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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关两家是邻居又是世交,关少白比苏梓大两三岁,小时候整天带着她到处疯跑。
曾经一度,苏梓认为关少白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不像爸爸,爸爸除了工作,照顾二婶一家的时间比照顾她多多了。也不像妈妈,她调皮捣蛋妈妈总会修理她,不给买新衣服,不给吃冰淇淋。关少白不一样,关少白几乎什么都顺着她。有一年砸烂玻璃被妈妈四处“追杀”,最后还是躲在关少白房间才逃过一劫,甚至那晚还他床上睡了。
可现实给了她无情一击,原来那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十岁那年,丁茵茵出现了。记忆中爸爸从来没笑得那么灿烂过,笑得声音都颤了,对她说:“这是你堂姐茵茵,以后她和你一块儿上学,她功课好,你要多向她学习。”
穿着公主裙、头戴蝴蝶结的丁茵茵一经出现就立刻博得了所有人欢心,奶奶、爸爸、姑姑……甚至关少白。那以后,关少白送苏梓礼物的时候总会多买上一份。
有时候想想也是,丁茵茵要身段有身段,要模样有模样,乖巧听话,脑子又管用,谁能不喜欢她呢?哪儿像自己,不好好学习,整天疯跑,贪玩儿还倔,从小到大排名最靠前的一次还是二十名。跟丁茵茵一比,她简直一无是处。
可她不甘心,她和关少白一起长大,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快乐和忧伤,可事情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她怎么就输给后来者丁茵茵了?
叶庭琛赶到的时候,苏梓抱臂坐在一只大行李箱上,边儿上还散着几个大包小包,有站着的,有趴着的。
临近中午,太阳丧心病狂地向大地释放热量,花坛里有娇弱的花朵已经打了卷。
还没傻到家,还知道找片儿阴凉地。看着坐在树下垂着头的那个傻帽,叶庭琛心想。眸光一转,注意到关少白站在行李围成的小圈外,眼巴巴看着苏梓,表情有些急躁,看唇形好像是在说话,但苏梓甩都不甩他,照样向下45度低着头。
薄唇掀起一抹嘲讽的笑,叶庭琛直直照着苏梓的方向开过去,“滴滴”按了两声喇叭。
苏梓抬头,看见那辆熟悉的车子,“刷”地蹦下来。触地的瞬间,左脚传来一阵痛感,她咬咬唇,没做理会,甩着膀子跑向从车上下来的帅哥。
叶庭琛在车上就瞧出她动作有点异样,走近一看,果见她左脚大脚趾上一小片儿淤青。揉揉眉心,问:“怎么回事?”语气里又是责备又是关切。
苏梓红了眼圈,“拖行李不小心砸的。”
关少白态度坚决,她也恼了,二话不说回到客房把大包小包往身上一挎,拖起大皮箱就往外走。
“阿梓,你要回家么?我送你!”他跟着追出来。
她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咬着牙把那么重的东西弄进电梯,到一楼又咬着牙弄出来。她拒绝他的帮忙,他一碰行李她就吼,也不管电梯里的人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
叶庭琛半眯了眯眼,愠怒又带些嘲讽地看了看关少白,暗暗握紧了拳头。
“能走路么?”揉揉苏梓脑袋瓜,见她点头,又说,“你先上车,我去拿行李。”
他并没打算和关少白打招呼,所以取行李时目不斜视,看都不看他一眼。
关少白却主动叫住了他,说:“麻烦你了。”
叶大公子想打人!他妈的姓关的还算个男人么!要是他叶庭琛的女人跟别的男人走,他一定二话不说先把那人废了!而不是窝窝囊囊说一句“麻烦你了”。
但叶庭琛到底是叶庭琛,不会蠢到当着苏梓的面揍关少白。他敛了敛瞳孔,眸中寒光攒射,盯着关少白看了两秒钟,一言不发上了车。
关少白愣在原地,呆呆看着那辆奢华跑车驶出。
出小区拐了个弯,车子上了干道。眼瞅午饭时间到了,叶庭琛侧头问苏梓午饭吃什么。
苏梓拖着下巴认真地思考,掰着指头数,“老陈家的黄焖鸡、芙蓉虾,葛记的黄花鱼、翡翠蒸饺,呃……还有现磨的豆汁。”
“好。”听她半无赖半认真地报着菜名,叶公子冷硬的线条一点点变柔软,性感的薄唇微微勾起,他戴着墨镜,一张俊脸看上去又冷酷又温柔。
苏梓色心大发,忘记方才的不快,扭着头色眯眯地盯着他看,眼睛一眨不眨。
“再看可是要收费的!”前面又有一个弯,叶庭琛一边娴熟地打着方向盘,一边调笑身旁的小色女。
“小气!”小色女吐吐舌头,坐正了身子。忽然想起一件事,问:“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在附近?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叶家的势力范围遍布阳城南北,但祖业在城北,叶庭琛平时都在城北出没,不常来南边,她上了电梯才当着关少白的面给他打电话,居然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嗯。城南分公司有点问题,我过来看看。”话说得滴水不漏。他才不会告诉她是担心她才一大早就跑到城南,在朋友的会所里握着手机坐卧不安了一个上午,就在他决定要点拨号键的时候,她先打了过来。
“大哥,你过来接我!”
