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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初是被一阵噩梦给惊醒的,白井方的安眠药本来就不多,放在水壶里已经被稀释的差不多了,因此以初昏睡的并不是很沉。
她醒来时大汗淋漓,伴随着腿上的痛疼,整个人都显得疲累不已。
抹了抹额头,她有些惊魂未定的坐正了身子,下意识的朝着病床上看去。
下一秒,她陡然惊跳而起,腿上的痛火辣辣的传遍了全身,一个不稳跪坐在了地上。
“爸……爸爸……”以初手忙脚乱的拿过被放在床头的氧气罩,用力的罩在白井方的脸上,脸上惊恐的表情无以复加,眼泪无意识的从通红的眼睛里涌出来。
手底下触摸的是冰凉的一片,白井方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他的脸色苍白的可怕,脸上的肌肉微微的扭曲了起来。
以初说不出话来,她想叫他的,可是声音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她扭头,拼命的按下床头的按钮,用力的,手指几乎都要按折掉了一样死命的按着。她觉得这是梦,她刚刚的噩梦还没醒过来,对,否则她怎么会感觉呼吸困难,几乎要窒息了一样。
欧千品,裴陌逸,白以枫相继跑了进来。
看着以初泪流满面跪坐在地上用力按着按钮的模样,几人都吓呆了。
裴陌逸急忙将她抱了起来,“初儿……”
“救……”以初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喉咙像是被人掐着一样,好难受。
欧千品急忙上前查看,对着后面跑进来的医生护士大力的挥手,“快,快,进行紧急抢救。”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几人迅速上前,看了看白井方,随即对视一眼,明明已经来不及了,为什么还要抢救?
“动手。”欧千品撞了身边的人一下,几人抿了抿唇,只能进行全力抢救。
半晌,欧千品摇了摇头,脸色凝重的看向以初兄妹,低低的开口,“来不及了,他已经……”
白以枫踉跄了一下,‘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拳死死的捏着,眼睛通红通红一片。“不,不可能的。”
“没……还来得及,来得及的,救他,救他啊……”以初爬行了几步,紧紧的抓着欧千品的衣服,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开口。
裴陌逸心疼的抱紧她,“初儿,冷静一点。”
“你救他啊……”她为什么要睡觉,她为什么会睡着,她怎么就坚持不下来,如果她醒着,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9920249
欧千品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低低的说道:“你让他安心的走吧,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不是……不……”以初说不出话来,胸口堵得难受,呼吸全部被压制在那里似的,猛然一口气没上来,人也紧跟着往旁边翻去。
裴陌逸瞳孔一缩,急忙抱住她,“初儿,初儿?”
欧千品叹气,“送她去隔壁的房间休息吧,她应该是一时没办法接受。”
裴陌逸看了沉寂的病房一眼,眉心一拧,抱着以初走了出去。
天色渐渐的亮堂了起来,只是天气却是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整个空气当中都弥漫着一股湿气,黏在身上难受的紧。
裴陌逸揉了揉眉心,坐在床沿担忧的看着昏睡的以初,心里第一次乱的如此激烈,变得手足无措了起来。
初儿这一次,恐怕真的是要恨死他了。
“唔……”
床上的人忽然发出一道低吟声,裴陌逸身子瞬间紧绷,急忙探过头去,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初儿,你醒了?”
以初的眸光有一瞬间的茫然,蓦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身子剧烈的颤抖了起来,“我爸……”
裴陌逸沉默,紧紧的抱着她的身子,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闭着眼睛在她耳边不断的说:“初儿,对不起,对不起,初儿,对不起。”
“呜……”以初埋首呜咽,情绪被死死的压抑着,咬着唇一句话说不出来。她的双手紧紧的揪着他的衣服,力气十分的大,甚至掐进他的肉里。
裴陌逸收紧手臂,心里又痛又悔,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两巴掌。他到底做了什么,他怎么能让她这么伤心,为什么不用温和一点的方式逼出东方和,明明知道他是个危险人物,为什么还要她那么在乎的父亲去冒险。
“初儿,对不起。”
他恨极了自己,只能紧紧的抱着她,期待她能原谅他犯下的错误。
以初脑袋疼,疼得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听不见。她只知道自己依然无能为力,纵使重生一次,她依然不能保全自己在乎的亲人,甚至还让他提前结束了生命。
她为什么要睡着啊?
