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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师夺取茹越口,打破了恒山会战的平衡局面。
张作相一部两个师和李天宏的第七师被围困于滹沱河谷,正在山穷水尽的时刻,四十五师邵得彪部攻占应县,硬生生地在晋绥军的包围圈中打开了一条支援通道。李天宏和吉林兵立刻向应县靠拢,眼看着就要和邵得彪会师。
张作相的吉林兵主力在平型关正面同时发起猛攻,分兵进袭大小石口,将徐永昌的主力死死缠住。与此同时,荣臻第17军自同蒲铁路南下,进叩太原门户宁武关,在他的接应下,高维岳第九军跳出包围圈,掉头向恒山腹地杀去。晋绥军恒山防线一时处处告急,不成防御。
在这种情况下,阎锡山亲自赶到恒山岭口村,在一座窑洞中召开了紧急军事会议。
穷乡僻壤,条件简陋,窑洞中只摆了些桌椅板凳,挂上一幅军用地图。但其间出入的却都是晋绥军中的大人物,将星闪耀,分量十足。
前线吃紧,一众将领没了平日里的意气风发,面色严峻地围坐在桌旁,凝神听取参谋处长郭宗汾介绍最新战况。
“诸位,安*四十五师一部于两小时前攻取阳明堡,平型关后侧被敌人截断。繁峙以东,自平型关到大小石口一带,我军徐永昌二军团与敌激战。另外,安*张学良所部越过京汉线,于昨日起对娘子关一带发起猛烈进攻,我守军处境危急……”
阳明堡失守,张学良进攻娘子关,前线没有一个好消息,众将无不面沉似水,阎锡山坐在前排,眉心皱成一个大疙瘩。
“诸位请看,四十五师夺取阳明堡之后,滹沱河谷的敌人正在向应县积极考虑。意图截断我第二军团后路。”
郭宗汾说着话,手中的指挥棒在地图上一指: “综合敌人这两日来的动作,可以断定,这是一场有计划有预谋的大规模攻势,截止目前进展顺利。如果不及时压制敌人。我军恒山防线有整体崩溃的危险。”
徐永昌的二军团指挥部设在繁峙县城,位于滹沱河北岸,是滹沱河河谷的枢纽。向西达代县、崞县、原平,向东达砂河、大营到平型关。向南,通过峨口到五台,处在丁字路口的繁峙,是整个恒山防线后方的枢纽。
四十五师大胆的战术动作,让雁门关至平型关防线的后背受敌,晋绥军防线断成两截,平型关前线的补给被迫停顿。
郭宗汾介绍完毕,众将无不黯然。窑洞内良久无语,最后还是阎锡山打破了平静。
“次宸(徐永昌字),战局至此,你有什么意见?”
阎锡山早年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后来一直研究军事,他一向把张作霖看做争雄天下的对手。对奉系部队多有关注。
在他看来,奉系部队装备虽然精良,但战斗意志薄弱,军官指挥模仿日俄战争时期的日军,战术陈旧。正是基于这种认识。阎锡山才敢于独自对安*发起进攻,以一省之力挑战北洋政府。
只可惜晋绥军先胜后败,被安*一路反击,直杀到山西境内,到了这个时候,南方蒋中正仍在磨磨蹭蹭,早就许诺展开的二次北伐仍未发动,以至于山西战事糜烂至此。
见到阎锡山问话,徐永昌出人意料地站起身来,众将不知他闹什么玄虚,都纷纷侧目注视,徐永昌却恍如未见,正色向阎锡山一躬说道:“阎长官,战局如此,极难补救,以我个人的看法,最好还是放弃繁峙平型关,退守忻口一线。”
徐永昌身为二军团军团长,算得上恒山战役的主将,没想到他竟然提出撤退,众将都是一阵愕然。
徐永昌出身冯玉祥的国民军,骤居高位,一向为人所嫉,人缘不好。要不是阎锡山在场,恐怕早有人跳起指责他的居心。
少数心胸狭窄的暗自腹诽,这徐永昌果然是个外来户,不知道晋绥军创业之艰难,山西三晋膏腴之地,难道就这样拱手让给安*?
众将纷纷以白眼斜着徐永昌,明显都对他很是不满。徐永昌却平心静气地只看着阎锡山,等他做出决定。
“次宸,这恐怕不妥,我军在恒山一线还有雄兵十万,就这样一枪不放撤退,怎么向南京国民政府交待?还是另想办法吧!”
阎锡山语调虽然和气,态度却异常坚决。
虽然被安*赶回了山西,阎锡山对晋绥军仍然充满了信心,他认为,只要利用晋北地形天险,集中优势,此地抵抗,足以消耗安*的兵力优势。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阎锡山还是采取两手准备,一方面在战场上积极抵御,一方面和张作霖暗中接触,准备议和。
不过战场上没有分出胜负,双方的分歧过大,议和之事进展缓慢。
茹越口一丢,阎锡山深知其重要的战略意义,不由得心急如焚。毫无疑问,安*因此占尽了上风,在谈判桌上必然提出苛刻无比的条件。
对奉作战打了半年,晋绥军伤亡无数,军费耗尽,谈判桌上再被张作霖宰一刀,阎锡山实在不能接受。
打回去,一定要想办法挽回局面!
