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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与妯娌三夫人蔡氏的过节还要从蔡氏过门之前说起。
老夫人萧氏为庶子择妻之时正值徐氏过门三月有余。
那时候徐氏与曾珉夫妻琴瑟和鸣,还没有因为犯口舌挑拨曾琰曾珉之间的兄弟情谊而被丈夫曾珉鄙夷,可谓她前半辈子最得意的一段日子,在婆母萧氏跟前也常常有意摆弄才干。
去蔡家下聘的差事也是徐氏主动开口揽下的。
原本萧氏心中更为属意大儿媳陶氏来办理此事,毕竟徐氏嫁过来还不足一年,娘家出身又低,难保在这样要紧的事儿上不会出岔子。
奈何徐氏再三当着一屋子丫头婆子的面儿提起,一副要为母亲嫂嫂分忧的诚挚模样,让萧氏也不好下她的面子,便临时让她顶了陶氏。
可惜徐氏揽活计的时候说的再天花乱坠,她的本事也着实有限,第一道采买上就险些让下人糊弄了去。
率先察觉此事的陶氏当日就寻了个契机私下里告诉徐氏知道,徐氏却还不肯信。
她自觉是侯府媳妇、金尊玉贵,下人们定是将她奉若神明的,又岂敢欺瞒于她?
直到呈给萧氏最后检阅的东西果然不对,惹得萧氏头一回对徐氏落了脸,徐氏才知道了她不屑一顾的家生奴婢们的厉害。
若非陶氏本着与人为善的心思帮她遮掩一二,她怕是要被整的下不来台。
第一次沾手能在人前露脸的外务就闹了个灰头土脸,徐氏心中的滋味可想而知。
咬着牙审了那群胆大包天的奴才,却发现她们并不是一贯如此不知收敛,不过是瞧她和没过门的三夫人好欺负罢了。
打从那之后,徐氏才算是真正琢磨过味儿来,晓得主子们在下人眼里也分了个三六九等。
譬如婆母萧氏和大嫂陶氏那样出身高嫁得好自身又有几分本事的,就是第一等不能得罪的,而她这样高攀侯府日后还要随丈夫出府另过的小户之女,并蔡氏那样的庶子媳妇,下人们心里可未必瞧得起。
徐氏气的背着人哭了好几场,却不敢在婆母并大嫂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心里一股邪火憋了好几日,最后就在蔡氏面前露出了痕迹。
在徐氏心里,蔡氏同她是一样的人,都是寒门薄宦、祖上不显,进门后也难免要一起被婆婆大嫂比到泥地里去。
再往深里说一层,徐氏自认好歹嫁的还是侯门嫡子,是侯爷胞弟,自然比嫁了庶出的蔡氏强百倍,更不要说蔡氏过门就要去西北边镇。
徐氏可是自幼在西北长大,自然晓得那是个多么磋磨人的地方。
彼时徐氏的养气功夫连如今也及不上,与蔡氏说话时不自觉的就把些许同情、几分自傲,以及对婆婆嫂子的嫉妒都带了出来。
蔡氏好歹在家也是爹娘的掌上明珠,一觉出徐氏的同情不禁就有点着恼,加上不齿徐氏有违女则的言辞,说话口气就变得不怎么好。
徐氏不敢与大嫂陶氏争锋,又岂会怕区区一个蔡氏?
两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语气也愈来愈冲,妯娌还没真正做成就直接结下了嫌隙。
后来大伯子曾琰猝然离世,曾珉有意召当时还官位不显的曾磊回京帮衬家业,徐氏欢喜的恨不能帮曾珉磨墨铺纸,所想的无非是看着蔡氏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子子孙孙永远只能给侯府跑腿打杂。
奈何天不遂她愿,蔡氏晚了几年再回京,已经是与她平起平坐的侯夫人。
别说任由徐氏呼来喝去,蔡氏的底气恐怕比徐氏还更足些。
一门双侯的荣光到底有多苦,徐氏总算是与丈夫曾珉心有灵犀了一次。
是以一听说蔡氏也要带着三个儿子回京,徐氏这个年都不曾过好,撑着料理了除夕和初一就因为忧思过度偶感风寒,初二也回不得娘家,让有要事叮嘱她的徐茂空等了一回。
徐氏卧病,曾兰和曾芷姐妹二人自然要侍奉左右,曾珉则留在了上房,陪母亲萧氏闲坐解闷。
也算是顶了今儿陪福娘回清远侯陶家做客的吴嬷嬷的缺,彩衣娱亲。
母子二人说了一会儿话,曾珉觑着萧氏的气色还算好,才暗暗松了口气,试探着问道:“怎么这回侄女过去陶家还劳动了吴嬷嬷?”
