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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空气持续席卷粤地上空,几场冬雨之后,以往绿意葱葱的草地徒增了几簇干黄的枯草,鸟雀也减少了在林间活动的踪迹,学生们纷纷在校服上套了今冬新上市的外套,红的紫的蓝的,鲜艳夺目,为凛冽的初冬增添了一抹喜庆之色。
今年的元旦赶上了周日,市一中的元旦会演便放到了12月31号周六下午举办,22班有两组节目入选决赛,一组女生五人队歌伴舞,一组男生两人小品,虽然最末只有五人队歌伴舞的女生拿了三等奖,但315室的男生们兴致都很高昂,会演结束后,迫不及待地回到寝室,属于他们盛宴的火锅大餐才正式拉开帷幕。
一同参和进来的除了段立之外,还有原502室的陈启亮、安康与吴凰,原本陆杰跟高承业一早也是信誓旦旦地表示非要参加不可,陆杰还曾抱着昝三邻的胳膊哀怨地道:“分了宿舍好不习惯,新舍友都忙着学习,每周的卫生还是表哥搞的,三哥,我想你啊!”可惜最后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元旦会演前就离校了,他俩走得匆忙,来不及当面告别,还是陈启亮的手机收到他们的信息才得知这两货提前走了的。
段立还是在28班,开学时初初得知昝三邻被调去了22班,只道是谁恶作剧开这么无稽至极的玩笑,直至说的人多了,他才找到了315寝室,赫然见到寝室人员名单上出现了昝三邻的名字,兀自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惊愕之余,却有一股不为人知的窃喜涌上心头,同为百花镇出身的学生,一个凭实力考入了火箭班,一个凭金钱进入了差等班,一个受全校学生敬仰,一个遭同寝室百般羞辱,个中辛酸,唯有当事人暗自品尝。
段立没有高洁的情操,他妒忌昝三邻的成绩,也羡慕他的人缘,曾经一度幻想着,如果两人置换了身份,昝三邻一定过得比自己惨十倍,内心痛苦十倍,憎恶这个世道十倍。
而当他的心愿终于被瞌睡的神灵听到了,挥手之间,真的将昝三邻挥到了跟他一样的慢班,住进了跟他舍友一样以权势欺人的寝室,315寝室里,光是他知道的就一个林锦琛是个很有背景的人,据说父辈在h市是个很有权势的风云人物,是那个曾经看在邱粤份上邀约他参与生日派对的舍友碰见了,也要退让三分的人。
然而,就是这个一直存活在各种校园霸凌事件中的主人公,现在正拍开安康捞起大闸蟹的筷子,筷子下的那只肥美大闸蟹在空中一个翻飞,落到了桌子上,林锦琛夹起了它,放到了昝三邻的碗中,瞪着一脸委屈的安康道:“胖子,再吃就要人背你回宿舍了啊。”
“不能背,”安康赶忙摇头,认真地道,“背着会压到胃,吃什么就吐什么,多浪费,最好你们几个身强力壮的抬我回去,我住在6楼,也不算远!”顺手点了几个个头高大的人。
“你还是自己滚上去吧!”被点到了的陈启亮没好气地笑骂,剥了一只虾姑也放到了昝三邻的碗上,他剥虾姑很有一套方法,一根筷子从中间戳穿进去,左右扭动几下虾姑的身子,筷子一翘,鲜美的虾姑肉就剥离出来了。粤地人喜欢这种浑身盔甲的海中美味,可惜就是很难剥开厚重的铁衣,外行人往往被它两侧的倒刺刮伤了手,有些性急的人等不得剥干净外壳就往嘴里塞,很容易刺破了嘴唇,得不偿失。
“吃不下了。”昝三邻揉着肚子,他一连吃了四五个大闸蟹,又吃了一叠约莫三四十个的大虾,这会儿靠在椅子上,只差没有打起饱嗝,另外一只手却是连筷子都不愿拿起来了。
另外一桌都是喝酒的人,有两个微醺的人端着啤酒过来敬杯,大家忙举起饮料一饮而尽,末了,一人拍拍昝三邻的肩膀,趁着醉意道:“老大,好样的!咱们大家都服你!”
