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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天南城,齐家庄园,百亩碧湖。
湖心亭中,齐天腾、齐云龙、齐鹏飞并肩站在亭边,向西眺望。
西边,夕阳正红。
突然,一个小点自夕阳中冒出,飞快地接近,越来越大。不旋踵,便已能辨出那是一匹展翅翱翔的天龙马。
马背上凝立一人,黑衣如墨,披风猎猎,肤如凝脂,俏颜似仙,明眸闪烁灼灼金光。
正是慕小凰!
她站在天龙马的背鞍上,身形如标枪一般笔直。扑面而来的劲风,竟吹不动她一根发丝!
天龙马已飞至湖心亭上方。
慕小凰纵身一跃,从百丈高空中,径直落往湖面之上。风声呼啸,慕小凰如流星坠落,披风被疾风扯动,绷直如一块铁片,显出披风下的大剑匣。
眼见将要落至湖面,她身上突然绽出一抹淡淡的金光,下坠之势陡然一缓,竟像一片浑不受力的羽毛,轻轻飘落下来!
波……轻响声中,慕小凰穿着短靴的双脚,轻踏在湖面之上,泛起一圈淡淡的涟漪。
但是,她的靴底并未接触湖面。靴底与湖面之间,尚有极短的一段距离。
那涟漪,只是被一股气流掀起。
她,根本就是悬浮在空中!
天龙马在她上空盘旋两圈,昂昂吟啸两声,便往城外飞去。它虽是一品妖兽,实力也算强大,然妖兽在进阶超品,进而化身人形之前,不能修炼精妙武学,因此不敌人类。一般要两头一品妖兽,才能与一位一品武圣抗衡。
今日之形势,天龙马帮不上忙,只能离去。
慕小凰悬在湖面上,与亭中的齐家三兄弟对视,双方之间,距离十丈。
齐天腾咯咯一笑:“慕小凰,你终于来了!”
慕小凰眸中金芒一收,显出清澈如水晶的乌瞳。只是乌瞳之中,却有着极度的漠然,予人一种置生死于度外的感觉——置自己的生死于度外,亦置他人的生死于度外!
“少废话,我的家人,还有龙家的人呢?”
她冷冷发问,声音凛冽如冰。
“他们全在那里。”
齐天腾伸手一指,慕小凰顺着看过去,只见远处有三十条大船,正缓缓开了过来。以她的眼力,自能看出,那些大船甲板之上,被五花大绑、簇作一堆的人们,正是慕、龙两家的人。
每条船上,还有不少齐家子弟,手持各种兵刃,虎视着船上的囚徒。
齐天腾看着慕小凰,咯咯笑道:“慕氏主家,在撼天城总计三百一十七口人,我令二弟杀了三十四人,尚余二百八十三人。你只管放心,我二弟杀掉的,都是你不想看到的。龙氏主家,在撼天城的六百九十三人,我杀了一百多,剩下的都在船上。只要你自封武功,束手就擒,我保证马上放掉所有人。”
慕小凰沉默一阵,淡淡道:“我拒绝。”
齐天腾一怔,似乎对她的答案颇有些意外:“什么?你不降?慕小凰,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死?要知道,这些人都是受你牵连!若不是你,他们岂会遭此一劫?”
慕小凰面不改色,“你们能卑鄙地挟持人质,当然也可以更加卑鄙地撕毁诺言。我若一搏,他们或有生机。我若就缚,他们必死无疑。既如此,不如一搏。”
齐天腾面色数变。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五年不见,当年那个善良天真近乎憨傻的慕家丫头,性情居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竟能不顾七八百人的生死。
继而联想到慕小凰在被老三齐鹏飞威胁后,一连磋砣了好几天,直到最后期限,才踩着点儿赶过来,似乎对自投罗网之事犹豫不决,齐天腾因此不由暗自猜疑:
“难道慕家丫头的心,真的如她的言辞一般冷硬?她今日赶过来,是否只是为了略尽人事,安慰一下自己的良心?对于是否能够救出龙、慕两家的人,她是否并不怎么在意?换作是我,若让我自缚就死,交出可让我通往不朽的神性,换家族之人的性命,我也是万万不肯的……家族……算得了什么呢?只要自己不死,成神之后,自可建立更加辉煌的家族……”
想到这里,齐天腾心中对于能否用人质威胁慕小凰,产生了极大的怀疑。但他既然已经挟持了人质,若不最后尝试一下,也是万万不会甘心的。当下森然说道:“你既不降,那么我每十息杀两人,我倒要看看,你能救下几人!”