与徐氏不同,曾珉再怎么不成气候也是家里顶门立户的爷们,有些事情即便萧氏吩咐封口,也难免有人给曾珉通风报信,所以曾珉知道的也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徐氏多得多。
比如今年大房私产亏空的事儿已经查到了徐家头上,就是曾珉有数而徐氏茫然无所觉的。
萧氏端详手中瓷胎匀净的茶栈的姿态不变,一侧眉毛却略微扬起。
“你消息倒是灵通的紧。”
话虽这样说,萧氏其实并不觉得惊讶。
即便她攥了侯府内务一辈子,虎老威风在,可她也终究是老了,下人们当然要提前找好靠山,想方设法对下一辈儿的主子表忠心。
若是儿子也像媳妇一样眼瞎耳聋,萧氏才真是不如自己上表求乾元帝削了家里的爵位,至少还能保阖府平安。
心里多少有点安慰,萧氏晒笑一声,合上了茶盏:“放心吧,家丑不可外扬,我让阿双陪福娘去她外祖家不是为了掀咱们自家老底儿的。你媳妇不心疼她的脸面,我还心疼咱们一大家子的名声。”
听得母亲如此说,曾珉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讪讪道:“儿子不是不信母亲,只是……”
“只是你怕我疼福娘多过你们,”萧氏替欲言又止的曾珉接了下去,声音也透着点讥嘲:“加上阿双也有些年没跟着出府了。”
吴嬷嬷身份特殊。今日她前脚刚跟着大姑娘出了二门,消息就一阵风似的刮过了后宅,丫头婆子们都是议论纷纷。
懒得去管究竟是哪一个跑到曾珉面前嚼舌头,萧氏轻咳一声,抬手示意曾珉到她身边来。
“我原本是打算等阿双回来看看情形再同你说。不过你既然问起,我也不该瞒着你。我让阿双去陶家,是想先跟陶家打个招呼,要是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今年一立秋就带着三个丫头回老家住些日子。”
不提曾珉忽闻此事惊的茶盏都落在了身上,自从福娘回来之后一直喜气洋洋的朱氏婆媳也被吴嬷嬷恳切又不失谦卑的一句话说得怔住了。
最近这段日子总是心烦意乱的林氏甚至一脸疑惑的望了眼婆婆朱氏,仿佛是怀疑自己听错了话。
朱氏心中也是纳罕。
她是知道女儿女婿留给外孙女的资财出了差错的,今日一见通常都是跟在亲家萧氏身边寸步不离的吴嬷嬷来了,她就做好了被曾家为难的准备。
无非是撤换管事,再把一应产业交还靖平侯府打理。
却没想到福娘等几个小辈一被领下去自行玩耍,萧氏的心腹嬷嬷绕了几个弯就提起了萧氏想要带孙女们离京的意思。
见朱氏和林氏都不接话,吴嬷嬷腰弯得更低了一些。
“我们老夫人单单只放心不下姑娘们,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出去好。回原籍住些日子,既能让姊妹们和睦友爱,也能让大姑娘开开眼界。”
萧氏这个念头还是除夕夜吃团圆饭的时候兴起来的。
看着三姑娘曾兰隔着阴着脸的二姑娘曾芷,想亲近福娘却又不敢说话的模样,萧氏考虑了一夜还是觉得把孙女们带走更好些。
说是住些日子,靖平侯曾家祖籍远在千里之外,萧氏带着三个尚且年幼的孙女舟车劳顿,光路上就要耗掉半年功夫,这一去没个两三年根本回不来。
朱氏只要一想到这个,拒绝的话便几乎冲口而出。
她如何舍得心肝一样的外孙女?
只恨萧氏一辈子滑不溜手,要拐走她的福娘还要抬出身子不适的话来,让人不好说什么。
正房里一时沉默的有些尴尬,正在陶子易房中看他这些日子临的字帖的福娘却十分欢喜。
曾家的日子虽好,福娘却免不了想念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陶子易。
小伙伴们久别重逢,自然有数不尽的话要说,让啊啊叫得越来越响、越来越快的陶心邑都有些插不上话。
然而两人还没说几句话,陶子易还没来得及把自己最得意的一幅字拿给福娘看,福娘就绷紧小脸狠狠瞪了陶子易一眼。
“真是胡闹。”
福娘可以说是朱氏与萧氏两位贵夫人带大的,举手抬足也潜移默化的与祖母、外祖母有几分相似,这一瞪眼让陶子易本能的就肃容垂手立好。
“你再急着练字,也不该忘了舅舅教咱们的话,欲速则不达,哪里有练的手腕都肿了的道理?小心日后落下病来,才有的苦头吃。”
等她说完,陶子易已经反应过来自己的举止不像是个哥哥的样子,窘的脸都红了,却还是固执己见:“妹妹,我能行的,不怕。等你的堂兄们来了,我还能跟他们比试,保管让他们不敢欺负你。”
关中道上,被陶子易小心防备的曾家三房的老大老二正各自骑着马围着他们母亲蔡氏的车子撒欢,逗得被蔡氏抱在怀里的老三闹个不停。
蔡氏只觉得脑仁都被他们闹得生疼,不由对身边的嬷嬷抱怨道:“一个个都要生儿子,也不知道这些臭小子有什么好,讨人嫌的很。”
嬷嬷哪里不知道蔡氏口是心非?便含笑驳了一句:“夫人这才是有福气,哪里像京中的那两房,子女缘分薄得很。”
自以为搔到了蔡氏的痒处,这嬷嬷正惦记着能得多少赏赐,却不想蔡氏突然变了脸。
重重拍了下案几,蔡氏的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住口,让老爷听见你这样说话,你还要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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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双更嗷,抹脸揉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