昝三邻成了他们的老大还是从期中考试之后才奠定的位置,在他们看来,成绩好又不怨天尤人,上能将班级管理得井井有条,下会把寝室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男生,模样还这么出众,简直是遗落在民间的谪仙,喊他一声老大还不知是不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呢!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昝三邻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段立却当头得了一个霹雳,一块新鲜香菇从他的筷子里滑下,只引起了坐在他旁边的吴凰的注意,吴凰笑着抽了一块纸巾递给他,笑道:“小心烫。”伸手将不知是谁带来的电磁炉调小温度。
段立朝他笑笑,遗留在嘴中那朵香菇的鲜美的味道渐渐变成了苦涩,他装作上厕所,关了厕所门,艰涩的喉咙发出了一声悲苦的低吼,颤抖的唇紧紧抑制着即将溢出的哭声,*的眼眶决堤一般,眼泪不争气地往下直掉。
几场湿冷的雨水之后,市一中又迎来了期末考,22班的同学跟打了鸡血一样端端正正地坐在教室里,监考语文的两个老师来了,一个拆密封的试卷,一个维持班秩序,往年慢班要维持考试秩序还是很吃力的,这次根本无需维持,教室只听到拆试卷的声响。
“老师,”夏蔓蔓举手说道,“我们的班长还没到!”她心里十分着急,昝三邻上一次就是期末考了0分才降到他们班的,怎么这次也玩失踪了?现在期末试卷都发了,人影还没出现,明明一早就见他坐在座位上等着考试的,眨眼之间,却不知他上哪儿去了。
“哦,昝三邻啊,”一个监考老师笑盈盈地道,“你别担心,他已经被学校安排去了校长办公室独自考试了!”
“嗡”地一声,22班平地炸开了锅,两位监考老师费了好大的劲才压下他们的吵闹。
所谓再狡猾的狐狸都斗不过好猎手,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了吧。
期末考试之后,又是将近一个月的寒假,有人嫌弃寒假太少,像夏蔓蔓,觉得寒假无非是睡半个月,玩半个月,年还没过完呢,就又要回学校了。而又有人觉得二十多天过于漫长,如昝三邻,有家不能回,举目又无亲,偏偏人一空下来就会犯病,一日尚且犹如三秋,这么多天,中了相思毒的人,还怎么活下去呢?
这个寒假昝三邻没再呆在市一中,他确实想跟暑假一样,住在蓝天的寝室里,一边兼职着画廊的工作,可是寒假不同于暑假,大年节里,旁人见着了一留校独过,指指点点的闲言碎语足以将你湮没。毕竟重大的年节里,国人讲究的是阖家团圆,这些年所学的仁义孝悌有什么用了?
不能留在市一中,又不愿回上湖村,昝三邻想到了练车场,那人住的房间还留着,阿伟也曾在暑假时找过他几次,得知那人被带走之后,也劝他回练车场等待那人的消息,言下之意,可以挤出一分钱供他吃住读书,昝三邻没有听从他的意见,一则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二则睡在那人睡过的房间里,蚀骨的相思毒会活活的把他折磨致死。
思虑再三,昝三邻将邮寄成绩单的地址改为了梦之国影楼,陈邦得知他要来影楼帮忙,很是高兴,特意嘱咐小东去市一中载人过来,末了还搓着手笑道:“今年过年你不是不回去吗,照顾点小昝,行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你俩是哥们最聊得来,快去接人吧,诶你说,安排个柜台收银的工作给他会不会太屈才啊?好歹是市一中的学生啊……”
小东内牛满面,惨兮兮地开着摩托车去市一中载人了。
寒假时期是梦之国影楼最忙碌的时刻,年前是结婚高发期,一对对俊男美女成双成对地挑婚纱选外景,影楼一天能接十几单婚纱照,两个摄影师忙得团团转,像小东这样摄影实习师有三个,繁忙时也会被替上场,美其名曰实战中获得经验,最好内景外景都要出,于是往往一天忙下来,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影楼的小东才发现,午饭好像还没吃……
