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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禹背后仿佛长了眼睛,未见他有任何动作,当剑锋即将刺破衣衫时,他直挺挺斜滑数丈。殷梨亭一剑落空不说,还被他径直闯进叶府门内。
如此诡异讯敏身法,殷梨亭从未见过。一招落空后,心中些许轻视之念登时荡然无存,再猱身而上时,剑光登时大作,将赵禹笼罩在方圆之间。
门外的张无忌再看到熟悉的武当剑法,三年余未见,殷梨亭的剑法又精妙了许多,单以剑法而言,比之七侠之首的宋远桥都不遑多让。一时间,张无忌禁不住想起逝世多年的父亲张翠山,心境晦涩暗淡。
武当派剑法,赵禹尚是第一次领教到,果然精妙无比,延绵柔韧后发制人,似有无隙可寻之感。不过他如今剑法也算小有成就,尚不至被殷梨亭逼得狼狈不堪,徒手应对,随手拈来的一阳指每一招都不离殷梨亭持剑之手脉门,或点或戳,或抹或刺,指风凌厉,点透殷梨亭浑然一体的剑招,生生撕裂出一个进退自如的空隙。
两人交战十余招,殷梨亭非但未能拦下赵禹,反被他边打边退过了影壁。
所谓少年英雄,殷梨亭都见过一些,尤其他大师兄宋远桥的独子宋青书更是当今武林少年侠士的翘楚,武功已得武当派真传,哪怕师父张三丰都赞誉有加。殷梨亭闲来都会指点师侄一番,只觉得武功招式虽练得纯熟,内功修为终究尚浅,若真动起手来自己十招之内便可将之击败。
而这个名满江湖的小魔君,看去比宋青书还要年幼,武功却强出了不知凡几。交手至今,殷梨亭可以说已经施尽浑身解数,却半点上风都占不到。尤其小魔君所用的指法,他闻所未闻,但招式精妙指力之强,比之少林寺大力金刚指都犹有过之。而且,他已经感觉出小魔君尚有留手,若不然,只怕自己早已被指风扫到,弃剑落败了。
到底什么人,竟能教出这种出类拔萃的弟子?殷梨亭惊疑不定,小魔君之名传遍江湖,却无人能讲出他的师承来历,这个少年高手仿佛突然之间凭空出现,然后便名满江湖。殷梨亭都算是少年成名之人,最知晓江湖传言水分多大,到此时才明白,小魔君的武功造诣只怕比传闻中还高了许多。
这般一想,他的心绪登时大乱。他既敢孤身入城,唯一目的便是要保全与武当派有香火情分的叶家,如今看来,且不说保护叶家周全,只怕自己想全身而退也不可能!
赵禹倒不清楚殷梨亭的想法,他连灭绝师太都可力战周旋,殷梨亭虽然成名日久,但比之灭绝师太却还差了一筹都不止。试探出殷梨亭胆色和武功不甚相称后,他便有了主张,待又交手数招,九阴之力倏得大涨,截住殷梨亭周身血脉,顺手撩起掉落下来的长剑,笑道:“殷六侠,这番我可是给了你们武当一个大大面子。我给你机会截下我,你非是不愿,实是不能。你且在这里等候片刻罢,我还有正事要做。”
殷梨亭僵立当场,目眦欲裂,却偏偏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望着赵禹闯进叶家大宅,沮丧无比。
张无忌不忍看六师叔受辱,翻身过来想要推拿解开殷梨亭被封住的穴道。他寒毒渐渐消褪,修炼武当九阳功已经颇有根底,待劲力透入殷梨亭体内,赫然发现自己根本奈何不得封住穴道那飘忽不定的内力,劲力往来扫了数周,徒惹得殷梨亭气血翻腾已受了内伤。
先被一个小魔君封住穴道,殷梨亭已经羞愤欲死,随即又来一个小妖人在自己身上摸索不定,他牙关几乎咬破,怒吼道:“诡计多端的魔教妖人,是汉子就一剑杀了我!你来看看,武当派可有忍辱偷生之人!”
