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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阳江之下。
银戎纵身入海,直向水府之中潜去。此人为一方属神,虽不领神敕,但也有神力在身。
分水而行,不过一会,就到了水眼附近。
谷阳江水眼,是一片昏暗的漩涡,黑蓝色的水涡,时隐时现。
就在水眼之中,一个巨大的镇水石兽,堵住水眼,上面还刻有神咒,定住了四方激荡的水流。
每一次看到这镇水神兽,银戎心里都要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堂堂龙子,昔年在水域之中,是何等的逍遥快活,如今竟然也被封了龙身,化成了石躯,填补了水眼。”
银戎幽幽叹了一声,收回了目光,直朝下方继续游去。
此中水府,乃是三千里谷阳江水司正神的水府,自然不是那白龙河中那个小水府所能媲美。
自古有云:天上灵霄殿,人间金銮庭,海中水晶宫。皆是人思向往之胜地。
这水府虽然不是龙种所居水晶宫,但也差不了多少。
珊瑚丛中,但见一个晶莹剔透,五光十色的恢弘殿宇,落于江心深处,悬空高挂一百八十八颗夜明珠,将昏暗的水底,照的四方通亮。
这水府附近,也无游鱼,自有法术,将路过生灵驱散。
银戎念了口诀,这水府之外的无形水幕,骤然分开了一道裂缝。
进了水府,往日喧闹非常,万族来朝的胜景,如今已经不再。空荡荡的水府,如今竟然连一个看门的水妖都看不到了。
树倒猢狲散,谷阳江水神一陨,这水府如今也变成了这般模样。
银戎眼中闪过一丝悲哀,匆匆入了内殿。
穿过几个厚重的大门,用秘法打开了以往水神凃司修行的静室,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神坛,上面摆放着一面水镜,和一口铜钟。
银戎上了前,恭恭敬敬的对着铜钟拜了三拜,随后拿起一旁的金击子,狠狠的敲响了铜钟。
当……当……当……
一连三声,钟声悠扬而起,声传千里之外。
不过一会,悬挂神坛上的水镜,忽然传来了声声浪涛激荡之声。
银戎放下金击子,连忙躬身行礼道:“恭迎神上。”
水镜之中,一片混沌,只听道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说道:“银戎,你撞了法钟,有何事禀告?”
银戎说道:“刚才有一个黄衫女子,来了水府,将一封信交给我,要我转交给神上。”
“哦?女子?是什么人?”水镜之中的人声透着几分好奇。
“我观此女,应是太乙游仙道之人。此信是出自太乙游仙道道子之手,请神上过目。”
银戎上前,将信投入水镜之中。
许久无声。
过了一会,便听那人冷笑道:“游仙道好大的口气,不过是一个外道修士,也敢狂妄到与本座谈条件。本座虽然神躯被斩,受了重创,但还不是你一个小小的道人就能拿捏的!”
银戎闻言,惊讶道:“游仙道的人,竟然想要招揽神上?”
“哼。”
水镜中人冷笑一声,说道:“世俗之中有一句话,虎落平阳被犬欺。本座如今神躯被斩,这些道人,便以为本座如今成了丧家之犬,就要用一些小恩小惠,来让本座为他们效命,真是可笑!”
银戎闻言,在心中幽幽一叹。
想这水神凃司,昔日是何等威风,坐定水府,三千里水域,水族万妖,都要前来朝拜。
可一朝行差踏错,被斩去神躯,打落神坛,如今只能四处躲藏,与丧家之犬并没有什么分别。
心中一叹,银戎说道:“神上,这游仙道并不好惹。那韩侯也非常人,我们如今夹在其中,坐看两虎相争岂不更好?为何要帮那韩侯?而且水妖登岸,变化成人,一朝泄了妖气,被其他神灵感知,岂不大祸临头?”
凃司冷冷说道:“银戎,你这是在质疑我吗?神戒律令,本座比你知道的更多!”
银戎心中一跳,低下头,不敢应声。
凃司声音放缓,慢慢说道:“本座知道你是在为我担心。错不在你。也罢,为了让你宽心,我便告诉你。这韩侯,绝不是一般人,本座能与他合作,也是各取所需。呵,太乙游仙道自以为在巴州能够横行,便想要效仿当年刺杀蜀侯之事,再取凌阳府,真是痴心妄想……至于其他神灵,就跟不用担心了。这整个府城,早就无一个神灵了!”
“银戎,你且守好水府,用不了多久,本座必将回归,重等神位!”
凃司话音落下,水镜呼啦一下,还归水流,平静流淌。
银戎怔怔的愣了半天,不由冷汗直流:“重登神位……神上这是要做什么?”