“如果要打,我也准备了两套作战计划,大家一起参详一下……”
对于阎锡山的态度,徐永昌早有思想准备,也不强劝,心平气和地说道:“占领茹越口之敌为安*四十五师,后续兵力不足,对平型关战场只能起声援作用,我军可以加强繁峙防御,然后暂时搁置这股敌人,集中兵力先解决滹沱河谷的敌人。不过为了确保胜利,必须从宁武关和雁门关抽调三到四个师,再从娘子关一线抽调三个师,形成局部优势兵力,速战速决……”
“不行,这个方案不行,娘子关方面的压力也很大,别说三个师,三个团也抽不出来。”商震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他是一军团军团长,负责晋东防御,因为手下的傅作义在涿州屡建奇功,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
“嗯,娘子关一失。晋东再无屏障。这个方案有些太冒险。”阎锡山摇了摇头,否定了徐永昌的建议。
“既然这样,就只剩下一个办法。全力反击茹越口之敌,消灭四十五师,重新构建恒山防线。”徐永昌的神色有些暗淡,在他看来,这个方案无疑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下策,用兵应以出其不意为上,绝不该跟在敌人的背后亦步亦趋。
当前形势下,上策还是及时收缩,放弃恒山。保存实力,在太原外围重新构筑防线,等到南方革命军发起二次北伐,再次反守为攻,重新夺回主动权。
相比之下,决战滹沱河谷可算是中策。安*在那里一共三个师的部队,虽有四十五师接应,局部兵力有限。只要阎锡山敢于决战,拼着损失惨重也将这股敌人消灭,恒山战局仍可维持。
只可惜。上策、中策都被否决了,只剩一个下策。
如果换做别的场合,徐永昌一定据理力争,但他刚刚加入晋绥军半年,根基未稳,在这种场合下只有发言权,没有表决权,把自己的计划都说出来,就算尽到了责任。
“不错,刚才郭处长也说了,茹越口外暂时没有敌人的后续部队,只要消灭四十五师,恒山防线又会恢复安全。”阎锡山却对徐永昌的第二套方案很欣赏,与手下众将热烈地讨论起来。
趁着话缝,徐永昌又提醒道:“阎长官,哪怕在恒山决战,也要在忻口一带做些准备,以免万一战局不利,太原门户大开……”
“好了,次宸放心,这件事我会考虑的。”
阎锡山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又岔开话头问道:“次宸,前线部队的状态如何?既要守住平型关,又要反击茹越口,你的担子不轻呀!要不要给你调些部队?”
阎锡山一心想夺回茹越口,但他也知道平型关前线战事正酣,想来想去,只有从抽调后方太原的部队。
“倒没什么关系……不过,多一支部队就多些把握,谢谢阎长官了。”徐永昌本欲张口拒绝,突然心思一动,又转了口风。他不敢自比韩信,带兵多多益善,但多掌握些部队总是好事。
“对了,茹越口前线怎么样了?那肖林狡猾异常,我怕张洪峰不是对手。”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今天早上和27旅失去了联络。”
如果27旅能打败四十五师,当然立刻扭转战局,一切顺利的话,整个恒山战役都将以大胜告终。阎锡山和徐永昌心中升起一丝盼望,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茹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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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越口城楼位于山脊连接处,处于两山阵地的后方,有铁吉岭和五斗山在两侧保护,山谷就是一处绝境天险,不可能通过。
但随着两山阵地不断后撤,绿脚兵都被压缩到山顶,原本防御严密的山谷突然露出了破绽。
除了师部的直属人员,城楼处只有两个连的守军,防御单薄,晋绥军大举来攻,情势立刻危急。
山谷前的哨兵来报,来袭的晋绥军足有一个营,行进速度很快,离城楼不足五里。
五里,不过是2500米,如果在平地上,十分钟就能赶到,山谷里虽然难走些,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苏民毅,调一个排来,保护石先生和蒋先生撤退!”情况紧急,肖林第一时间想到石醉六和蒋百里,这两人太过重要,不能有任何闪失。
“我不走。这一仗已到生死关头,人人舍命才有一线生机,士气可鼓不可泄,岂能为个人的安危影响大局。”
石醉六抽出手枪,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别忘了,我首先是一名军人!”
蒋百里也慨然说道:“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我军援兵随时赶到,我愿和大家一起坚持这最后的五分钟。”
危难之时最容易看清人的品性,石醉六和蒋百里虽是客卿身份,却都不愿独自逃走。这二人身份特殊,视荣誉和尊严重于生命,如果为敌所困情势危急,甚至会选择自杀,他们能留下来陪自己共度难关。可谓轻生重义。
肖林心中一暖,又是一喜,多日来的水磨功夫没有白费,这二人对四十五师的认同感越来越强,已经渐渐融为一体。
再花些心思。就能将这两位高人收为己用。
“好。全体都有,准备战斗!”
