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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天哲昂起头,给左眼点了几滴眼药水,待那股辛辣刺疼感渐渐消退之后,袁天哲才揩去眼角沁出多余的眼药水,两三岁的力度虽然不大,但眼睛毕竟脆弱,视力急剧下降不说,文件不能看太久,电子产品的屏幕也不会用太久,否则就得像现在这样,必须借用眼药水缓和一下刺痛感。
每每这个时候,袁天哲就恨不得将戳伤自己的那个幼童碎尸万段,可经不住黄瑾的劝说,加上昝三邻大概觉得已经没必要隐瞒与幼子的关系了,每回见到他总提出要见儿子的要求,袁天哲不仅不能报复这个戳伤他眼睛的小恶魔,还得让医生替他接骨,想想也觉得窝囊,换做是寻常人得罪他,早已就地解决,抛到海里喂鱼了。
静候一旁的黄瑾见袁天哲阴沉着脸,眸内一闪而过的杀意也尽收眼底,心头颇多感触,当年落魄时,眼前这人身上仅剩十几美分,买了一包泡面却送给了素未谋面却同样流浪的自己,他至今还记得这人嘴边露出的苦笑,还有隐没在昏黄灯火下萧瑟的背影。
不知从哪一年开始,这人的心肠开始变硬,大概是从他未能参加那位一门心思嫁入豪门的母亲葬礼开始,又或许是多接了一通电话没出门就坐上那辆在公寓门□□炸的车上开始,也或许从那位照顾了他好几年起居看起来极忠心的仆人在他的咖啡里下毒开始……
黄瑾思绪未完,缓和了眼睛灼痛感的袁天哲示意他拿过平板电脑,跟赵嘉楷的讨价还价还没结束,如果不是跨海洋网络不稳定,他的疲惫一定会被赵嘉楷利用,他不畏惧心理战,但太冗长也对自身不利,不得不打起精神继续商谈,争取最大利益化。
“最近的信号不稳定,詹姆斯呢?”袁天哲皱着眉问,他扫了一眼监控画面,画面时断时续,极为不稳定,昝三邻坐在沙发上看书,也不知手上那本书有什么好看的,他几个小时也没有换一下姿势。
“你前几天准了他的假,他儿子闹了事,最快也要一周才能回来。”黄瑾无奈地回答,詹姆斯是袁天哲高薪请来负责岛国网络信号的技术人员,先前就没出过问题,这几天频频收不到信号,岛上很多贵宾都口有怨言了。
袁天哲也没心思管詹姆斯的家事,他接通平板电脑的视频,继续刚才的话题。赵嘉楷是袁天善合作多年的搭档,如今他倒戈相向,袁天哲乐见其成,被最好的搭档出卖,垂死挣扎的袁天善脸色一定更精彩!
虽然现在的袁天善已是穷弩之末不足为惧,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最近听说有人出资相助,叫什么名字来着的?袁天哲一时忘记了那个出资者的名字,依稀姓叶,那人也曾在市一中就读,据说还在市一中门口开过一家饭馆,似乎野心不小,买了几个产业拓展,却任人唯亲,经营不善,资金紧缺时,遇上袁天善破天荒的做了次善事,竟然出资救他于水火之中!如今袁天善落魄了,债台高筑了,那人为了报袁天善当年种下的善缘,竟然参合了这趟浑水。
袁天哲不知道的是,如果当年他没有把学生会的名额让给昝三邻,他一定会认得这位叶姓的副会长除了比较虚荣之外,还是很仗义的!
与赵嘉楷周旋了半天,网络中断了几次,洽谈的效果不太理想,双方陷入拉锯赛,袁天哲紧皱的眉头更深了。
桌面上的内线电话乍起,袁天哲暂停了视频商洽,接线人把伺候昝三邻三餐的那个女佣电话接了进来,她已经在电话那头焦急地道:“袁先生,昝三邻不在房间里……”
袁天哲下意识地扫向电脑屏幕上的监控,画面上的昝三邻依旧安心恬荡的坐在沙发上看书,不由愠怒道:“怎么可能不在?他……”话未说完,话筒里传来杂乱的沙沙声,显然又是信号不稳定所致,袁天哲的怒意更甚了,冲着话筒大声道,“他现在就在沙发上看书!”
