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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派出所出来,才想起刚才被带上警车时,忘了回去把自行车锁上,夏久胜一阵叫苦,别被人骑走了啊?
急急赶到半山路,自行车没在,果真被人偷走了。
夏久胜低嚎一声,沮丧地双手抱头,心里肉疼得要命。自行车被偷,这几天全白干了。
这辆山地自行车,是快餐店提供的,他可是交了八百块压金呢!
拿出手机,正要打电话给经理,手机却响了起来。
“爸。”他一看号码,按下接听键,叫道。
自从离家到虞城,每天这个时候,爸妈都会跟他通一个电话。
在夏爸爸夏妈妈的眼里,19岁的儿子,还是个孩子,城里又这么乱,他们总担心儿子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被人欺侮?
“阳阳,下班了没?”他的爸爸夏建军是个木讷的中年男人,跟儿子话尤其少,每次打电话,都会这样问。
夏爸爸在镇上一家电机厂做维修工,前后满十五年了,工资并不高,好在空闲时间多,离家也近,能照顾家里。
夏久胜刚出生那阵,经常感冒发烧拉肚子,把夏爸爸夏妈妈折磨得够呛。跑了很多家医院,也不见好转,后来找到村里辈份最大的小花太公,一个八十多岁的退休老中医,给扎了几次针,才慢慢好转。
太公告诉夏爸爸,这孩子天生免疫力低下,所以容易头痛发热,如果每个月扎一次针,能少生病。
阳阳是夏久胜的小名,也是太公给取的,他长年给夏久胜治病,很喜欢这个长得漂亮又不哭闹的孩子。希望他长大后,能够健康阳光帅气。
等夏久胜七岁,太公又私下传了他一套练气方法,告诉他,如果练好了,就不会再生病。小久胜很懂事,一直勤练不缀,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健康,上初中时,已跟普通男孩子没什么两样。
“刚下班,正要回去呢!”夏久胜轻快地回答。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小他就比同龄人独立懂事。当别的孩子还腻在父母身上撒娇时,他已能给家里做饭洗衣喂鸡鸭了。
他清楚家里的情况,因为给他看病,花了不少钱。弟弟出生后,免疫力同样低下,小花太公又过世了,没人给弟弟扎针,所以弟弟去医院的次数更多,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这些年下来,家里已一贫如洗,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那时候过年,他一直不愿意走亲戚,就是怕听到冷言冷语。
那些叔伯婶娘以为他年纪小,还不懂这些,说话也不避着他。其实谁对他好,谁不好,他心里一清二楚。
“那就好——在外面,你要当心自己的身体,别太累了。”夏爸爸对懂事的大儿子,一直觉得亏欠,又说不出安慰儿子的软话,只好提儿子最关心的弟弟:“安安最近身体很好,很少感冒发烧,你不用担心他。”
“哦。”夏久胜应道。
这是好消息,父母赚的钱,全给了医院,如果弟弟不生病,他又努力赚钱,家里的债就能慢慢还清了。
“阳阳,是妈妈,晚饭吃了吗?”电话那端换了妈妈的声音。
“吃了,妈。”夏久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精神一点,又问:“你们也吃了吧。”
伸手摸摸肚子,扁扁的有点饿。
餐厅只提供免费的午餐,早饭晚饭要自己解决。他一般不吃早饭,午饭就放开肚子吃,晚上能省则省。
工作时不觉得,现在放松下来,反而又累又饿。但是他得打起精神来,如果说话有气无力,妈妈肯定会担心,她心细,不像爸爸好糊弄。
“嗯,也吃了。”妈妈似乎放了心。又问道:“干活累不累?要是太辛苦,就回家吧。”
“不累。”夏久胜笑着说:“每天就骑辆自行车,在城里到外处跑,玩儿似的。”
“你就骗妈吧。”夏妈妈也不傻,送外卖如果真像儿子说得轻松,人家愿意给这么高工资?上个月,儿子可是寄回四千块啊!