她伸手,用力的揪着自己的耳朵往下扯,用力的掐着自己的手臂,用力的,狠狠的,几乎像是在自虐一样。
裴陌逸大惊,急忙抓住她的手,有些悲凉的开口,“初儿,你要是生气,就掐我打我,哭出来,不要这样,好不好?”
“放手,放手。”以初深吸了一口气,不吵不闹,只是睁着通红通红的双眼看他,用力的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双手。
裴陌逸不想放手,他怕这一放,初儿便再也不会多看他一眼了。然而看她抽的手都红了,心底到底还是不忍,微微放松了力道,让她抽了出去。
以初闭了闭眼,没看他,只是蜷着身子重新躺回了床上,将被子盖在头顶上,声音沉闷,“你出去。”
裴陌逸右手覆眼,身子陡然冰凉一片,刀割彻骨。
房间里静悄悄的,以初用被子将整个人都裹了起来,裴陌逸站在床边,身子僵硬一动不动的,无声的看着他。她并汗初。
‘哗啦啦啦’窗外的雨猛然落下,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户上,整个天空都已经暗了下来。冬日里难得的雷声轰然响起,轰的一下震得仿佛房子都在动摇一样,闪电透过窗户投射进来,照的裴陌逸的脸灰白灰白的。
欧千品就在这时走了进来,看到两人如此模样,忍不住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走上前拍了拍裴陌逸的肩膀,感受到他越发僵硬的模样,缓缓的扭过头去看以初,低声说道:“病房门口的监控录像调出来了,没有任何人出入病房,而且根据病房内的情况看来,你爸爸是自杀的。我们检查了你喝的水,那里面被放了安眠药,以初,你爸爸……”
他说不下去了,后面的话彼此都明白,其实他们心里都有底。那天白井方说了那么多话,就是给了他们心理准备。
缩在被窝里的人动了动,以初伸手放在嘴边,用力的咬着,好像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鼻尖飘散着血腥味,她也是毫无知觉。
欧千品见她没反应,皱了皱眉又回头看向裴陌逸,却见他也如同木头人一样,似乎也是什么都没听见。
这两人,怎么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了?
他们向来如胶似漆,默契好的像是一个人似的,如今因为白井方的死,恐怕是要触礁了。
又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拍了拍裴陌逸的手臂,“好好照顾她。”说着,摇摇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裴陌逸一步一步的走到她床边,满嘴苦涩,“初儿,你这样,会闷坏自己的。”
“你出去。”
裴陌逸垂下头,心里荒凉荒凉的。“初儿……”
“你出去。”FCI1。
他似乎只能得到这三个字,张了张嘴,他顿时觉得喉咙里堵得难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哗啦一声,雨似乎下得更加大了,如同一大盆水直接从头浇下来,重重的打在地上。
两人再一次的陷入沉默当中,裴陌逸不敢离开她一步,也不敢说话,生怕她情绪失控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以初身子蜷缩的厉害,她痛恨自己,她明明知道爸爸有轻生的念头,却还是掉以轻心了。她信誓旦旦的说自己重生一次,一定要保护好所有该保护的人,可是爸爸就在她面前死去的,她居然睡得沉沉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到底有什么本事,她重活一世,又有什么用?
滕柏涵还活着,她爸爸却再也不能说话了,再也不能叫她以初,用尽所有的能力去疼她宠她了,甚至,都来不及看她穿上婚纱。
不,没有婚纱了,没有了。
A市白斯集团的白井方死了,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白以枫甚至没来得及收敛情绪将这件事情保密下来,消息很快便流传了出去。
潘局长坐在椅子上,看着电视新闻十分的惬意。抬手喝了一口茶,表情是大快人心的模样。
他翘着的二郎腿豁然放下,将茶杯搁在了桌子上,匆忙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滕柏涵的病房里安安静静的,门外有警察看守着,房内除了包裹着全身都是伤的滕柏涵之外,空无一人。
潘局长端了张椅子坐在他床边,“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滕柏涵几乎整张脸都被裹着,双手双脚因为骨折都被固定着,什么都做不了。他的眼珠子微微转了转,看了他一眼,有些吃力的开口,“这么高兴?有,有什么喜事吗?”