“可是,真的不在房间啊……”女佣经过专门的训练,心理素质过硬,但也知道被囚禁起来的人对袁天哲的重要性,而袁天哲的手段她素来是知道的,才显得更慌乱更无措。
袁天哲听她语气焦急,也谅她没胆量敢对自己撒谎,目光再次扫向监控视频,昝三邻维持这个姿势少说有两个小时了,寻常人再怎么坐卧,总会翻身挪位,换个舒服一点的姿势才对!如此一想,袁天哲心下暗叫不好,丢下电话,即刻朝门外跑去。
黄瑾在一旁听得清楚,心里也起了狐疑,见袁天哲冲去囚禁昝三邻的奢华囚室,也便跟了上去,一边还拿出手机拨给监看昝三邻的保镖,每四人一班的保镖,个个都是练家子,竟然没有一人接听他的电话!这太不寻常了!
那座华贵的囚牢坐落在岛屿的最高峰,站在落地窗里将最漂亮的沙滩海景收入眼帘,袁天哲与黄瑾从办公室跑到囚室只花了不足10分钟的时间,大中午的海天刚刚撒了一场雨,现在又骄阳万里,冲浪戏水的宾客多不胜数,见他俩跑得慌急,也都好奇地盯着他们的背影,互相间还打趣着询问:“袁跑这么快,是去会什么尤物吧?”
绕过栈道,原本分布在奢华囚室外面看守的保镖,竟然全无踪迹,连同方才打电话汇报的女佣,也不见了踪影。
黄瑾一把拉住了朝囚室跑去的袁天哲,急声道:“小心有埋伏,别进去!”
袁天哲甩开他的手,飞快冲入囚室,他就不相信邱粤能神通广大地找到这里!在这大洋深处,岛屿方圆十里雷达覆盖,稍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警报响起,全岛的人都能听到!况且岛上布满了监控,每个角落都有自己的哨兵站岗,邱粤就算插翅进来了,也无处遁身!
袁天哲气喘吁吁的摁着密码锁,或许是因为太着急,他恩错了一个密码键,重新输入密码的空档,黄瑾已经透过玻璃窗看到了奢华的囚室里确实一个人影也没有。
密码锁打开之后,袁天哲扫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客厅,监控画面里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昝三邻就像是海市蜃楼里的虚影稍纵即逝,他呆了呆,冲进卧室,空旷的床上丢着一件白衬衫,那人临走前,还不穿走属于他的衣物!袁天哲握了握拳头,不死心的拉开衣物,除了一排排整整齐齐的白衬衫,根本没藏着谁!他狠狠地把衣柜门甩上,扫了一眼盥洗室,里面同样空空荡荡,仿佛从未有人在这里生活过一样。
“监控室大概出了事,”黄瑾喘着气道,“没人接电话……”偌大的监控室少说也有十几号人物,却没有一人接听电话,是被劫持还是灭口都不知道!
“立刻集齐所有人马……”袁天哲从慌急中镇定下来,事关昝三邻,他自乱阵脚,此时醒悟过来之后,确定岛屿果真潜伏进来了有人,为今之计就要把人抓起来,虽然不知来了谁,有多少人,但既然他敢来,袁天哲就不会让他离开!
“哐当”一声巨响,密码锁被人关上,与此同时,屋里的空调停下了运作,大门亮着的密码键熄灭也了,远处里有人在大喊:“怎么停电了?”
是的,停电了!关了门的密码锁也不能运作了……
被反锁在奢华囚室里的两个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男子潇潇洒洒地从透明的玻璃窗走过,嘴里还念叨着:“这活没法干了!”这间囚室唯一的优点就是坐落在岛屿的最高处,他藏在屋顶里,安全是安全,可暴淋了半个小时的雨,又暴晒了两三个小时的太阳,滋味可真不好受!更别提还要撂倒四个彪形大汉了!
囚室里的两人脸色铁青,袁天哲打开手机,信号栏上打了个叉,表面信号断开,想是有厉害的黑客作祟,不然他的王国里,怎么轻易停电又断信号?