要知道,一个大学毕业生,有二千来块工资,已经不错了,还有很多人找不到工作,呆在家里吃白饭。为什么不去干儿子的工作?钱又多,还不是嫌辛苦。
“妈,真的啦——”夏久胜连说带笑:“你想想,城里全是宽敞的水泥路,山地车骑起来又快又稳,不知道多过瘾。如果累了,还可以找个地方坐一坐,又没有人管,哪里累得着?”
“你呀——”夏妈妈被他逗笑了。“妈还是希望你回家,复习复习功课,你才19岁,明年还能考大学。”
去年儿子参加高考,考上了省重点大学,家里拿不出学费,他爸就去他小叔家借钱,却被他小婶拒绝了,说最近资金紧张,没钱。回来跟自己说起这件事,没想到被儿子听到了,他就一个人偷偷跑去城里打工,不肯读大学。
每次想到这件事,她总是又骄傲又难过。
儿子命苦啊,摊上这样一个老子,四十多岁的男人,只会死守着一个地方,赚着二千块死工资,不像别的男人,头脑灵活的做点小生意,没本事的也换个钱多的工作。
“知道了,妈。”夏久胜应道:“眼下说这个还早,年后再定吧。”
“那好吧,你要注意身体。”夏妈妈又叮嘱道:“你弟弟也有话要跟你说。”
“嗯。”夏久胜应着,等着弟弟的声音传来。
“哥——”夏久安在那边软软地叫道。
因为长期生病,十岁的安安,比普通男孩子更瘦小,声音也没精气神。夏久胜小时候吃过这种苦,所以特别心疼弟弟。
“安安。”夏久胜问道:“在家乖不乖——”
“哥,我都读三年级了,你为啥总问这种小孩子的问题?”夏久安不高兴了。
“那哥要怎么问才对?”夏久胜逗他。
“哥——”哥哥总是调侃自己,夏久安越发不依。
“那好吧,安安,你最近成绩怎么样?考了第几名?”夏久胜知道弟弟成绩好,说这个他肯定愿意。
“单元考得了第二名。”夏久安的声音低下来,内心很沮丧。
听爸妈说,哥哥小学时,可是每次考第一名的。
“安安真厉害。”夏久胜夸道。“长大了肯定考上重点大学。”
“没哥哥考得好。”夏久安还是不满意。
“没事,下次能考第一就行。”夏久胜安慰弟弟。
“嗯,我一定会考到的。”夏久安认真地说。
“哥相信你,我家安安是最棒的。”夏久胜哄了他一阵。说道:“那安安乖乖在家里,听爸妈的话,等哥哥回来了,给你带好吃的。”
“我会乖的,哥,可是你到底啥时候才回家呀——”夏久安忽然激动起来,声音带了哭腔。
哥每次都这么说,可是一直不回来,他再也不相信这样的藉口了。
“快了,很快就回来了。”夏久胜心里酸酸的,弟弟从小就粘他,大半年没有看到他,恐怕已到了极限。
“你在骗我——我知道你想赚很多很多的钱,给我看病——你不会回来的——”弟弟忽然哭出声来。
“哥不骗你,这个月发了工资,哥就回来,哥保证。”夏久胜咬着牙,给了弟弟一个承诺。
也许自己是该回去一趟了,不为别的,只为一直在盼他回家的弟弟。
“真的吗?哥。”夏久安收了哭声,又惊又喜地问。
“真的,安安,你再等几天。”夏久胜听弟弟止了哭声,狠了狠心,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放回裤袋,夏久胜揉了揉微红的眼睛,解下脖子上的毛巾,搞下帽子,握在手里甩着,疲惫地往出租屋方向走。
双腿很酸,肚子很饿,喉咙也很干,他舔了舔嘴唇,考虑着晚上吃什么。
上个月发了四千四百多工资,他寄了四千回家,剩下四百块里,三百块是房租费,他得备着,就剩下一百多生活费了。
去沙县小吃店吃碗飘香拌面?三块一碗的价格,倒是承受得起,面里放了浓浓花生酱,特别香,想想那个味道,他咽了一口唾沫,舌头似乎已被滑腻的花生酱淹没。
或者去买张缙云干菜烧饼也不错,薄薄地咬在嘴里那个脆啊,价格也只要三块。
要不去吃碗凉皮?这个价格最便宜份量最足,半透明的凉皮上,浇一层辣油,红艳艳的刺激人胃口。
忽然想到自行车被偷了,夏久胜又从梦想的云端中跌落。这八百块钱一赔,几个月的生活费全没了,还吃什么晚饭?
