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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是什么意思?
那一声中气十足的冷喝,在林亦彤听来的意味再清楚不过,她冷冷看向霍斯然,就像看到了四年前那个动不动就以权压人的霸气首长,她曾经说过她再没什么可失去,再狼狈也比当年要好,所以不怕他以权相逼。
难道这就意味着他可以再一次地,对她这样?
“我不许你走。”他说得一字一顿,沉静肃杀,笃定无比。
她如果再离开,便是绝对的决然无情,他要再去找,就绝对比以前更难靠近她,她会比之前更多一百倍地恨他榭。
纤睫一颤,林亦彤清美的小脸如乌云压顶,沉了下来。
“你这又是要圈禁我?笃定了我势单力薄反抗不了?”单薄的樱唇,如刀般轻声吐字。
霍斯然挺拔的身影走过去,有力的臂膀一下将她揽过来,俊朗如星的眉眼压下:“无所谓你怎么认为,我如果再放手,就一辈子都找不回你了。圻”
纤细的胳膊抵在他的胸膛间,她连冷笑都冷笑不起来,只觉得怒火伴随着冷气从脚底一直窜到了头顶!激得她连指尖都冰凉彻骨!!!
“那你就不怕,半夜我会拿一把刀,直接杀了你!!”她当真,做得出来。
霍斯然璀璨地笑起来,笑中含着血腥,俯首抵住她的额,看进她的冷眸深处去,“那晚上,我等你!”
一切的新仇旧恨他都可以不再回避,如果她想要杀他,想要砍死他,他绝对不会躲。让他就这么直接面对,一切最凶猛的报复,都来吧!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收拾好的行李从底楼又重新搬上来,门开,她们重新回来。
林亦彤一身轻软的装束冷冷抱着肩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收拾,知道自己此刻反抗不了,闹得太狠都只能让自己狼狈。
她的心里,憋着一口气。
一口被人摆布了前半生的命运,惨痛地失去一切,如今又重蹈覆辙再度被人控于掌中的灭顶怒气。
霍斯然将人打发走,关门,问:“下面守了我的人,这场景是不是很熟悉?你要报复,是现在来?还是等一会?”
他的圈禁只为一件事,不放她走,不让她再离开,其他的,随便!!
林亦彤冷冷看他一眼,蹲下,拉过小涛涛的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抚摸他的小脸:“涛涛乖,去玩。”
小涛涛退后了一小步,害怕地看着他们,扭头跑去了玩具房。
她则起身,走到沙发处,坐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就着第一个显示出的中央台频道开始看。
房间里充满了新闻播报的机械普通话声。
就只是这样?
霍斯然自然没有天真到以为这道劫会这么过去,他走过去,双臂撑开在她身侧,俯身问:“你想吃点什么,我试着去做。”哪怕从没有做过,拿起枪就能玩转天下的人却拿锅铲油盐毫无办法,他也会试试。
他的时间还有很长,她要保持体力,才能和他耗到最后。
她盯着电视看了很久,最终吐出两个字:“外卖。”
霍斯然僵了很久,终是沉声应下一声:“好!”
外卖的速度倒是真的很快,七点多钟叫完,新闻联播结束的时候就送了过来,两份排骨面一份汤,三个人守着茶几,守着无聊到只能解闷用的电视剧吃完一顿饭,等着天色渐暗。8汤是苦瓜汤,霍斯然试过了觉得不算太苦才给她推过去,她却只哄着小涛涛喝了两口,自己却眼神冷冷地盯着那碗汤放到最后,一动都没有再动。
霍斯然放下碗,忍受着这样的蔑视与冷漠,告诉她:“我的房间就在你隔壁,不锁门,你晚上随时过来!”
小涛涛摆弄着手里的毛毛虫玩具,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再看看妈妈,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嘛。
晚上玩游戏吗?
林亦彤挑着面,又吃了两口,终是没有再吃,丢在了那儿。
晚上她跟秦芳容打电话,聊的全是医疗方面的事,偶尔拉拉家常,电视停留在养生频道,里面讲的东西,她会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给秦芳容听,让她转告给叶子敬,那个男人颇有些南方人重视养生的态度,事事都要随着规矩来,为延长寿命把兴趣爱好都磨得一点不剩。
她打完电话,已是9点!