一声令下,士兵们各自准备。就连师部的文职人员也拿起了枪,茹越口城楼前严阵以待。
说话的工夫,晋绥军已经出现在视野中,足足有四五百人,向城楼蜂拥而来。
两侧的山坡上也发现了这股敌人,纷纷意识到其中的危险,不顾阵地前晋绥军正在猛攻,各自分出一支部队冲向山谷边,试图协助城楼防守。
但晋绥军早有准备。这边刚刚冲出阵地,那边立刻枪炮齐鸣,以火力封锁,有调动部队从侧面迎了上去,把绿脚兵挡在山谷两旁。
趁着这个空隙,山谷中的晋绥军一阵猛冲。终于来到了城楼前面,早就等待多时的守军立刻开火,双方一时杀的难解难分。
两山一谷,处处都在激战,晋绥军看到取胜的希望。士气大振,前赴后继,山谷中的这支生力军潜伏已久,更加疯狂凶猛。
“命令三营进入山谷,支援城楼战斗!”
张洪峰手举望远镜,强自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调兵遣将,又向城楼处派出一支援兵。已经到了分胜负的时刻,他要以连续不断的重拳击倒对手,没必要再留什么后招。
“传令下去,第一个冲上茹越口城楼的,赏大洋一千!活捉敌酋肖林者,官升三级!”
“消灭四十五师!”
“活捉肖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虽然城楼前弹雨连连,晋绥军接二连三地倒下,其他的士兵却不管不顾,狂吼乱叫着向城楼上猛冲。
茹越口城楼,此时就像一叶暴风雨中的小舟,随时都可能沉没。
27旅整体前压,山炮和迫击炮连续射击,奋力要尽快打光最后一颗炮弹,内长城周围烟雾升腾,土石飞溅。
一颗105毫米炮弹飞来,正中城楼左侧,咣的一声炸响后,城墙立刻被炸开了一个口子。
十几个剽悍的晋绥军士兵嗷嗷叫着,跟在一名上尉身后向那缺口处冲击,几名绿脚兵从砖石下站起身来,举起刺刀迎了上去。
肖林连忙调过两挺机枪,封锁这小队晋绥军的后路,城墙上跳下一队绿脚兵,将他们包围在中间,以多打少展开白刃战。
这边刚刚稳住阵脚,背后却传来几声惨叫,另一队晋绥军趁着空虚,已经摸到了城楼处,沿着台阶向上突去。防守这里的是四十五师师部直属人员,不擅于肉搏战,三招两式,节节败退,晋绥军很快在城楼上站稳了脚跟,人数慢慢增多。
肖林心知不好,整个阵地此时如同漏水的篮子,按住一处,晋绥军又从另一处冒了出来,阵地陷落在即。
当机立断,肖林传令:“全军收缩,后退至五斗山方向临时阵地。”
五斗山最危急的时候,绿脚兵对着那个方向修建了一道临时阵地,将其作为最后的备用防线。不料五斗山没有失守,城楼处先顶不住了,正好用上这道阵地。
肖林已做好最坏打算,如果茹越口城楼失守,就死守两山山顶,和27旅纠缠到底。
“师长,快走吧,我来掩护!”
苏民毅抬手一枪,打倒了一名晋绥军军官,带着十几人伏在石阶前,掩护其他人撤退。趁着晋绥军大股部队未到城楼,绿脚兵甩开敌人的纠缠,撤到了临时阵地。
但在他们身后,越来越多晋绥军涌上城楼,内长城周围火光腾腾,映天蔽日。
苏民毅等人转身要撤,斜刺里一挺机枪突然扫了过来,几名绿脚兵应声倒下,其他人只好伏下身子,各自隐蔽,一时退不回来。
晋绥军从四面八方冲了上去,将苏民毅等人包围其中,却没有急着开枪。他们看得清楚,苏民毅身穿上校军装,这可是个大官,如果能够活捉,赏钱必然不少。
眼看苏民毅等人被围,肖林急得眼中冒火,恨不得立刻率兵杀回去,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师长,快看!”一名士兵突然举手指向茹越口后方,兴奋异常。
“援军!”左右都是一阵欢呼。
“援军!师长,二团来了!”
肖林抬眼看去,山谷中出现一支长长的队伍。
这支部队从茹越口北方来,毫无疑问不是晋绥军,算算时间,十之*就是郝梦龄的二团。举起望远镜细看, 果不其然,这伙士兵脚下都穿着绿胶鞋,正是四十五师的绿脚兵!
肖林欣喜若狂,放声大笑,叫道:“弟兄们,我们的援军到了,跟我冲锋杀敌,救出参谋长!”
看到援兵来了,左右士卒群情振奋,一起大吼着跳出战壕,跟着肖林向敌人冲去。
肖林不易察觉地落后两步,隐在将士之中,郝梦龄既然赶到,这一仗有胜无败,没必要再拼命。
一天苦战,此刻终于一阵轻松,恒山会战大局已定,多日来的重压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