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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娟沉吟一下,已然明白,拍拍嫣然的手道:“嫣然妹子,原先大小姐不是这样的,突遇变故,这也是难免的!”嫣然淡淡一笑没有接话,月娟还待再说,就见婆子领了个媳妇走进院子里来,嫣然瞧去,见是小欢的娘,不由蜻艇腿一声。
月娟已经听见嫣然的轻叹,嘴一撇就道:“这件事,虽是小欢中了局,不过说起来,翠袖也要收服人心,拿小欢做筏子是免不了的。”况且小欢的有些举止,也算不上冤枉。
“做姨娘有什么好呢?就算是吴老姨奶奶那样,儿子出息有了诰命,不也……”嫣然停下往曾之贤屋里瞧了一眼,吴老姨娘连待曾之贤亲热都不敢,就这,吴老姨娘还是这些做姨娘的人中,上上份的了!
“总有人想博个富贵,做人上人。吴老姨奶奶虽说自己有些委屈,可这也是礼。现在她全家都被放出去了,我听我嫂子说,也是在外头买房子买地,穿金戴银,出入有人服侍,比起在这院子里做个丫头到了年纪出去配人,自然还是吴老姨奶奶这样的好!再说,又有几个能明白,那种孤寂是没法忍的?”
月娟的话让嫣然侧着头细想一下就笑了:“说的是,是我拘泥了,以为人人都像我这样。”月娟噗嗤一声笑出来,见小欢的娘进了上房后很快出来,脸上有沮丧之色,带了小欢就往后面去,想是去收拾东西,月娟不由瞧嫣然一眼:“像你这样的可不多,满家子算算,你这样的丫鬟,也只有那么两三个。”
嫣然又是一笑,不想再讲这个话,问月娟道:“方才大小姐问你,你有什么打算呢?”月娟已经十七,这个年纪也不能跟着曾之贤陪嫁出去了,月娟的眉微微一皱就道:“还能有什么打算?服侍大小姐两年,等大小姐出嫁前,把我给嫁了就是。生为女儿身,又做了丫鬟,还能有别的念头吗?”
嫣然听出月娟话里的黯然,握了握她的手没说什么,生为女儿身,又做了丫鬟,命就更如草芥,难道这一生就这样吗?嫣然觉得心里的念头像草一样开始疯长,不,不能这样想,不能,不能。
嫣然在心里默默地和自己说,忍不住闭了下眼,睁开眼时看着头顶的天空,就那么一小块,什么时候才可以真的走出曾家这个地方,看一眼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因近年底,石侯很快就出丧,出丧那日,曾家也搭台路祭。曾侯爷亲自前去路祭不说,曾老夫人还前去送殡,见了石老夫人,曾老夫人总是要安慰石老夫人几句的,两边都没提石家立嗣的事情,石老夫人也没让石戚前来拜见曾老夫人。等送完殡,曾老夫人心里明镜似的,以后和石老夫人,再不能像原先一样了。毕竟各自都有了儿孙,不能再像闺中那样了。
曾老夫人从石家回来,也没说什么,日子好似就那样过下去,眼瞅着就到年关。曾之贤姐弟虽在孝期,曾老夫人还是给他们做了新衣衫,不出去坐席,在屋里穿着也好。
曾之贤在那试着新衣衫,曾之庆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大妹妹在里头吗?我想和大妹妹说说话呢!”自从小欢的事后,曾老夫人对丫鬟们管束的有些紧了,曾之庆虽和曾之贤是兄妹,渐渐大了,也要分个内外。
此时听到曾之庆在外头,曾之贤给嫣然示意,让她出去外头问问。嫣然掀起帘子走出去,见曾之庆站在廊下,不停地在那转悠,瞧见嫣然走出,曾之庆眼里就闪过惊喜:“嫣然你来了最好,我和你说,石老弟的境况很不好,你去和大妹妹说这话就是!”
石老弟?嫣然迟疑一下才算想起这是哪位,不由摇头:“这话,要是老夫人让我说,我就说了,世子您说的,我不能传!”曾之庆懊恼地捶自己手一下:“嫣然,你怎么总是这样?大妹妹和石老弟,那也是从小定亲的夫妻,现在他境况不好,难道不该告诉大妹妹?”
嫣然还是摇头,曾之庆不由瞪嫣然一眼,上前就要掀帘子进去,嫣然已经挡在门口:“世子,老夫人吩咐过,以后要分内外,您不能进去!”