“喜事,当然是喜事,白井方,死了。”
滕柏涵一愣,诧异的开口,“死了?”
“对,死了,刚刚新闻报道出来。说是死于急性心肌梗死,就是欧千品亲自动手,也没能将人给救回来。”潘局长翘起腿,表情自然更加轻松了。
滕柏涵的眉头轻轻的拧了起来,他没想到,白井方居然就这样死了,这真的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那个女人,该是伤心死了吧。
活该啊,他早就说过了,若是不和他作对,这些事情哪里还会遇到?
他嗤笑了一声,微微挑眉,“果然是个好消息。”
“还有更好的消息呢。”潘局长笑,“刚刚我和莫爷通过电话了,如今白井方死了,白家的人和晋城国际的人肯定忙成了一团,你这边的事情估计不会盯得这么紧,所以我们的意思,是趁着这一团乱的机会将你送出去。”
“送出去?”滕柏涵皱眉,示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脚,“你看我这个样子,能出去吗?恐怕连走路都困难。更何况,就算再松懈,他们肯定也派了人在门口守着的,要带着我一个伤患出去,恐怕很难。”
“哈哈哈哈哈,滕少爷,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是,他顾邱宁是派了不少人盯着我这个警察局,可是你别忘了,他到底是外行,这警局内部的情况我比谁都清楚。要从哪里出去从哪个方向离开最安全,没人比我更了解。好歹坐在这个位置那么多年,要送一个人出去,还是没多大的问题的。”潘局长不无得意,这整个警察局都是他的天下,想做什么,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
滕柏涵犹豫了一下,虽然确实顾忌着自己的伤,可是机会难得,白井方的死确实是难找的松懈死机。
如此,那就早点出去吧。
“好,潘局长,有劳你安排了。”
“呵呵,不必客气。”潘局长站起来,“那你好好休息,我准备好了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
说完,他挺着圆滚滚的啤酒肚,一步一摇的离开了病房。
和这边的欢喜不同,白家却到处弥漫着一股低沉之气。
以初已经回到了白家,换上了一身素色的衣服,整个人都苍白的有些摇摇欲坠。她听着周边人的哭声,陈伯陈婶在跟自己说话,可是她就是觉得耳朵嗡嗡嗡的,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陈婶坐在她身边,抓着她的手不断的抹着泪,尤其是看到她不声不响连哭都哭不出来,更加心疼的拥紧了她,“小姐,你哭出来,就当陈婶求你了,别憋着,这样要憋出病来的。”
以初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来,便又闭上,继续沉默。
陈婶又忍不住落泪,她知道,老爷从小疼爱小姐,小姐对他的感情十分的深。如今忽然就这么死了,她肯定接受不了。
“初儿,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喝点粥吧。”裴陌逸走了过来,手上端着一碗她喜欢的那家店的皮蛋瘦肉粥,蹲在她身边喂她。
以初看了他一眼,缩着双腿往沙发里挤去,偏过头不去看他,“你走。”
陈婶张了张嘴,将碗接了过来,“我来。”
瓷碗重新递到了以初的面前,“小姐,不吃饭,身子要垮的,来,陈婶喂你,好歹吃一点。”
“不吃。”
“小姐,吃一点,这粥还热着。从城南到这边可有不少的路,这么冷的天气还有这样的温度,裴少一定是很辛苦弄来的,不要辜负了他的心意。”陈婶同情的看了裴陌逸一眼。
这个平常高高在上的晋城国际的当家人,这一天多的时间就一直紧张的在小姐身边跟前跟后,小心的和她说这话,几次三番被赶,也都是用十分苦涩的表情看着她,什么话都不说,回头又去帮着小姐张罗着各种事情。她看了,都忍不住想要替他多说说话。
小姐心情低落她能理解,但是,也不能迁怒啊……
“我说不吃。”以初皱眉,一挥手,陈婶本就拿的不稳的粥悉数倾倒,全部往旁边的裴陌逸身上扑去。
“嗤……”陈婶倒抽了一口凉气,这粥还是热的,这么倒下去,估计要烫到了。“裴少,你没事吧,我,我去给你找东西擦一下。”
裴陌逸抿着唇,一动不动的。那黏在身上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的粥也没去管,只是看着沙发上的女人。
以初下意识的就要伸手,却很快缩了回来,随即又往沙发旁边缩了缩,将头埋在膝盖里,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乔断楚千龙几人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都不由的摇摇头,对视一眼,“这,事情怎么会弄到这个地步?”