委屈带着撒娇的软软嗓音一下子击在了心坎上,他几乎是立刻箭一般冲了出去。
到了城北叶庭琛的住处,苏梓从裤袋里取出钥匙开了门,熟门熟路地奔去卫生间。
这里她已经熟到不能再熟,有时放假了不想回家就来这儿住几天。尤其叶庭琛出国那几年,一到假期这里就成了她的据点。叶庭琛大呼把钥匙给她是一个天大的错误。可是到现在他回国一年了,从来没提过收回钥匙的事。
就是要我也不给!苏梓很不要脸地想。有这么高档个据点简直爽翻了,傻帽才愿意丢掉!
从卫生间出来,叶庭琛已经把餐盘端出来,将打包带回来的饭菜放进去。
她甩甩手上的水珠,擦都懒得擦,也不用筷子,撕下一块儿鱼肉就啃起来,一边吞咽一边感慨,“真香啊!”
看着她一脸傻气,叶庭琛忽然就笑了,脊背放松地靠着椅背。
她跺跺脚,剜他一眼,“笑什么笑?”说什么“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话在苏大小姐这儿压根儿行不通。
叶庭琛扬扬眉毛,戏谑地说:“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某个笨蛋被鱼刺卡住的傻样,啧啧,真是傻到家了!”
“鱼刺”事件发生在大四上半年的一个冬夜。
那天中午苏梓排了好长队才在学校食堂买到心心念念好几天的油炸小黄鱼,第一口,好吃,第二口……吐了!妈的,苦胆居然没取出来!
看她一脸苦相,舍友们一个个很没义气地笑岔气了。
她鼻子都气歪了,直到午睡起来胸腔满满还都是气。宿舍一个人都没有,要么复习考研,要么准备国考省考,总之都不在。苏梓不是能藏心事的人,有火必须撒出来,不然会憋死。她爬下床打开电脑,看到关少白在线,便发了个窗口抖动,噼噼啪啪打了几行字发过去。
然后托着下巴等他安慰。
等啊等啊,足足等了十分钟,他才回了句:“哦,下次换家吃”。
苏梓差点背过气,她抓抓头发,一个人在寂静的宿舍“啊啊”乱叫了好几声,才忍住打电话骂人的念头。
就在她郁闷的要吐血的时候,企鹅对话框主动跳了出来。她几乎每次都是隐身,唯独对几个人隐身在线,为数不多,五个指头就能查完,其中自然有她家叶大哥。
眯了眼一瞧,嘿,果然是大哥!
于是,也不看他发了什么内容,她狂击鼠标点了五行排列整齐的哭脸发了过去。
也许是担心她出什么事,叶庭琛放弃打字,直接开了视频。
“大哥!”苏梓对着摄像头里的俊脸哭哭啼啼诉说中午的悲惨遭遇。她是极富表演天分的人,表情、动作无一不到位,小脸皱成了苦瓜,极尽夸张之能事,把自己形容得比雾都孤儿还惨。
叶庭琛虽然心知这里面夸张成分居多,但毕竟也是他的母校,食堂做饭水平他再清楚不过,便义愤填膺进行声讨。
苏梓感动得稀里哗啦,“大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大哥!”
闲扯了一会儿,叶庭琛看看时间已经4点了,称有事要忙,就关了视频,关之前还不忘叮嘱她好好吃饭,多加衣服。
“知道了,唐长老!”苏梓嘟嘟嘴。真是的,越活越倒退,比三藏还啰嗦!