小涛涛开始变得熬人,三四岁的孩子好奇心正蓬勃,每晚洗过澡都要缠着她说好久的话,把想到的全问遍才睡,林亦彤洗漱后抱着他,哄到很久才跟他一起睡着,屋里只亮了一圈迷离昏黄的小灯。
霍斯然打开门看了看,接着退出去,走回自己的房间,脱衣,睡下。
半夜的时候,林亦彤终于梦到醒来。
她梦到了林微兰,梦到了那年冬天还没消失的年味儿,她和母亲却就要上法庭。她清楚记得那时霍斯然的不闻不问,他在等着她输掉官司,跟母亲一起来京都。然后她就在这张床上睡到第七晚,接到了母亲在巴黎跳楼自杀的消息。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整个房子就像牢笼。
那时她拼死都逃不出去的牢笼。
他霸道,绝情,不管不顾,不问她累不累痛不痛,情愿不情愿。母亲死了,顾景笙死了,连她的孩子都死了。
一个纤细的身影如若幽魂般走进厨房,手慢慢地往案板上摸,摸了半天摸到菜刀,放下,再往上,触摸到一把削水果的尖刀,循到刀柄,握住,慢慢转身,摸着墙往霍斯然的房间走,他害死那么多人,毁了她的一切,她要杀了他给他们偿命,一点都不过分。
推开门,跪上大床,映着外面淡淡的月光,尖锐的刀尖闪着寒光,抵上了男人满是疤痕的精壮胸膛。
她的脸,比月光更冷。
刺进去,一切就都解脱了。
她可以不再恨,不再怕被任何人圈禁纠缠,他会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再不会作恶,也不能把她推向深渊。
两只手,都握上去,力道逼到了刀尖。
神经却突然恍惚了一下,是云裳的脸,云裳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他不爱你,因为不爱而对你残忍,有什么错?
她恍惚了一下,樱唇变得惨白惨白,心里憋着巨大的撕痛,连刀尖都再刺不下去,连刺下去的理由都找不到了。林亦彤,他不爱你,伤害你还需要什么解释?
而在黑暗中等了许久的男人,终于在此刻慢慢睁开了眼,深眸沉静镇定,如一汪深潭,静静看向了她。
“怎么不刺进去?”他缓声问道。
“我曾经是你的丈夫,却不帮你护你,为一己私欲犯了错,害死你母亲;我嫉妒,所以哪怕能圆的结局我也一定要逼死景笙;你恨我,为什么不杀我?我爱的太过自大,以为你是小狗,踹一脚再顺顺毛就可以哄到你不记仇,可你的爱是消耗与忍耐,最终被我耗干净了。”霍斯然慢慢直起身体,凝着她,“伤害你的时候我明明也会心痛,那时却怎么偏偏想不清楚,男人的尊严跟安全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既爱你,又怎么会舍得让你痛?”
为什么不学学景笙,爱的纯粹一点,豁达一点,除了她好,还有什么重要可言?
他口中的“爱”与“痛”,扯回了林亦彤的意识。
是的。
难道他的爱,就是让她失去所有么?
他那时何以冷血绝情地把她推入手术室,害她一生残缺,现在又何以深情款款地对她说爱?
“……”她冷眸垂下,小手将刀柄慢慢地换了一个方向握住,握紧,下一瞬,她冷眸一闪,腕骨握着刀柄,竟真的猛然朝着对面男人的胸膛就狠狠刺了进去!!她眉眼之间寒冽的冷光,是发狠的痛恨,是血一般的报复!什么叫痛?霍斯然,我现在就让你也尝一尝,究竟什么,才叫痛!!!!
她冷硬地逼着刀尖,以几乎旋转起来的力道往里又深埋了一寸!
“……”始料所及的一刀狠狠地插进去,能清晰听见血肉割裂的声音,饶是霍斯然是钢铁之躯,如今也握着那埋进去的刀柄,整个背靠着床头慢慢地弓起来,剧痛到一个字都没法说出。
大汗涔涔地从额间和侧脸冒出来,伴随着身体的剧颤,从全身都冒了出来!!
那把握过无数次外科手术刀的小手,割过无数次的皮下组织,却从未在没麻醉的情况下将刀活生生地插进人的体内,做完这一切,她也恍惚了一下,小手一颤,轻轻缩回来,看着月光下自己惨白惨白的手。她说要杀人,说要报复,她竟真的杀了。
她居然杀了人。
血,汩汩的鲜血,从霍斯然身上插着的刀口流淌下来,浸透了大片的床单。
霍斯然脸色剧白,冷汗遍布整张因剧痛而狰狞扭曲的俊脸,手慢慢地握紧刀柄,看着她,眼睁睁地将那把刀生生拔了出来,“叮咣”一声尖刀落在了地下,他的伤口里猩红的鲜血也喷薄而出,涌出得更加凶猛!