慕小凰淡然道:“想以人质束缚我的手脚?恐怕你们要失望了。我今天前来,就是要来大杀一场的!只要我能在你们杀光他们之前,把你们先杀光……那么即使最后死掉大半,也有你们陪葬,不枉此生!”
齐天腾奇道:“你这样做,不怕你的家人恨你?”
慕小凰嘴角浮出一抹冷笑,笑意虽冷,却分外动人:“只有傻瓜才会因此恨我。我又何必在乎傻瓜的仇恨?”
齐天腾沉默,旋即仰天怪笑:“咯咯咯,想不到几年不见,你倒是聪明了许多!”
慕小凰道:“人总是会长大的,不可能一直像小时候那样懵懂。”
齐天腾又是一阵大笑,笑声中他连连点头:“好,好好!你倒是有决断,让我一番布置,全成了画饼。不过我以龙、慕两家人的性命要胁,原本就是想逼得你不逃不避,主动前来撼天城。来了之后,你若束手就擒,当然更合我意。便是不降,我也不在乎。别看你现在已是天阶第一境的半神,可我们三兄弟联手,强行擒下你,并不是什么难事。慕小凰,你不是要放手大杀吗?尽管来试一试,看看能否取我兄弟三人性命!”
慕小凰缓缓道:“杀你等何难?倒是不必急于一时。我还有一事,尚有些疑虑。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还是天魔?”
齐天腾道:“哦?你知道天魔?呵,想来,是通过老三的傀儡术,再由元始天王所著的天魔图鉴中查知的吧?”
慕小凰道:“没错。齐鹏飞的傀儡,与元始天王著述的天魔图鉴中,记录的天魔术士兽魂傀儡术极为相似。”
齐天腾拊掌笑道:“咯咯,小凰呀,你猜对了一半。我齐家,的确拥有宇外天魔的力量。我们齐氏,本就是天魔的后人。上古时代,第七天魔王被元始天王一掌击碎肉身,但一点真灵不昧,及时逃过一劫,投入一孕妇胎中,是为本家老祖。从此老祖后人,俱有天魔真灵。
“真灵强大者,可苏醒天魔血脉,拥有不同于玄黄人类的,天魔一族的力量!我们不是纯粹的人类,也不是纯粹的天魔。我们既可以用纯粹的人类面目出现,也可以化身纯正的天魔之体。我们……是比人和天魔更加完美的生灵!
“我们这一族,苏醒祖灵血脉者,临死之前,可将自己的真灵,传承给后裔。所以我们这一脉,一代比一代更强。我家老爹,就是在死去之前,主动放弃真灵之中的意识烙印,主动将真灵融入老二真灵之中,成全了老二的九头龙脉!”