黄瑾试探地举起一把凳子狠狠地砸向玻璃窗,当初选最好的防弹质料做的玻璃窗,这一刻显示出了它高昂价值的优点来。
“邱粤!”袁天哲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却什么也做不了,被囚在自己布置下的奢华囚室里,每一个华丽的装饰物都在嘲笑他的罪有应得。
这处囚室几乎等同与禁地,寻常人不敢踏入,只有规定时间内的保镖会来值班,但现在离下一班接替的保镖还有三个小时,黄瑾担心的是,岛上的保镖会不会全部被干掉……
突然一阵震天的爆破声响彻天宇,被关在囚室里的两个人听得仔仔细细,那是从海水淡化库那边传来的爆炸声,瞬间警报声也响彻全岛。停电断信号原本就让岛上的人发出不满的抗议声,这一下爆炸与警报声此起彼伏,岛上居民不由惶恐起来,尤其是听说了海水淡化库爆炸,接下来的日常应用水该怎么解决?
这座海洋深处的岛屿约莫只有十公里大小,海产资源丰富,唯独缺少淡水,岛上倒有一个小湖泊,可惜是个咸水湖,虽然岛上全年降水量充足,然而表面的透水性过强,所降的雨很快就被空气蒸发走,为了维持生活,岛上只能靠海水净化器出产应用水。
袁天哲的脸色极其难看,自己辛苦营建起来的岛屿王国,就这样被人肆意破坏,他却只能干看着,什么也做不了,有“心有余且力充足”却只能干看着的事更窝囊的吗?
被囚在自己布置的奢华囚室里的袁天哲不知道的是,此刻已经有人在惶恐不安的岛屿上撒布谣言,说岛主卷了钱带着小秘跑了,留下一个连淡水都供应不起的孤岛,再不走,就要做第二个鲁滨逊了!
座上宾大多都是富家子弟,钱多又怕死,于是纷纷带着美人登上了归途,一时飞机航船齐齐出发,岛上乱成一团,许多技术人员在三人成虎的谣言之下,也纷纷不告而别,一时间,繁华美丽的岛屿像被十二级台风洗礼过一样凌乱不堪。
一艘超大型原油运输船光明正大的驶入港湾,岛上许多住民喜出望外,纷纷汹涌而来,可惜运输船不靠岸,他们无法登上船上,眼尖的人看到了有人上了飞艇,开到了运输船边,飞艇里几个人陆续登上了运输船,在众人的哀求声里,运输船不为所动,缓缓驶离港湾,在众人的目送下渐渐变成了一个黑影,最终消失在大家的眼前。
昝三邻双手紧紧地攥着邱粤的手心,脸埋入这堵温暖而宽敞的胸膛,呼吸着熟悉而温柔的气息,连日担惊受怕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他也不哽咽,更不痛哭,只是眼泪静静的流淌,与邱粤一别半个多月,却恍如隔世。
“对不起,”邱粤紧紧揽住他,颤动的唇落在他的耳际低喃,“我来迟了……”
昝三邻摇摇头,蓦地抬起头,焦急地问:“咱们的儿子呢?他们怎样了?瘦了没?吓坏了没……”连珠炮一样的问话,邱粤的眼暗沉了下去,黝黑的眼底闪过一丝杀戮的血腥。
而当两个儿子终于出现在昝三邻跟前时,他目龇欲裂,脚下哆嗦着迈不近一步,胸口升起的一股窒息一样的闷气堵塞得他几欲昏阙过去。
大儿子的头部包扎着透血的绑带,人蔫蔫的,喊了一声“爸爸”,便嚎啕大哭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抽噎着道,“爸爸!弟弟……生病了……我怎么……喊他……他都不醒……”
小正彦确实生病了,他瘦得不成人样,浑身滚烫着,发着高烧,透着不正常的红,脸色死灰一样的白,右手被夹板巩固着,肿得像根白大萝卜,不知先前遭受过怎样的摧残。
他两个健健康康的儿子,不过半个月不见,就伤的伤,病的病了。
昝三邻轻轻抱起小正彦,爱怜地抚摸小儿子柔软的发梢,亲了亲他滚烫的小脸蛋,眼泪滴落在小正彦的额头上,小家伙却一动不动,眯着眼沉睡着,昝三邻五脏六腑像被毒虫啃啮了一般痛苦难受,他嚅动着唇,一字一句地吐出了五个字:“不要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