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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殿内一时鸦雀无声。
付贺觉得自己的头好像瞬间大了一寸。
他虽然生性风流,但风花雪月这回事一般都是你情我愿的,即便上成绯馆,也都是银货两讫的买卖。付贺虽然也时常调戏京城中养在深闺中的富贵小姐,但也都是点到为止,如果真的有发乎情的作出一些逾越规矩的韵事,末了也会想尽办法补偿对方,至今为止除了一位小姐因为付贺再也不理睬她上吊自杀身亡外,再也没有闹出其他大事。
虽然付贺常寻花问柳,但正房位置一直空置,他是郡王又早已成年,为他纳妃本属正常,可是琥国皇帝和生母宜妃都似乎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付贺自己也不提起,故而迟迟没有择定。他虽然潇洒惯了,但好歹也是一位皇子,一位郡王爷,婚姻大事也不得自己作主,于是一拖再拖拖到如今。现在怡郡王付贺已经到了双十年华。
更巧合的是,未有正妃的怡王爷恰好被刚入琥国准备和亲的南楚小郡主段韶溪一眼看中,或许小郡主并未对付贺一见钟情,但是明眼人都可以瞧出她对付贺颇感兴趣,至少对他与旁人不同。
付贺见小郡主盯着自己眼巴巴看着,瞥了一眼上头的皇帝和太子,揣度着他们没有阻止的意思,于是便抬起下巴高傲道,“本王是琥国皇子,怡王付贺。”
段韶溪弯了弯眉眼,认真专注地继续打量付贺,付贺高了她一个头,虽然怡王殿下平时脸皮很厚,但在大殿之上被一个素未相识的姑娘家一直盯着,饶是再厚的脸皮也有些不自在了。
“咳——”付贺道,“不知道郡主在看什么?”
“我在看你是否和他说的......”
“郡主,”白为永截住话头,使了使眼色道,“我们该向皇上和太子殿下告辞了。”
段韶溪极不情愿地“哦”了一声,随着白为永一同行礼,然后从殿上原路返回,再次经过付贺身边的时候,段韶溪凝滞脚步,咬着下唇认真地垂头思索,然后扭头望了一眼付贺。
付贺一阵愣怔,心想自己又不是什么怪物,为何她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打量自己?就好像从前已经认识自己了一般。
一离开琥国宫殿,付贺望向深沉的天空,寒风嶙峋,吹得人面皮发凉,他的心也在这一天同时凉透了。
上了王府停在外头的马车,车夫问起付贺要去哪里的时候,付贺撩开门帘一把甩到了顶上,沉默片刻后道,“去天璇公主府。”
车夫扬起马鞭,“啪”地一声过后,骏马儿便拔腿朝着前方又宽又直的道路上奔跑。
有人通报付贺来到公主府的时候,师北落正在侧厅内烘着身子看书,手边红木桌几上摆着刚泡好的茶,室内茶香袅袅,心旷神怡。炭火烧的正好,稍微打开的窗扉灌入的风被六扇门的千里垂钓图屏风挡得结结实实。
付贺带着一身的寒气进来,觉得里面温暖如春便脱下外袍交给了侍从,自己一步迈入厅内,看见一袭白衣的师北落正靠在太师椅上悠然自得地阅读书卷,腿上盖了一条白狐狸毛毯子,刚好没到脚踝,露出一双白底黑面的鹿皮靴子。
“王爷来了,”师北落放下手中的书卷,脸上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淡淡道,“刚沏的雪山峰顶茶,王爷喝一口罢。”
“皇姐呢?”付贺四处打量,方才一进来开始就没有见过天璇公主的影子。
“公主去为师北落配取药物了。”师北落嘴角含着暖融的笑靥,一边替付贺倒茶一边解释道,“都怪我这副腐坏的身躯,需要时常用药物吊着,但有些药材十分难配,公主关忧怜惜时间又甚为紧迫,故而亲自出面去配药了。王爷是专程来找公主的吗,北落这就派人去请公主回来。”
付贺迟疑地望了一眼桌上的茶,抿了抿唇,下定了决心拒绝道,“既然皇姐不在本王便先回府了。”
他刚打开厅门要出去,本以为师北落会在后面阻止,但师北落那处却没有一点动静。付贺有些奇怪,偏了偏头差点就回首去看师北落,最终还是忍住了。他的心里好像有一个声音在不断怂恿着让他回去找师北落,但付贺强行压制住了这种想法,终究是迈出了厅门。
走到院中的时候,已经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侍从送来外套和一柄十八骨节的油纸伞,付贺亲自撑伞,独自走在公主府的小道上。
“小贺。”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了何方,付贺一抬头便看见了披着斗篷的付青硕,她绝美的脸被这烟雨洗礼仿佛变得更加清新靓丽,但脸上的表情却还是那种不动声色的平静。
付青硕的身边跟着杜未未,同样的十八骨节的油纸伞握在杜未未的手中,付青硕的身上滴雨未沾,但杜未未的左肩上全都是暗色的雨痕。
“你来找本宫?”付青硕问着他,视线却越过了他投向偏厅门面。
“嗯,”付贺没料到这么巧会遇见她,见到杜未未手上提着一篮子的东西,蹙眉问,“皇姐,这些是......”