他沮丧地在路边的台阶上坐下来,呆呆地望着远处广场上,在跳广场舞的大妈,又饿又渴,连路也懒得走。
现在是晚上六点半,路上行人车辆不多,大概他们都已回家,在与家人一起吃晚饭吧。
一辆奥迪车忽然从前面开过来,恶作剧地往路的边上跑,年久失修的水泥路,边上沟沟坎坎很多,有的还蓄满了肮脏的雨水,奥迪车快速开过,溅起的雨水,淋了夏久胜一身。
夏久胜惊跳起来,看衣服裤子,已湿了一大半。
该死的,怎么这么倒霉?衣服本就一股汗臭味,够恶心了,现在又多了臭水沟的味道。他捏着鼻子,慢慢解开衣服的扣子,脱下衣服。这个气味连他自己也受不了。
谁知奥迪车却在前面停了下来,一个脑袋从车窗伸出来,对着他嘻嘻地笑。
夏久胜傻了,他是故意溅自己一身脏水?这是哪个神经病?脑子进水了?
“对不起啊!小帅哥。”那人看夏久胜走近,大半个身子从车窗探出来,好奇宝宝似地望着他,脸上一点道歉的诚意都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夏久胜看他口不对心的样子,越加愤怒,用力将手上的衬衫甩过去,盖到他头上,吼道:“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
信你才有鬼了,当我白痴啊!
那人没想到夏久胜会把衣服丢过来,躲避不及,湿衣服重,把脑袋捂得严严实实,鼻子嘴巴被湿湿的布贴上,一股恶臭钻入鼻孔,胃里顿时一阵翻江蹈海。
他用力扯下衬衫,打开车门跳下来,捂着肚子一阵干呕。
吐了几口清水,没有呕出什么,那男人狼狈地直起身,恶狠狠地瞪了夏久胜一眼。
可惜脸上挂着眼泪鼻涕,没有一点杀伤力。
那人回到车边,抽出几张纸巾擦了擦脸,又拿起一瓶矿泉水咕噜咕噜地漱了口,才好受了一点。
“放心,衣服只是臭了一点,没有毒的。”看他狼狈的样子,夏久胜解气地哈哈大笑。
“臭小子,你找死——”那人被夏久胜惹毛了,挥拳想来收拾他。
“别动手,动手只会更难看。”夏久胜收住笑,一个前踢腿,脚尖已与自己额头齐平,右腿绷得笔直,慢慢放下来,搁在车顶,摆了个标准的劈叉姿势。
面前的男人虽然长得英挺俊朗,比自己还高壮了不少,很明显是个没吃过苦的二世祖,匀称的身架是健身房练出来的,没有一点力量。这么花拳绣腿的战斗力,也想跟自己动手,不是找虐吗?
可惜了一付好皮囊,夏久胜摇摇头,如果是穿制服的,或许对他还有点吸引力。
忽然想到这件事,本来就是这个男人惹出来的,他放下右腿,抓住男人的胸口,锐利的眼神死死盯住对方的眼睛:“你把我的衣服溅了一身臭水,打算怎么赔?”