这个时候的昝三邻就会去把冷菜热好,端到小东的面前,影楼有个小小的厨房,只有简陋的几样炊具,好在不远的地方有个交易市场,昝三邻买了几样小菜,做了几个人的份,他跟一个回来早的实习摄影师先吃了,小东回来得算晚了,菜热过两次,已经没了新鲜感,可他已经吃得津津有味,狼吞虎咽地将所有的饭菜一扫而空之后,才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出外景时遇到的种种不如意也不翼而飞,原本觉得这个少年是匹腹黑的小狼崽,这会儿也觉得狡猾的小狼虽然坏了一点,可饭菜做得实在好吃,这一点足以弥补所有的缺点了。
当又一场刺骨的寒雨斜斜地下了一整夜,结婚的热潮也终于下去了,喜庆的年节气味肆无忌惮地闯入家家户户,一些富足的人们已经把桔子盆栽搬到家门口,妆上了鲜红的大利是。
年三十这天,不用出外景的小东终于舒了口气,他此刻正在悠闲地躺在沙发上吃昝三邻烤的鸡蛋饼,简单的面粉、鸡蛋、葱花参和而成的零食,怎么吃在嘴里总比烘焙店里他最喜欢吃的榴莲蛋糕还要可口美味呢?
另外一个实习摄影师也跟他一起抢,两人闹得不可开交时,影楼的玻璃门被人推开了,两个女子走了进来,小东记忆很好,即刻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前些天拍婚纱的女子,算算时间,大概是来挑选拍摄好的结婚照片了吧。
这时昝三邻又端出一叠南瓜饼,厨房里还有一份紫薯饼有待他去捣鼓,小东跟那辆实习摄影师一边争吃一边合伙打发昝三邻去招待客人,昝三邻也乐于能派上用场,他挂着一个实习生的头衔,却只给影楼看管柜台,虽然偷师了不少摄影技巧,可他对摄影不太感兴趣,倒是仪器坏了,他在陈邦的应允下拿去拆开看看是什么故障,还真给他弄好了几部摄影器材。
昝三邻刚走近前,一个女生惊讶地叫道:“班长!”
昝三邻大吃一惊,循声看去,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惊喜不已地看着他,昝三邻抑或地看着她,样子很陌生,可声音却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是谁,于是尴尬地问:“你……你是?”
“是我,夏蔓蔓!”夏蔓蔓不悦地嘟起了嘴,枉费自己心心念念他,他倒好,寒假才多少天,就忘记了她!
听到她报出姓名,昝三邻吃惊非小,他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道:“夏蔓蔓?”
“是我!”夏蔓蔓兀自气鼓鼓地回答。
“你原来长这个样子啊……”昝三邻讷讷地不知该说什么了,眼前的夏蔓蔓不再是熏烟妆,头发也不再是杀马特类型,清清纯纯的面孔,比在学校好看实在太多了!
夏蔓蔓一听乐了,笑道:“不然我长什么样子?”想起在学校时镜子里的自己,是了,他还真没见过自己素脸的模样,也难怪会认不出自己!如此一想,她便释怀了,顿时眉开眼笑,大大方方地转了一个身,笑嘻嘻地问,“我现在好看,还是在学校好看?”
正在挑照片的女子招手叫了夏蔓蔓过去,夏蔓蔓不由分说拉上昝三邻,对那女子道:“表姐,这是我的班长,帅吗?”
她的表姐早就注意到了昝三邻,笑着连连点头:“不错,比明星还要看好!”尔后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你今天不是在海嘉酒店开生日派对吗?找他去做你伴侣啊!”
“啊!”只顾高兴的夏蔓蔓经她一提,双眼发出绿幽幽的光,紧紧盯着昝三邻:“班长,今天我生日,你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吧!”
“可是,”昝三邻装作无奈地道,“今天是年三十,我等下就要回平县了,实在抱歉啊!”
夏蔓蔓黯然得垂下眼帘,也确实,想班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回家过年守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