张无忌忙不迭撤回手掌,听到殷六叔愤怒的声音,心中五味杂陈,低着头走进叶府,想求赵禹放过殷梨亭一次。
叶家是兴盛的大族,这大宅院中聚集了颇多族人奴仆。方才赵禹与殷梨亭交手时,门廊后拐角处聚集了许多人偷偷观望,待见到救星一般的武当六侠都被歹人制住,早已惶恐无比。当赵禹长驱直入走入府中时,竟无一人敢出面阻拦。
径直走入叶家大堂中,赵禹看到偌大的厅堂里,只有上首端坐一名燕居常服的中年文士,便上前一步揖道:“在下明教赵无伤,见过叶琛叶先生。”
叶琛表情有些僵硬,但气度还能保持,先起身回礼,才说道:“赵头领少年英雄,我虽不涉足江湖,也听过你的大名。恳请赵头领放过厅外武当派的殷六侠,他非我叶家人,不当遭难。”
赵禹未理会叶琛的请求,自己坐在叶琛左首,而后开口道:“叶先生的意思是,你叶家人要遭难了?在下不才,也有几分侠义心肠,况且现今叶先生一家也算我治下之民,若有强人来要做什么不法之事,为何不往城守府上报?”
叶琛未料到赵禹这样作答,愣了一愣,竟不知如何作答。
赵禹将脸一沉,冷声道:“我举义兵,便要杜绝世间不法之事,严令部属不得扰民。人不作死,便不会死。叶先生心若枯槁的样子,莫不是心向元廷,要携全家与此城偕亡?”
听到如此锐利词锋,叶琛脸色阴郁至极,怒道:“赵头领居心如何,叶某愚钝不知。事到如今,叶家上下唯引颈就戮而已,士可杀不可辱!”
赵禹笑吟吟盘算起来:“叶大人好刚烈的性子,只是要杀你一家人,须得好好盘算。叶家扎根于此,姻亲至交无数,若要漏掉一家便是个大大麻烦。合城上下只怕要杀个一半才好将你家这关系尽数清除,不过既然要杀,我也不能怕麻烦。杀到人心惶惶,那些与你家无甚关系的升斗小民只怕也要乱起来,还要杀啊……”
叶琛见这比自家儿子还小的清秀少年谈起杀人来面不改色,且谈笑自若,禁不住颤声道:“杀这么多人,难道你不怕遭天谴?你这样杀,与暴虐的蒙古人有何区别?”
赵禹点头道:“叶先生提醒的是,能不杀人,我也是不想杀的。可是我以礼来拜会,你家不单将我拜帖丢出府外,还羞辱我手下百战老兵,这却为何?造反是抄家灭族的勾当,你以为我会有唾面自干的涵养?我不妨实话与你讲,元廷现在四处救火,集齐水陆两路大军光应付张士诚与方国珍便捉襟见肘。这滁州一时间还无法易主,你若想绑架合城人命将我善意弃若蔽履,我有大把时间来奉陪来试一试钢刀硬还是脖子硬!”
叶琛一张脸青红不定,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我就是反贼流寇,你莫以为我有多高明的谋划。惹毛了小爷,一把火将这滁州城烧个精光,大不了再去旁处发财!你们这些士绅若想据地自重,左右逢源,那是做梦!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好好考虑,明日此时之前,盼叶先生能有个抉择。滁州前途如何,便在你一念之间!”
说完后,赵禹昂然出门,留下呆若木鸡的叶琛。
行过前庭时,赵禹示意缩在角落的张无忌跟上自己。张无忌紧张道:“殷六叔怎么办?难道你不打算放过他?”
赵禹嘴角一撇,冷声道:“六个时辰后他的穴道自解,这段时间,足够他好好想一想了。”
若有别的选择,赵禹也不想选择这样激烈的手段逼迫叶家就范,最好是循序渐进的收复。可是得知叶家与武当派的牵连后,他才改变了主意。他曾亲眼见识过蜀地武林大门派与地方士绅合作后产生怎样惊人的潜势力,断断不容许自己领地内出现这种充满隐患的结合。若不然,纵使叶家一时归附,还可以通过武当派为纽带,招徕强大外援以至于发展到在滁州与自己分庭抗礼的局面!
若叶家还是冥顽不灵,奢望武当派会插手滁州之事,他将不再留情,将叶家焚为白地!虽然这样一来会使滁州形势再次动荡起来,且结下武当派这强敌,但总好过暗潮涌动的伪装平静。大不了与湖北的彭和尚和徐寿辉合作,他们该当不会拒绝一个共同对抗武当派的强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