“这些是给驸马配的草药,”付青硕定定地望着付贺,“你是否有重要的事情要同本宫商量?”
付贺看了一眼杜未未,“嗯,我觉得父皇会想要给我赐婚,对象就是刚来琥国的南楚郡主段韶华。”
杜未未眼里闪过震惊,手中的篮子也抖动了一下。
付青硕扬眉道,“你不愿娶她?”
付贺摇了摇头,雨滴落在油纸伞上噼啪作响,“皇姐,若南楚小郡主真有那么好,哪里轮得到我去娶她?南楚与琥国势不两立,迟早是要撕破脸皮开战的,这南楚小郡主此刻来和亲,谁娶回去谁就有可能成为日后千夫所指的罪人。我虽然笨,但也不会在这种事关重大的事情上犯糊涂。这南楚小郡主再美艳再动人也好,这株钩吻不能动就是不能动。”
付青硕听完这席话似乎很欣赏付和的反应,走到他的身边身手搭在他的肩头,轻拍一下道,“此事你无需着急,南楚一行人来未必是真要送这位小郡主和亲,本宫会找机会和父皇说说,尽量替你挡去这个灾劫。”
“那就全靠皇姐了。”付贺由衷道。
付青硕嗯了一声,目送他离开,看着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水雾中,她平寂的眼睛中忽而掠过一道异色。
付贺突然而至显然不是为了自己这一句空泛的允诺,那么他来便是为了见驸马的。
付青硕再次望向偏厅门窗,里面那人正旁若无人地专注阅读,现在又翻过了一页书卷。
长兴街,怡王府。
付贺低头入房的时候,看见有一个影子坐在了床榻上,他心中一顿不耐烦便呵斥道,“你是谁,你怎么在本王房间中?”
那人抬起头,清秀的一张脸,正目光楚楚地望着付贺。
付贺盯着她的脸半晌却死活想不起她的名字来,略一尴尬清理嗓子道,“本王今日累了,你先退下罢。”
这女子便是白日里被他吩咐晚间过来服饰之人,苦等了半日却是这样的结果,对于一个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婢女来说有些无法接受。但付贺已经发话,她便只能捂着脸哭丧着脸垂着头一路哭着跑开。
付贺颓然坐在床榻之上,余光瞥见了放在榻上的一盒包装精致的盒子,上面打了一个花色很好看的结扣,盒子下还有一张字迹纤秀的字条。
付贺眼睛一亮,看着那字条上的字,心中蓦然一动。立即跳了起来追到门外,但那婢女早已不见了踪影。
正后悔不跌的时候,忽然发现王府上空悬着一盏孔明灯,孔明灯下方还拖着一条丝绢做成的尾巴,尾巴上也挂着一封信。
付贺纵身一跳,取下那封信,打开之后阴郁的脸色稍稍变得好看一些。在院中踟蹰半晌,最终还是让人备下马匹,跨身上马疾驰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