整个静室之中,无人应答,只有自己的回声,不断飘荡。
……
世子大婚前三日。整个府城门前,各郡官员,望族贵胄,如同赶集一样前来道贺。
安如海不是第一次来府城,但却是第一次感受到一方诸侯的霸道。
如今的凌阳府,外紧内松。从外城门到内城,全部被封锁,只是进城几十米的路,就设有六道门卡。即便安如海堂堂七品县令,玉京下放的官员,都一样要被严查。
“真是斯文扫地!”
安如海进了城,脸色十分难看。
“大人,我们现在去哪?”车夫恭敬问道。
“先去东城,我一位友人居住在那里。”安县令说了地址,正要离开,却有一人将他唤住:“安大人,你也来给侯爷道贺来了?”
安县令转身一看,就见到一辆马车停下,从里面走下来一人,端着笑,直朝安县令作礼。
“原来是刘县丞。”安县令一见此人,心中一跳,还礼道:“刘县丞,原来你也来了。”
刘景龙呵呵笑道:“世子大婚,我如何能不来我?我毕竟是本地的官员,早在许多天前,便来拜访过,如此方和礼数。哦,安大人,本来我以为你不领侯爷的俸禄,不会前来,所以就以清河县的名义,自备了厚礼。安大人,请你莫要见怪啊。”
此人看着一脸恭谦,却是一个笑里藏刀之人。
“好个谄吏,软刀子使的倒是厉害!”
安县令心中怒火中烧,脸上却波澜不惊,淡然道:“刘县丞是我清河县的老人,能力如何,本官是知道的。正所谓能者多劳,你能代本官做好一应事宜,乃是为本官分忧,我又如何会见怪?”
安县令说完,心中一阵腻味,说道:“刘县丞,本官还有要紧事,先走一步了。”
说完,也不多说,上了马车,向东城去了。
“此人好高的心气,就这等性情,也想在官场之中混出个名堂?呵!”
刘景龙眯着眼睛,目送安如海离开,心中幽幽想道:“若非我刘某人早年受到牵连,不能走科举为官之路,如今不说是一方大员,也必是举足轻重之人。又岂会窝在这小小的县城之内?而有些人,偏偏能有飞黄腾达的时机,却不珍惜。果真是命数不同,无可奈何啊。”
刘景龙在心中感慨一声,寻思道:“张肃和孙怀二人,久久没了音讯,也不知是否得手。不过无论事成与否,都与我无关。若是他二人不归,大不了随便弄个罪名就是。那调用军械的手令,却不是出自我手,若日后真有人想要闹事,也算不到我的头上。”
“只是那道人……”
刘景龙脑中突然想到,不久前,有道人降妖有功,被韩侯敕封为真人的消息,心中不由多了一分忧虑。
马车一路前行,在东城一处宅邸停下。
安县令从马车上下来,府邸前早有一个下人恭候多时。
“可是安县令?”那下人见马车停下,连忙上前问候。
安县令点头道:“正是本官。今日前来,叨扰了。请问介子兄是否在家?”
这下人笑道:“老爷等了大人一上午,却没等来。这回儿正在内院歇息,让我在这里等候。”
安县令哑然道:“路上有事耽搁了一阵,所以来的晚了,连累介子兄等我多时。真是罪过了。”
下人连忙道:“大人千万不要这么说,你与老爷是同窗好友,这都是礼数,应该的。”
安县令点点头,暗赞一声:“介子兄家中一个下人,都如此知礼,难得啊。”
当下,便跟着下人,进了宅邸中。
一进门,走了没多远。就见一人,衣襟不整,头巾半开,光着两只脚,便从里面飞奔出来。
一见安县令,连连躬身道歉道:“失礼了,失礼了。本来只想打个瞌睡,哪想却睡过了头,没能到门前迎接海平兄。恕罪,恕罪。”
海平是安县令的表字,还是昔日师长所赐,取意为:十年苦读求功名,不为封侯拜相,但求海波平定,开万事太平。
安知县听得好友的话,突然有些怅然,说道:“海平,海平。自离开玉京,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这般称呼我。昔日壮志仍在,热血依旧未失。只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但看四方,满是奸邪小人,举步维艰。我负恩师,我负恩师啊!”
安知县闻声伤感,睹人思怀,口中也哽咽了起来,连忙将友人扶起,说道:“介子兄,快快起来,自你辞官离去,你我已经足有三年未见。今天你可要好好请我喝上一杯。”
傅介子笑道:“凌阳梨花酒,东青女儿红。这都是你最爱之物,我岂能不知?我早就让下人备好了酒菜,就等你来了。走,今**我兄弟不共醉一场,怎说的过去?”
说完,拉起安知县的手,就往后院的荷花亭走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