曾之庆很想一把把嫣然推开,可也晓得这样不行,想要声音高一些,又怕惊动曾老夫人,只有瞪住嫣然:“我可告诉你,石老弟犟的很,不肯收我的银子,我瞧着他啊,只怕是连过年的银子都没有,这才来寻大妹妹的,你不和她说,到时出了什么事,你担不起!”说完曾之庆就一跺脚走了。
见曾之庆走了,嫣然这才转身进屋,曾之贤已经把衣服试好,着了日常穿的,见嫣然进来就问:“我听的说什么石字,不是他家?”嫣然应一声是,这才悄悄地把曾之庆说的话说给曾之贤,曾之贤的眉头不由皱起,月娟已经道:“只怕是世子骗您呢,石家也是大族,虽说姑爷没有入继,可也有本生父母,难道连过年的银子都没有?”
“世子不会在这样事上骗大小姐的,不如寻个人去打听打听?”嫣然见曾之贤只是皱眉也不说话,心一横开口道,这是曾之贤心里的主意,见嫣然说出也就点头,月娟先觉奇怪,接着也就明白,嫣然自去寻人打听。
很快就打听回来,原来石安的遭遇已经传的到处都是。石安入继不成,石戚成了嗣子之后,石安自然要回归本家。谁知他的哥哥早把他当做不是这家子的人,见弟弟入继不成,已经不但沾不到光还要拿出一份家财来,就跟割了他肉似的,虽让石安住进家里,却在那盘算怎么才能既不伤自己家体面又让弟弟出去的事?
也不晓得谁给石安的哥哥出了个主意,说既然哥哥已经娶妻生子,石安也已定亲,就该各自分家。石安的哥哥听的大喜,等石侯的丧事一完,就请来族中长辈主持分家,预先把那肥美的产业都藏起来,只有些零碎银子还有些不好的产业拿出来当做自家产业。石安的继母本也要靠石安的长兄奉养,自然也不会在这事上帮石安说话。
算来算去,竟只有宅子还值些钱,石安的兄长以自己是长兄要奉养继母为名把宅子划到自己名下,剩下的东西也就二一添作五,石安名下只剩的不到百两银子和些小东西。石安的兄长还说不忍弟弟这样,给石安凑了一百两银子就请他出门。
石安拿了这一百两银子啼笑皆非,只有先找地方住下。他也是富家公子,哪晓得赚银子的苦处,开头寻的宅院还不小,身边服侍的人也不少,这一百两银子用不了个把月就花的精光,大宅子自然住不成了,只能搬去一个人家分租的那种屋子住着,身边服侍的人中有识机的,早就别寻高枝去了,身边就剩的一个小厮陪着!
就这,他兄长还到处放出话来,说石安不会生理,专会败家,亏的当初两兄弟分了家,不然的话,只怕父亲留下的那点小产业,也很快被他败光!
既然他兄长这么说,有人联系起石家择嗣子的事,也说只怕就是因为这样,石家才不择他为嗣。一传十十传百,石戚也乐得不出面为石安解释,现在石安在京城人口中,已成了败光分家家私,不会过日子的败家子了!
“他不是那样人!”曾之贤听到嫣然说的,几乎是喊出声,她少有这样激动,嫣然瞧她一眼才道:“大小姐说的是,可这些事,单我们晓得又有什么用呢?”
是啊,有什么用?而且现在石安身边没有银子,还怎么安心读书科考?曾之贤站起身在那走来走去,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少年在荷池边说,我不会退亲。就是这句,让曾之贤又活过来。
现在,他遭了难,自己怎可坐视不管?曾之贤的手在那搅着帕子,月娟和嫣然两人对看一眼,不好开口说话。外头有脚步声,听到脚步声曾之贤急忙坐回原位,走进来的是红衫,她恭敬地对曾之贤道:“舅太太来了,说想见见大小姐!”
“舅太太?哪位舅太太?”曾之贤奇怪地问,若是赵家或者曾三太太的娘家人,也不会指名要见自己。
红衫脸上露出笑容:“是秦舅太太,是大小姐您的舅母!”舅母?曾之贤没想到会听到这门亲戚上门拜访,眼中露出讶异之色。红衫点头:“老夫人瞧见帖子都觉得奇怪呢,等人一请进来,老夫人就认出人来了。舅太太说连年在外头做官,正好今年要到京中选官,想着开年就好选,索性在京中过年,刚安顿下来,就来拜访老夫人,并想见见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