就像是生命流逝的速度一样。
往往中刀者不能轻易拿出,怕的就是失血过多无法止住,甚至刺破器官尤其是肺部后破裂进血,会必死无疑。
他到底,想做什么?
霍斯然双手撑住身体,极度嘶哑憋闷的嗓音切齿而出,咬合之间都是止不住的剧痛:“……你是外科医生……不会不知道,刀穿破人体腋下第三四根肋骨处的话,会能尽量避开肺和器官……人可能不会死……”
他浅笑起来:“……你怎么不肯刺偏哪怕一点……直接送我上西天……”
你怎么,不直接捅到我的心脏里面,好让我也知道当年的你,到底痛成了什么样?
他说得对。
林亦彤小脸煞白,后退,当时她的确只是想着要让他痛,却没有想让他残让他死,而现在他痛成这样动不了,流血也是会流死人的。她冷笑,连解释都不想解释,她要他死,有的是办法。纤细的身影冷冷地剜了他一眼,转身,拧开门走出了他的房间!
客厅里依旧是一片黑暗,她却再也不想呆,只想让他一个人死,最好死得孤苦伶仃徒剩一人,她要让他尝遍这世间最痛苦孤独的事!!
回到房间,抱起了正在熟睡中的小涛涛趴在自己肩上,就要走出这个家门!!
他是中央军区特种队员出身,野外求生不会不学怎样止血急救,他有可能不会死;
可他死了她会很痛快,这就是她给他的报复!!!
但是那些死去的人,那些经历的痛,却也都像他刚刚淌出快把床头浸透的鲜血一样,再也回不来……
她脑子很乱,一瞬间在黑暗中想起很多事,像海风一样呼啸过她耳边。所有的情绪,亢奋,激动,畅快,痛苦,再到呼吸不畅……大起大落得那么快,手握住门把的瞬间,她骤然想起那一年,霍斯然从市政厅独自开车出去追逃匪,回来时撞了车,也是那样满头满脸的血。
她的身影,滞住!!
整个人微微发颤,小手握在门把上面,一动都再不能动。
许久。
久到她怀疑他的血就快要流完,清冷如冰的水眸扭过去,死死盯着那房间,心里像记挂着什么,像是就算他死了她也要眼睁睁看着见证一样!放下了熟睡中的孩子,她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猛然“砰!”得一声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一片狼藉。
霍斯然没有自救。
他刚刚从床上挣扎着爬下来,现在仰面靠床躺着,手里还握着那把刀,刀柄已经被他用血攥过了好几次,确定上面的指纹已经洗的彻底干净。他知道的,一旦她走出门去,不管他是死是活这件事曝光,她就有罪。所以他必须把证据都清理干净,哪怕他死在这儿,也要让人看起来,是他自杀的一样。
“……”林亦彤死死盯着他还在冒血的伤口,泛红的眼眶已经快要绷裂。
霍斯然没想到她竟会回来,开始涣散的意识尽量集中,凝着她像是要看清她最后一面似的,哑声道:“下面的人睡前已经被我撤走了……你放心……你现在可以走了……”
他已经想象到过所有的后果,做好了准备。
如果是她想要他死,那么他就去。
她脸上的肉都跟着颤抖起来,手扶住了门框,她恨这个男人,恨到了骨子里,恨得连理都会脏了自己的眼神,可有一些债,血偿不清,命不能抵,哪怕是死了,痛依旧痛。逝去的要不回,却连恨的那个人都不复存在,林亦彤想不到那样的人生,是不是就像活了二十七年,却有十年的时间不知去了哪儿,只留下这一身的伤口,是她半生的缺憾。
大恨临头,她却因自己的记挂与不忍,生生折磨得眼眶泛起撕痛般的红来!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深夜的中央军区总医院。
云裳接到警卫队的电话赶来时,抢救看起来已经结束了,可她却不知道结果,一个女人,三更半夜踩着断了一只的高跟鞋来回穿梭在外科的走廊里,待看清那几抹迷彩绿的时候急忙一跛一跛地跑过去,问:“怎么样了?怎么样了严重吗?伤到哪儿了还能不能救活?”
警卫队的人也是岗亭保安通知来的,看到她纷纷露出同情的目光。
云裳急得快哭了,嚷嚷着“你们快告诉我啊!!”,接着余光里就撞进一个纤细身影,是坐在走廊长椅上的,目光清冷眼神呆滞,浑身都染满了星星点点鲜血的,熟悉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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