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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的门,再一次被轻轻推开。
那个从躺椅上轻柔起身的小女人虽看起来淡然平静,细微颤抖的腕,和略微泛红的眼眶却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你有事吗?”
顾景笙深深地凝视着她,很深很深,接着淡淡勾起笑来,点点头说:“……有。”
“厅里面有点事,我要现在赶过去处理一下,”他轻声解释着,双臂缓缓撑开在她两侧,对上她柔美却略显气短的小脸,柔声低哑嘱咐,“你在家里……陪着宝宝好好呆着,别出门,我保证11点前回来,好么?枳”
她长睫颤了一下,接着点点头,很慢,也很乖巧。
顾景笙浅笑,忍不住轻轻拢住她的发,俯首,慢慢在她额头烙上了一个吻。
如此。便是永恒诊。
他起身,走出去拿了手机外套和钥匙,最后看她一眼,出了门。
门轻轻关上的那个瞬间,林亦彤心口有了一阵寂寂的痛,眼眶微微湿热,被他暖过的小腹温暖还在,她静静坐了一阵,却必须起身,打开卧室的门走向客厅里面,那个电话正静静地挂在那里,她走过去,握着一小会之后,拨通了陆青的电话。
陆青拿起,很耐心地循序渐进一直诱着她说完。
因为知道她对这件事本身就反感,本身就不愿,哪怕她去的再大义凛然,让她出卖顾景笙的消息和路线,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更让他好奇,想要知道霍斯然到底是以什么样的方式逼得她如此服从。
“就这样?他出去了?说去哪儿了吗?”陆青努力将口吻放到最轻,问她。
那纤小的人儿摇头,轻轻摇头,“没有。”
“彤彤,”陆青软声说,“你不必隐瞒。”
“我没有听清。”她嗓音干涩,却坚定而不惧。
“……好。”陆青应承下来,“具体的细节在电话里说不清楚,我现在过去,你听见喇叭声就下来,我们面谈好么?”
她久久地不说话。
“彤彤,”陆青叫了一声,“你是怕了吗?”
那纤小的人儿像是瞬间反应了过来,苍白如纸的小脸浮起一抹笑,低哑道:“没有。”
“我一点都不怕,”她笑,细碎的水光在她眸子里如星辰般闪烁,回想着这两天顾景笙对她说过的所有话,也回想着当初跟霍斯然拼完所有的尊严之后才拿到的承诺,“景笙他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算你们要调查,要全程监控……又有什么可怕?”
这也是,她即使受着威胁被迫演这出戏,也觉得结局一点都不畏惧的原因。
陆青这下沉默,沉默许久。
“我们待会见。”他语调温和抚慰地说完这句,轻柔地挂了电话。
那纤小的人儿于是挂了电话坐下来,在沙发上发了十几分钟的呆,如今的处境让她除了保顾景笙没事之外什么目标都没有……她一丁点都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还在腹中的孩子要怎么办……这些,没有人在乎。
唯一在乎这些的人,是顾景笙。
她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坐公车过来找他时,他脸上近乎狂喜的表情,仿佛她在他瞳孔里那个小小的倒影就是他的一切。
他那么那么地,在乎她腹中这个根本都还没成型的婴儿。
他那么在乎。
这样的认知让她渐渐地苦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眶就湿润,不自觉地跟闹钟出现最多次的那个身影比较。可是有些人……不能想,一想心口就窒息般得刺痛,痛得心肺俱裂。
“滴——滴——”
喇叭声在外面响起了。
大约是陆青来了。
纤小的身影起身,将门打开,走出去,下楼的台阶有二十几阶,她最先见到的是远光灯,刺得人眼前一片模糊闪耀的亮,根本看不清车里面的情况。
小手抬起,轻轻挡住了眼前的光,站在那里不动。
光终于熄了,她的小手也慢慢放下来,本以为会看到陆青友善微笑着的脸,却没想到坐在悍马车里的那个身影侧脸如刀削斧凿,深邃冷漠,尤其深凹进去的厉眸与泛白的薄唇更彰显了她此刻的情绪,他的骤然出现,让林亦彤几乎浑身一震,小脸上的血色几乎要慢慢褪尽了。
灯光熄灭,霍斯然坐在车里,手指燃着烟凝视她许久,终于开门下车。
黑色的军靴在地面上轻叩发出声响,依旧是肃杀严厉的模样,他缓步走到她面前,开口:“是在这里说,还是到车上?”
那纤小的身影睫毛微颤,仰起头,努力装作镇定不畏惧的样子让人看着微微心疼,哑声轻问:“陆师长呢?”
霍斯然静默不语。
这下,她不用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霍斯然这个人,想要达到他想要的目的,方式总有太多太多种。
嘴角勾唇,她知趣得一句话都不再问,绕过他,走向悍马车。
霍斯然上车时手里的烟还燃着,刚在嘴边吸了一口,可目光扫过她的小腹,眸光冷冽地移开,还是将烟头丢在脚下用军靴踩熄。
“打电话给他的人叫什么?”
“姓钟……”她轻声回答,“也许是什么局长……”
“没有说去哪?”