不多时,外面飘起了雪花,不大,可是一刻不停地下,直到晚饭时间也没停。她懒得下楼吃饭,就发短信给梁楠请她帮忙带饭。
梁楠给她带了份热干面,她沏了杯速溶奶粉,凑合着吃了顿晚饭。然后一头扎进网游里。
手机响的时候她正跟着帮派热火朝天地打怪,不想接,可是它很有毅力地响个没完。有些气恼地接了电话,语气不善地问是谁。
是叶庭琛。他说,他现在她楼下。
她不信,吐吐舌头,“大哥你别逗了,我有那么蠢嘛我?”外面正飘着雪呢,叶大公子脑子烧糊涂了才会在这天儿来看她。
可是对方的语气很认真,完全不像开玩笑,她将信将疑地走到阳台,向下探了探脑袋。这一探,果然瞧见漫天扬扬洒洒的雪花中站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姿,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身材,她惊呼一声,踩着棉拖飞奔下楼。
“大哥!”
人还未下走廊,她先兴奋地喊起来。
叶庭琛一抬眼,她像只兔子蹦到眼前,一句话也不说,笑得跟个傻子一样。他不由也跟着笑了,英挺的五官被笑容磨去了坚硬的棱角,线条一下子柔软下来。
苏梓踮起脚尖,弹掉他头上、肩上的雪,刚一抬手就被他拉着走到车旁。
车门一拉开,她看到了好几个大保温盒,先是一怔,随即捂住嘴巴不说话了。因为其中一个的盖子没盖严,一阵香气扑鼻而来,正是她无比熟悉的老字号陈记的清蒸鲫鱼。
叶庭琛怎么说也曾是林城大学风云人物中的风云人物,所以,他略费口舌便成功让宿管大妈放行。
看到那么多好吃的,整个宿舍都欢呼了,张口减肥闭口减肥的也都拿了碗筷过来疯抢。
“给我留一口鱼!”
苏梓筷子都顾不上拿,直接下手撕。
暖气很足,叶庭琛脱了大衣,靠着椅子看着这群傻妞,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突然,“咳——咳——”,苏梓油乎乎的手捏着喉咙,使劲咳起来,嘴巴大张,漆黑的眼珠里全是泪,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叶庭琛揉揉额头,叹口气,走到她跟前,看见她那幅德行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边咳边跺脚,严重抗议。
他立即敛了笑,问:“有醋么?”
“有!”又着急又想笑的梁楠立马跑到自个儿桌边,拎了一瓶冰红茶瓶子装的醋。
“咳咳……我不喝……”苏梓哑着嗓子含糊不清地说,“那是、那是你洗脸洗头发的!”
梁楠“呸”了声,抬手给了她一巴掌,“洗脸洗头又没在瓶子里洗,到底喝不喝?不喝卡死你!”
不等她反应,叶庭琛伸手接过来,拧开盖子,抬起她下巴,一股脑儿倒进去小半瓶。
“咳、咳、咳——”醋灌进口腔的滋味太难受,苏梓咳了几声,忽感喉咙猛地一松,不上不下卡在喉咙里的鱼刺变魔术般消失了。她有点不敢相信,油腻腻的爪子按了好几下喉咙,咽了几口唾沫,鱼刺真的没有了。
这醋还真管用啊!她想。
一转头,看见大家都在笑,就连叶庭琛唇角也一抽一抽的。
她想怒,又一想,算了,反正丢人对她来说跟喝凉白开一样正常。正如梁楠所言,你丢人是正常,不丢人反倒不正常了。
“我当时就应该录下来,让你看看你当时的样子有多傻!”叶庭琛斜倚在椅上,浓黑的眉毛上挑,薄唇轻轻翘起,嘲笑意味十足。
苏梓恼了,舞着油腻腻的爪子朝他脸上抓去。
幼稚。叶大公子尊臀都没挪一下,漫不经心地伸手捉住她手腕,“老实点,坐下好好吃饭!”
她朝他做了个鬼脸,捧起碗喝豆汁。
她穿了一件白色雪纺衫,下配一条低腰的五分牛仔裤,因方才那番张牙舞爪的动作,露出了一截细腰。
叶庭琛的呼吸开始有些不稳,空调温度开得很低,但他仍感燥热。于是,便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