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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正式面圣还剩余一周,秀女们的礼仪课程几乎快要接近尾声,而最近来何芳斋拜访她的人是越发多了,恐怕是因太皇太后即将驾到,众秀女都知晓太皇太后最亲她这个外孙女,都想让沈夙媛在太皇太后跟前替她们美言几句,好增加选中的几率吧。头几日尚可,都还有些分寸,后来的一些,有夹杂着林暮烟的人,也有心切如朱菡萏般的,林妈妈接待地不厌其烦,沈夙媛见她一整日里都黑一张脸,便下令让她杀一儆百,林妈妈这一得令,原来还存了点客气,后来待人又来了,直接干脆轰出去了。如此一来,秀女们闻风后多数都不敢来了,然总有些不死心的,心里存了侥幸,妄图最后一搏。林妈妈并不留情,一顿羞辱照样赶出去无误。
何芳斋可算清净了。
日头愈加炽热,八月初的炎夏,叫人焦躁心浮。
何芳斋并不朝阳,故此不如其他屋间热得都要冒蒸气,然受到低闷气流的压迫,谅是沈夙媛这样好动的也扛不住这酷暑燥热,她整日屋门紧闭,躺在凉爽的水床上,屋里置了制冷的器具。旁人路过,还当里头是变季了。
玉莹同宝芯一进屋,冷不丁一颤,只觉是入了冰天雪地里,冷热反差巨大,叫她们异常不习惯。
宝芯抖抖索索的禀报:“袁小主又托奴婢向郡主带话,不知郡主的病何时能痊愈?”
“袁小主还送了些补品来,郡主您看。”玉莹将手里五品放置到桌上,见沈夙媛整个人都窝在柔软的水床里头,身上盖着一条毛毯,眼睛黑亮地看着自己,心尖颤抖,轻轻一叹:“郡主当真不打算见袁小主?”
沈夙媛道:“未到时候,先晾着吧。”
“还有一事,听秀珍姑姑说,届时太后娘娘会跟着太皇太后一道过来。”
沈夙媛眉头一挑:“太后舅母也要来?”她微微垂下眼,若张太后要来,这事就有那么点难办了……
“郡主是怕太后娘娘会来郡主房中么?”玉莹问道,郡主虽未曾告知她,然之后她很快就猜出来郡主和皇上恐怕是有要事商约,上一回皇上夜潜一事闹得太厉害,故这回才会如此小心安排。
沈夙媛看了一眼玉莹,并不奇怪她知道,一对眉目微皱,似冥思之中,忽地双眼绽开一丝亮光,她笑了笑道:“无碍,我到时自有法子令舅母连靠都不敢靠近咱们的何芳斋。”
玉莹见她双眸含笑,端得是灵动丽人,饶是女子,玉莹也不得不承认,郡主身上有一种叫人不得不注意的光芒存在,时常令人失神。她想着面上浮上一丝浅笑,难怪皇上会为郡主失魂落魄……这样奇特耀眼的人,无论是爱是恨,都不能从她身上挪开目光吧。
随着时间的推动,太皇太后亲驾的这一日终于到来。
朱炎下了早朝,回到乾龙殿,批阅了一会奏章,忽地对身边的喻德海道:“静心殿那边如何?人已经去了么?”
喻德海禀报:“派去的人说太皇太后已经起驾。”
“张太后也去了?”朱炎轻轻哼了声,继续问。
“是的,一大早就先到了静心殿。”
朱炎握笔的手顿了下,细长的狭眉往上一翘:“呵,朕的这位母后还真对选秀一事关切得很呐。”说到这,朱炎放下笔,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淡声道:“看来朕亦该动身了。喻德海,准备下去罢。”
“是,皇上。”
喻德海应了声,就转身下去。
朱炎自椅上起身,撩了下袍,大步朝乾龙殿外走出。他走到外头,立刻就有人上前顶了一把遮阳伞为其掩下酷热日头,他微微眯起眼来,停顿片刻后负手朝走廊离开。而何芳斋内,沈夙媛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吩咐道:“宝芯,这药浴不可多泡,你待太皇太后和张太后快到时再进去。玉莹,至于剩下的事就交代给你了。”
“明白了郡主。”宝芯和玉莹应下,而沈夙媛见宝芯苦着一张脸,不由一笑,“宝芯,方才抽长短你可是自个抽中短的,现在是不乐意了?”
“没……”小声音委委屈屈的。
玉莹看她一眼,转头对沈夙媛道:“不然让奴婢来吧……”
沈夙媛摆摆手:“不成,宝芯这丫头处事不如你镇定,圆谎这事,她瞒个小宫女还凑合,要想瞒过张太后,恐怕很难。”说着沈夙媛上下看了两眼宝芯,又补充了一句,“况且宝芯的身形同我比较相似,这样更能掩人耳目。”
玉莹一想,也对,眼神立刻一变,坚定冷静地回道:“奴婢定不辜负郡主所托,若一旦出了什么岔子,奴婢也定当一人承认,绝不拖累郡主!”