“我已经说过了,没有听清……”她看着窗外解释一句,“或许只是普通同事之间见面而已,他刚到公安厅,总有很多关系需要打通。”
霍斯然对她的解释嗤之以鼻,冷笑:“打通关系……重要到可以在夜里撇下你?”
林亦彤巴掌大的小脸微微泛起苍白,也轻柔坐正转头直视他:“或者你以为呢,我在他心里,或许根本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重要。”
“重要与否都是相互的,”霍斯然冷笑更甚,手搭上她的靠背,“你心知自己到底是如何看重他,何以认为,他会如此看轻你?”
“……”她无可解释。
如此争论下去,只会是无果。
还会让心隐隐扯痛,他眼底的寒光,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刺伤她。
“……”轻轻闭上眼,林亦彤觉得自己累了,哑声低喃,“你问……还有什么,继续问……反正你有生杀大权,我知道的都只能说出来……”她轻笑一下,“不过你会知道的,我的猜测会是正确……他没有杀过人……你不可能会抓到他的把柄去害他的……”
霍斯然眸底充血,冷眸死死盯着座位里的小女人,冷笑着哑声道:“你是仗着自己肚子里有孩子,挑衅我,料定我现在不敢对你做什么?”
那纤小的身影颤抖着蜷缩了一下,侧躺着,小手慢慢攥紧,觉得冷意窜遍了全身。
呵……不过又能如何呢?她之前肚子里也不是没有孩子,他该做的一样还是会做,现在怕,有什么用?反正她也逃不了,索性让一切都来……
泛白的小嘴抿着,像被冬日的漫天大雪冻坏的小羊羔,默默等待死亡的降临。
许久,久得像睡着一样。
霍斯然伸手,去触摸她苍白的小脸,她抖了一下,兀自承受,一直到感受到他的无害,和掌心熨帖般的温暖。
那一股暖,从脸,到颈,到温润的肩头和绷紧的后背。
最后,大手掐紧了她的腰,将她扶正往上,她微微蹙眉还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睛,那一股带着浓烈烟草味的男性气息便沉沉压了下来,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她的唇,她顿时呛的难受,深呼吸想缓存力气抵住他宽厚的肩膀推开他,却是徒劳。他大手握紧她的小手掰开在身侧,搂紧她的腰,自下而上牢牢堵住她的唇,将她齿缝内的芳香搅得天翻地覆,半点都躲不掉,严实得被他尝尽了每一丝的味道,也狠狠沾染了他全部的气息。
她要睁开眼看他,霍斯然就再度吻上去,让她眩晕到看不清他此刻的情绪和神态。
揣摩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是你要的这样的结果,我也无从选择,”那纤小的人儿红唇微肿,没有反抗的能力只有苦笑,警告他,“所以11点前,请你离开……”
景笙说过,11点前他会回来。
霍斯然粗噶地低笑,掐紧了她的腰再度覆上去,吻她,揉她,力道更狠,像是要将她撕碎。
这一场抵死纠缠,像野兽间的拼杀,像毫不留情的撕咬,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谁都不会知道这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温存”,如果,这还勉强算得上是一场温存的话。
整个京都的墨色夜空都酝酿着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如蛰伏在草丛中哑了声的雷,终会在众人都来不及掩耳的空隙里,在黑暗隐藏着永不会到来的黎明里……轰然炸响……
………………
“军火、化工药品、生物制剂……”海浪翻滚着扑过来又退回去,樵石上站着一个黑色大衣的男人,眯起眼,手夹着烟缓声分析,“这都只是前期的一小部分,大批量的还在后面……你看看,我们全部的批文都将不再是问题,连洗钱的大型民企都已经找到…………明天的押运,你跟我一起去?”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要直接见到上面的人,”另一个身影颀长的男人转过去看向他,嘴角浅笑依旧,“有些话,有些事,我不必跟你商量。”
男人眉梢一挑,粗噶地笑起来,想抽烟,却发现海风和潮湿的水汽已经将烟头打湿了。
“景笙,你要我说几次,我的态度,就代表f国‘蜂团’组织的态度,你还想要说什么?”男人咄咄逼人,笑意深沉,“难道想要问,除了做这些,你还有没有别的退路?”
“当年的那件事,本就不是我自愿,”顾景笙轻声说着,平静淡然,“如果要拿来威胁,可以。只是除了做这些事,还有什么别的方式?”
只要不是把枪口对准自己人,随意要他做些别的什么,都不是不可以。
男人笑了笑,在淡淡的月光海面下显得血腥如鬼魅,接着淡淡地,气若游丝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说完,从黑色的大衣口袋里掏出已经上膛的枪来,对上他的额。
“你不是一直什么都不怕,一心想求死么?我现在成全你,死,或者明天准时到我给你指定的交货地址,你选择。”男人轻松地说道。
那黑洞洞的枪口,通往的,就是另一个世界。
这一瞬顾景笙的脑海里当真什么都有,海浪的冲刷声仿佛能将一切都带走,死在海边,或许比死在任何的地方都能更豁达舒服,可是脑海里闪烁出的最后画面,是那个阳光灿烂的春日,一个纤细的身影从公车上下来,一身白衣裹着火红的围巾,出现在他的视野。
他慢慢走过去,手抬起,轻轻握住了枪口,枪口后面,笑容绝望而淡然。
“我们……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