慕小凰心中一动,已经明了齐家来历。
元始天王著述的天魔图鉴曾经说过:天魔一族,有两种逃避彻底灭亡的方法。一是在濒死之前,将天魔力量凝聚成‘天魔种子’,真灵藏于种子之中。那天魔种子或作蛋形,或作植物果实形。待有人接近时,便散发专门针对人类的奇香,引诱人将之吃下。
吃下天魔种子后,种子内的力量将会把人体彻底改造,可让人在短时间内,拥有强大的力量。修炼武道也会十分迅速,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提升至天阶。因为这种改造,是为了天魔真灵夺舍作准备。绝大部分能量,以及武者自行修炼的力量,全都在武者没有察觉的时候,被天魔真灵摄走,用以滋养真灵。
等到了特定的时机,天魔真灵就能消灭附身之人的灵魂,附体夺舍,变化天魔真身。叶飞遇到的那只天魔,就是以这种形式重生。那一元魔君,应该就是曾经吃过一枚天魔种子。
天魔的另一种重生方式,则是齐天腾所说的那样,以真灵投入生灵胎中,借胎重生。这种重生方式,不仅仅限于人类。妖兽、怪物都可以投胎。且十分隐蔽,几乎不会暴露。但同样也会受到投胎种族肉身的限制,很难在短时间内恢复天魔的力量。而且这种方式,只有魔王以上的级别才可以使用。
天魔也有很多种类,外形自是多种多样,几乎难以细分。但是天魔的力量,笼统来说只有天魔战士和天魔术士两种。其中天魔术士也细分很多种类,傀儡术士、龙脉术士便是其中两种。那齐鹏飞,便是天魔傀儡术士。而依齐天腾所言,那齐家老二齐云龙,恐怕就是天魔龙脉术士。
龙脉术士,炼天地中的龙脉为己用。山之龙脉、水之龙脉、海之龙脉统统都能被其纳为己有。强大的天魔龙脉术士,甚至能把整个大地的龙脉炼化,收为己用,其威能惊天动地。
当年元始天王就遇上过一只天魔王,曾将一颗宇外星辰的龙脉抽取炼化,炼成一龙。那星辰之龙,曾硬接元始天王三掌不死。直到第四掌,星辰之龙崩溃,那天魔王方才殒命。
齐云龙号称九头龙,齐天腾说他有了九头龙脉,那么……以齐云龙的力量,抽取炼化的龙脉,会是哪种等级?想来绝对不可能是大地龙脉,因为山之龙脉被抽,则山崩。河之龙脉被收,则河枯。大地龙脉若被收取,则大地就会变成荒漠。这样大的动静,绝不可能瞒过高手。
所以齐云龙的九头龙,了不起是一些荒无人烟之地的山水龙脉。每一头龙,威力绝不会超过天阶。但也应该不会低于人阶一品武圣,否则凭他一己之力,不可能轻松收拾下慕氏主家。
但是龙脉术士颇有异能,能推算占卜、呼风唤雨、号令雷霆闪电,不能单纯地以武者的力量等级来做对比。慕小凰知道,她拥有神性和小世界的事情,恐怕就是被齐云龙推算了出来!
心里闪电般把天魔图鉴上记述的,天魔龙脉术士的能力回想了一遍,慕小凰淡然道:“你把自家底细全抖落出来,就不怕我把你家的消息宣扬出去?届时恐怕会有无数人争相前来除魔。”
齐天腾毫不在乎地一笑:“你不会的。因为你也害怕——你怕我们鱼死网破,把你拥有小世界和神性的事情说出去。如果此事泄露……你猜是除魔的人多,还是来抢你神性和小世界的人多?
“就连那龙傲天,若得知你有神性和小世界,你猜他会帮你还是会来抢你?哦,龙傲天或许抢不了你,但是你觉得他会不会把消息传回天尊阁,请天尊阁的天阶武者来抢劫你?连第五境的陆地神仙,都会亲自来找你谈心哦!而龙傲天,倒也可以凭这一功绩,由外门弟子,一跃成为内门弟子!
“甚至连你慕家的人,都会逼你把神性和小世界交出来!当然,他们没有那个能力逼迫你。但是他们可以去寻三大至尊门派的人,把消息传出去,作为晋身之阶!他们不会因为你有神性,就将你看作家族振兴的希望。因为现在的你,根本没有能力在天阶第五境的老怪物们面前保住神性。若容你留下神性,一旦此事暴露,则整个慕家,都会招来灭门之祸!
“慕小凰,你只能孤军作战,只能亲自来杀我们灭口,你连一个援兵都请不到,也不敢请!然而你一个人,如何能是我三兄弟的对手?今天,你就是自投罗网!”
