深意,也就忽略了遗训上第一条,特意写给邱家男丁的条规,还真的如邱粤所说的,写的是“择一人”而非“择一妻”!
八叔一怔,心里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但还是梗着脖子道:“你不要做什么文字游戏!一字之差有什么区别?”
“区别可大了!”邱粤走到昝三邻的跟前,握住他的手心,暖暖的,竟然没有沁出冷汗,邱粤满意的一笑,才缓缓地说道,“邱家族谱上第一代只写了两个名字,八叔可记得是什么名字?”
因为是建立族谱的人,邱家上下每个人都熟悉,连刚刚入族谱的邱正陵与邱正彦也都谙熟能诵“邱望之”“邱长捷”两人的名字。
八叔哼了一声,显然不满意邱粤的诘问,两位先祖的名讳,他怎么会不知道?
“从名字上看,八叔觉得先祖两位老人家是什么关系?”邱粤继续追问,“父子?叔侄?兄弟?还是夫妻?”
底下有人悄悄议论起来,确实,第一代先祖的两个人从名字上看,没什么共通之处,无法判别他们的关系,不过家族史上记载的两人都是皇商起家,再多也没有什么赘叙了。
“难道你知道他们的关系?”八叔怒了,不明白邱粤为什么追着这两个作古了的先祖不放是要做什么。
“当然!”邱粤轻飘飘的回应,似乎等的就是他这一问,“你如果是邱家话事人,邱家继承者,邱家各房长者,一定会看到另外一本关于邱家的百年正史,可惜你什么也不是!”
八叔的如刀利齿在这一刻消失了锋芒,他讷讷不知所语,什么邱家正史,他听也没听过!抬眼看堂上坐着的各房长者,个个面色不改,只是拿不悦的目光扫视着他。
“也因为你是不知者,所以你一口一个断袖,一口一个大逆不道冒犯了先祖,大概也不会受到什么处罚,今晚会不会被先祖找上门也真说不准。”邱粤的话俨然坐实了第一代先祖两人也跟他与昝三邻一样是男男夫夫的关系,他说的轻巧,却一石激起千层浪,底下多的是与“邱家话事人,邱家继承者,邱家各房长者”沾不上边的人,当然也就无缘翻阅什么《邱家正史》了,堂上的议论声更大了。
“够了!”邱湘脸色沉郁地拍了拍桌面,底下瞬间安静了下来,她把脸转向一边坐着的一个年长的女子,说的,“寒雪姑姑,八叔是您那一房的,您看……”
邱寒雪从一开始就频频给老八使眼色,也不知他脑袋是被驴踢了,看到了她的提示也置之不理,怒气不由更大,亮声道:“老八,你当着祖宗的牌位说出这么不敬的话,每个惩罚,大家一定说我偏颇于你!从现在开始,你手头的家族生意都不归你管,一半给老五,一半给你女儿,如果还有怨言,你女儿的那一份全部给老五,反正老五跟你是亲兄弟,一定不会让你穷困潦倒的!”
五叔被这么大的馅饼砸中,顿时眉开眼笑,暗自庆幸刚才没有鲁莽跑去给老八“附议”,搓着手,兴奋地连声道:“一定,一定,我当然会照顾老八的!”
老八气得体若筛糠,却一句话也不敢说,唯恐一张口,留给女儿的那一份生意就会飞到老五的手里。他的女儿也是脸色铁青,本来还在积蓄势力去竞争下一任话事权的,父亲丢失了一半的生意,无疑雪上加霜,别说竞争了,怕是不出三五年,自己手上的生意也会被其他如虎似狼的姐妹抢夺了去吧……
一处闹剧就这样收场,昝三邻有点无语,他不怎么在意邱家的争权夺利,他只在意邱粤再一次骗了他,那年他被关在邱家祠堂里,邱粤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只认识他的爷爷,别的一概不识,可刚才拿第一代先祖的事堵住八叔的口,哪像是“不认识”的?
不过与邱粤经历了这么多事,昝三邻也不会把邱粤的这丁点的隐瞒放在心上,当晚回到公寓,他也没有把邱粤赶去书房睡觉。
次日下了课,博导又来找他,希望他能继续硕连博,说实在的,比昝三邻聪明的学生大有人在,可惜能像他这样静心凝气不被浮华所影响的学生实在太少了!比起那些三心两意常常有“俗务缠身”的学生,博导更喜欢像昝三邻这样做事认真又不计较得失的学生。
昝三邻也有继续读下去的愿望,只是每回见到两个正在茁壮成长的儿子,频频生出“老了”的想法,明明不过二十五岁而已……
邱粤也支持他继续深造,只要别跑去国外读就行,当然了,闲暇时他是会带着昝三邻回一趟雾都,去那两座世界有名的学府听听讲座什么的。
昝三邻的研究生毕业论文已经通过了,博导也已经选了,剩下的日子就是陪陪儿子,给大一的学生上上课,偶尔也去实验室做做实验,日子过得舒适而惬意。
这一日把邱正陵从幼儿园领回来,打了几下他的手心,再罚他面壁站一个小时,小家伙在幼儿园里再一次犯了错,把一条毛毛虫放到同桌小女孩的铅笔盒里,吓得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失了禁,昝三邻被小姑娘的母亲狠狠地骂了一顿,他羞惭地低着头,只能一味的道歉赔不是。
邱正彦也上了幼儿园,不过他懂事乖巧,什么知识也是一说就通,深受各位老师的好评,据说很多小孩也要抢着跟他一起坐,全然不想邱正陵,家长们都要求老师别把自家的子女安排在他的身边,以免被他带坏。
昝三邻摸了摸正在对弈的邱正彦的小脑袋,小家伙也不理他,左手执着黑棋下了一子,右手执着白棋,也下了一子,自从那一次他的右手受创,调整了大半年,才渐渐好转。这大半年里,邱正彦用左手代替了右手,穿衣、写字、玩耍,重点训练了左手,居然渐渐上道,如今左右两手应运自如,常常一心两用,左右开弓下棋,看得昝三邻一整一愣的,才什么叫因祸得福。
他把邱正彦带给了已经是七段棋手的子车胜,子车胜见之奉为神童,坚决要收他做徒弟,昝三邻喜不自禁,每回看到邱正彦,自豪之情油然而起,只有邱粤闷闷的,大概觉得自己的棋艺也很不错,为什么昝三邻不相信他也能教出棋坛高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