“是啊,我还从来没见过大哥如此颓丧的模样。其实这事也不是大哥的错,虽然确实有一些因素,可是最终还是白井方自己想不开,谁也无能为力。”
乔断叹气,“你以为以初不明白这个道理吗?她是情绪发泄不出来,心里堵得慌,没办法。她这是在折磨大哥,也是在折腾自己。你看她,从白井方去世到现在,连哭都没有哭过,这样憋着哪里能好的了?昨天大哥站在她房门外站了一夜,我让他去休息他也不去,这两人,真的是……”
“我一直以为以她的那么清冷的性子,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感情才对。就算身边的有人去世了,也只会告诉所有的人,哭是解决不了事情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谁知道白井方去世了,她居然悲伤到这样的程度。看来不是她性子清冷,是她将感情埋得太深了。”楚千龙禁不住摇头,只是这样下去,两个人肯定一块倒下。
“对了,东方温婉那边怎么样了?”
乔断看了他一眼,一向温和的表情都维持不住了,苦笑一声,有些无奈的耸肩道:“好歹是比这边要好一些,东方和不是东方温婉的亲生父亲,又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哭了一场委屈了一场将情绪发泄出来,倒是好很多,有小五看着,能吃下饭能睡得着觉,恐男症也好了。”
近段时间,他们晋城国际真是多事之秋啊。
“走吧,白井方的后事也不能马虎。我们去看看白以枫吧。”乔断拉了楚千龙一把,小心的越过裴陌逸和以初,往白以枫走去。
白以枫虽然伤心难过,却更加明白,如今整个白家只有靠他撑着了。以初受到这么大的打击,所有的事情便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他更加不能垮下才是。
见乔断两人走过来,他对着电话那段的人说了两句便挂断了。
“这两天有很多电话?”乔断拍了拍他。
“恩,大部分的电话都是月儿才处理,只有爸爸生前要好的朋友亲人打过来的电话我才自己接。太突然了,我爸走的……太突然了。”白以枫闭了闭眼,拼命的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节哀顺变。”
“我没事,我还有以初要照顾呢。”白以枫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偏过头看向缩在沙发上的以初一眼,随即看向浑身狼狈的裴陌逸,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他们两个还是处于这么僵硬的状态吗?”
“是啊。”乔断叹气,随即看到以初站起身,拖着拖鞋匆匆的往楼上走去。
裴陌逸依旧蹲在沙发边,如同雕像一样动也不动,许久,才苦笑一声,站起来转过身去。
才走了两步,却被白以枫挡在了面前,“我去劝劝她吧,你现在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的,我去和她聊聊。”
“谢谢。”
“和我说什么谢谢,这本来也不是你的错。”白以枫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以初就坐在窗边,还是一动不动的样子。
白以枫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身边,低低一叹,许久,才说道:“爸爸明天就火化了。”
以初豁然回头瞪着他。
“以初,大哥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你不能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好歹,哭出来好不好?哭出来,没人会笑话你。你这样大哥很心疼,裴陌逸他也很心疼。”
“你别提,别提。”以初忽然伸出手,打断她的话,抿着唇又什么都不说了。
白以枫皱眉,“别提什么,别提让你哭,还是别提裴陌逸?你明知道这不关他的事情,是,他是不应该瞒着我们利用爸爸当了诱饵。可是他也是把爸爸平平安安的带回来的,爸爸是被东方和刺激才会如此想法,他也说了,他这些年过得很辛苦,他想去找妈妈忏悔,认错了,以初,爸爸没有遗憾,他走的很安心很满足的,你懂不懂?”
“不懂。”
“以初,你接受现实好不好?原谅裴陌逸,他是无辜的。”
“不是,不是,他不是无辜的,我也不是无辜的。如果不是他利用了爸爸,爸爸怎么会被东方和说了那些话刺激的发病,他没有把爸爸平平安安的带回来,没有没有。我也睡着了,我居然明知道爸爸有那样的想法我还睡着了,我才是该死,我……”
“以初,以初……”
门外的人缓缓的低垂下头,许久,苦笑一声,默默的下了楼,离开了白家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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