慕小凰默然。齐天腾的话,可谓说到了点子上。一旦齐家拼着鱼死网破,把她拥有神性和小世界的事情宣扬出去,那么……众叛亲离为时不远,她和隐仙派的末日,也近在眼前!
“杀光你们,就没人知道了。”慕小凰取下剑匣,手放在了剑匣上。
她绝不容许此事泄露——若只她一人,泄露又有何惧?大不了亡命天涯,也可在武神墓中躲个一二十年。等到修炼到了天阶第五境,甚至修炼成了神阶再出来也可以。
可是……她还有四个弟子。四个只是小孩的弟子,如何能让他们躲进那暗无天日的武神墓中,在那才区区两亩地,荒芜无生机,连活水都没有的小世界里,渡过一二十年,渡过他们本应丰富多彩的童年少年甚至青年?
这和坐牢有什么分别?要知道,妍妍、小仙、火儿,可是连那修炼空间都进不去的!
慕小凰已没有了父母,四个弟子,就是她最亲的亲人。
她是弟子们的擎天大树,她为弟子们遮风挡雨撑起一片天空。弟子们因为她的存在,才能在这弱肉强食的乱世之中,快乐生活健康成长。若是没有她,弟子们会遭遇何等惨状?
若他们不是她的弟子,以他们的天赋,尚有可能被名门大派、世家大族收为门人弟子。然而他们偏偏是她的弟子,学了她的武功,受了她的恩情和教诲。
若有人来对付她,抢她神性,那么那些人绝不会留下任何隐患,绝对会将她的弟子们斩草除根——以妍妍、小仙、火儿的美貌,甚至会被废去武功,调教成玩物!
她不敢想象那后果,她不能容忍因为自己,而让弟子们遇险乃至遇害!
她必须杀绝齐家,保住秘密。
保住……她和弟子们的幸福!
玉手一拍剑匣,耀眼金光绽放。高亢龙吟声中,七蛟出鞘,剑气纵横!
齐天腾手一挥,远处大船上,立即有一龙家人一慕家人被推至船舷。刀光一闪,血光喷溅,两颗人头跌落湖中!
慕小凰纵身,前掠,横剑一扫!剑气如潮,发出海啸之声,横扫齐家兄弟。
齐天腾咯咯怪笑,举掌撑天,头顶上的凉亭顶部轰然炸裂,碎石凝聚在一起,化成一只巨大的石手,握拳扫向横掠而来的剑气!
“十息杀两人!”齐天腾怪笑:“看看到最后,龙、慕两家还能剩下多少人!”
开战之时,他仍不忘用杀戮龙、慕两家的人,来干扰慕小凰的战意!
轰!
巨响声中,巨大石拳与剑气碰撞,爆出漫天烟尘,溅起无穷碎砾!余劲冲击之下,湖面上顿时掀起滔天大浪!
就在慕小凰到来之时,叶飞与婠婠,也潜到了齐氏庄园之中。此时齐家大部分力量,都集中在庄园中的百亩碧湖中。叶飞与婠婠一路潜行,避开少数巡查之人,顺利潜至湖畔。
刚到湖畔,他俩便看到了慕小凰持剑在手,踏浪而行,冲向齐氏三兄弟。而齐氏三兄弟,也纷纷出手,各出奇招,迎向慕小凰!
“我去帮忙,你留在这里!”叶飞毫不犹豫地吩咐了婠婠一句,发动风之翼腾空飞起,同时召唤十二金人,同时右手一甩,暴喝一声:“五火球大法!”
五点火星自他指尖飙出,迎风化成五个水缸大的巨火球,轰然射向湖中凉亭!
而婠婠并没有听从叶飞的指示,她径直冲上湖面,赤足踏着盈盈湖水,踩出层层涟漪,如凌波仙子一样冲向一艘大船——“大怪物人家有点怵,小怪物总能打一打吧?打酱油也得有个限度……”她这样想着。
战幕揭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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