男子早在夏久胜劈叉时,就呆住了,此时不甘心地从口袋摸出皮夹,抽出一张大钞,递给他:“这钱赔你,总行了吧。”
夏久胜见他这么干脆,心里舒服了点,正想去接,又收回了手。
自己这算什么,敲诈吗?如果这样,他跟那些混混有什么区别。
他松手把钱推回去:“我不要钱,你找个地方把我的衣服裤子洗干净,就行了。”
他知道有钱人住的地方,都有洗衣机、烘干机,洗件衣服很快的。
啊!男子大吃一惊,这是缠上我了?他又拿出几张大钞,往夏久胜的裤袋塞:“我等一下要去外地,没地方给你洗,你拿钱自己找地方吧——”
夏久胜懒得跟他纠缠,身子一扭避开,转身打开汽车后门,坐了上去,“别说了,我是不会要你钱的。”
男子伸着手,傻了。
自己真的犯贱啊,干嘛去捉弄这个人。
今天去派出所探望同学,恰好听到那件雷人的事,他很好奇这个能把同性迷得神晕颠倒的帅哥,到底有什么非凡之处。从派出所出来,跟朋友约好去酒吧喝酒,看到夏久胜坐在路边,一时头脑发热,干了这件蠢事。
以前当然听说过同性恋,印象一直停留在女性化、柔弱、胆小、可爱上。看夏久胜长得这么秀气,低头坐在那里时,浓密的睫毛几乎遮住了整双眼睛,甚至给他一种楚楚动人的错觉,所以才想戏弄一下夏久胜,没想到一脚踢到铁板上了。
他看着夏久胜态度坚决,无奈地回到车里,发动车子。
带他到自己家,当然是不合适的。想了想,决定带夏久胜去国际大酒店。
那是他家的产业,酒店现在划到姐姐的产业下,不过顶楼留着自家用,平时有什么活动,都在那里办,也给他留了一间客房。
车里气味很重,他打开窗换气,心里想着又得换一辆车了。
到了国大,他带着夏久胜,从专用电梯上了顶楼,进了一间豪华的大套房。
夏久胜进去后有些晕,这房间也太奢华了吧,真看不出来,这个男人居然这么有钱。
那男人找出一条新浴巾,叫夏久胜去洗澡,自己打了电话,叫客户服务员过来帮他洗衣服。
夏久胜脱光衣裤,围着浴巾,进了浴室。
浴室很大,他解下浴巾,站在镜子前。
家里只有巴掌大的小镜子,他还没有机会站在这样巨大的镜子前,看清自己长大后的身体。
接近一米八的个子,才一百二十斤,虽然很单薄,但是线条清晰,像游泳运动员一样干净利落,因为经常骑自行车,臀部很翘。眼睛清亮有神,嘴角上翘有笑纹,算是非常帅气的男孩子。
满意地走到水笼头下,身子确实很脏很臭了,他用了三次洗发水和沐浴露,才把身体彻底洗干净。
用浴巾擦干身体,围上浴巾走出来。
那个男人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出来,上下扫了他一遍,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夏久胜只将浴巾随意围在臀部,踏了一双不太合脚的拖鞋。
短发虽然已擦过,耳边没擦到的发梢,仍有水珠凝结并滴落。刚刚洗过澡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一层粉嫩的颜色。大概是太累了了,眼睛眯着显得没精神,看上去多了些柔软。
身上的肌肉,在长期劳作中,已锻炼出雏形。因为瘦,薄薄的肌肉线条,让他多了种介于成熟和青涩当中的诱人味道,松松的浴巾,被挺翘圆润的臀支撑起来,让人有去内里一探究竟的冲动。
夏久胜不在意地绕过那个人,来到他旁边的沙发里坐下,等对方把衣服洗干净还给他。
“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要骚扰你了,小伙子长得迷死人,连男人见了也会动心——”那个男人收回目光,夸奖了一句。
夏久胜扁扁嘴。“夸我也没用,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男人一愣,忍不住笑了:“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呢?”
要知道网上不少人叫他老公,就是因为他长得帅,又有钱,没想到被这小子忽视了。
这小子肯定不大上网,否则不可能不认识他。
“穿制服的男人。”夏久胜一本正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