“就算有什么问题,这不是还有皇祖母在么?”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随口说道,“现在秀女们都该在房里整装待客了,正好此时出去,没人会注意到我们,林妈妈,我们走吧。”说罢,沈夙媛同林妈妈一道出了何芳斋,饶过秀女们的居所,自后院朝小径走。而沈夙媛前脚刚出何芳斋,这边从静心殿出发一路七转八拐的婆媳两代终是穿过前院来到秀女们居住的内院分房。
太皇太后笑得异常慈祥,她身边弓腰随侍的秀珍姑姑介绍道:“这是锦州同知王大人的嫡女韵小主,同张守备的嫡次女怜小主,太皇太后您可要进去?”
旁侧的张太后听在耳中不以为然,她一个掌内宫大权的太后自不会将几个五品官的嫡女放入眼中,她此番随太皇太后前来,是因她秘密得到线人消息,说沈夙媛利用这次太皇太后亲临,寻出空挡和皇上意图密谋要事。
本来她根本不愿来,上回的耻辱她心里头还有疙瘩呢!然此事非同小可,若沈夙媛真不在何芳斋,那她这一整日同皇上在一块会商讨些什么……明日就是秀女面圣之期,张太后怎能放任这种事出现?
太皇太后没回答秀珍姑姑的话,反倒转头微笑看着张太后,问:“不知菱宛心中作何想法,哀家知晓你是来过一回的,可有中意的?不妨待哀家瞧瞧?”
张菱宛叫太皇太后这一问,脸上略显难堪,她中意的,她中意的那个不早被你这老东西和那毒嘴的丫头羞辱得都没脸了?她哪里还敢自讨没趣再找个中意的特地放到你老人家跟前再被一番批判?那时她就真丢尽脸面了!
她眼中堆起笑,道:“儿媳知道您心里惦记着沈侄女儿,不妨,咱们就先到沈侄女儿处看一看,这些秀女,回头再看亦是同样的。”
太皇太后看着张菱宛,张菱宛被瞧得有些尴尬,半晌,太皇太后道:“儿媳莫非不晓得哀家这外孙女病了?”
“病了?”张菱宛感到惊讶,她在秀芳殿中一直安插线人,若沈夙媛病了她断不可能不知的……忽然间,她脑中一个念头闪过,有人暗中来报她和皇上私会,而今突然患病,莫非是早知她要来,故意装病要借此躲过她的探察?这么一想,张菱宛心头的疑惑全都得到了解释,她愈加不想放过这探病的机会,脸上立马露出忧心愁容,“哎呀,这不是更该去探望一下沈侄女儿了,不过这大热天的……怎么就病了呢?”她像自问,又似旁敲侧击般地问身边之人,然见太皇太后脸上无动于衷,她亦看不出有何不妥,张太后只好按捺住心中的猜忌,跟着太皇太后一道走向何芳斋。
何芳斋内,太皇太后和张太后一行人刚到前头走廊,玉莹派去的探子就飞奔回来禀报,玉莹立刻对在屏风后已褪去衣衫时刻准备好的宝芯一声提醒,宝芯将一头长发拢起放在木桶外边散开,几乎挡住整张脸,再由屏风拦着,只能透过半透明的琉璃屏风影射出她歪倒的上半身来,乍一看,同沈夙媛确实无异。
那边人已逼近,远远的,就闻到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张太后立刻就皱紧鼻子,脸上表情复杂难测。然而她心中的怀疑不减反升,这样浓的药味,大老远就能闻到,难道其他人都闻不到,不会向她来禀报?
玉莹见人到了,立刻上前恭迎:“太皇太后,太后娘娘吉祥。”
太皇太后抬起手:“免了吧。”
张太后上前一步,整张脸一股拧巴劲:“郡主呢?”她问时的口气显然不善。
玉莹刚要作答,忽地一副西施捧心的模样,重重地咳了一声,加上她一张分外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容,一霎间就塑造出一副病入膏肓,岌岌可危,让人不由地就像退避三舍的架势。
张太后立马往后一退,玉莹似乎才喘过气来,道:“郡主……郡主在里头泡药浴呢,不过奴婢觉着,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还是莫进去了,不然万一同奴婢这般……”说罢,玉莹又一副要把肺都刻出来的凶猛阵势将张太后震了个半呆。
张太后惊疑不定,脸色极差地望着玉莹眉目间的阴翳,那副病态……不像是装的,难道说里头的人真的病了?她手紧紧握拳,不成!她一定要探个究竟!谁知道屋里头的人是不是早就掉包了!
她转过头来,对一直未出声的太皇太后轻叹道:“侄女儿生了这么重的病儿却一丁点消息都未曾传出,想来侄女儿是有心不让咱们知晓。哀家往前还道侄女儿顽皮劣性,而今真是懂事多了……不过哀家到底是沈侄女儿的舅母,是未来的婆家人,怎能让侄女儿一人受苦?”说罢,张太后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铁了心不管什么晦气不晦气,撇开玉莹上前阻拦的手,就要往屋里头冲。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噢啦~看在作者勤奋的面子上,小妖精们不留个言什么的咩~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