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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辞。”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冰天雪地里,突然因为她的声音而停滞。
“什么都不用说。”他走进她的眼,几乎目光相撞,宋辞将她肩头滑下的衣服裹紧她瘦弱的身子,握着她的肩膀,相视了许久,宋辞启唇,一开口,声音颤抖得一塌糊涂,“我不管你是谁,我只问你一句,”顿了许久,他盯着她的眼睛问,“你对我,是不是蓄意而谋?”
那时,她来势汹汹,对他势在必得。
那时,她所有的攻势,让他有多悸动,现在,他就有多心惊。
“我——”
阮江西只说了一个字,宋辞便打断了,语气几乎是蛮不讲理:“我不管,是你先招惹我的。”
终究他对阮江西太软弱了,连听她解释的勇气都没有,他想,要是阮江西点头了怎么办?承认了怎么办?秦江嘴里那些荒诞至极的话是真的怎么办?
从未这样慌张无措过,他只确定一件事。
“阮江西,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接近我,我都不会允许你全身而退。”
宋辞低头,给她穿好外套,系上扣子,然后,转身而去。这是第一次,宋辞扔下了阮江西。她狠狠跌坐在地,张张嘴,喉咙却像堵满了酸涩,发不出一个字来。
她怎么开口,怎么能开口,那些肮脏丑陋的疤痕,终于被揭露了,伤疤下,是血淋淋的毒瘤。
那年,也是冬天,比现在还冷,她哭着喊:“宋叔叔,让宋叔叔来救救我妈妈。”
“宋辞,宋辞……”
“我害怕,你快来。”
次日,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雪融,凝成了冰。
顾白在宋辞的别墅里见到阮江西的时候,她在吃早饭,安安静静一言不发,好似,不曾发生任何。
没有看到宋辞,阮江西平静得过分,吃饭喝水,风平浪静,只是,她不说话,一句话都不说,不管顾白说什么,她都低着头,毫无反应。
“江西。”
“宋家的事,有我在。”
“不会有事的,你说说话。”
她这样沉默,平静得好似被抽去了灵魂,顾白只觉得心脏揪扯得厉害,疼得发紧。
握着她的肩,顾白近乎央求的语气:“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
“江西。”
“你回应我一句。”
她一言不发,若怔若忡,眼底,一滩死水,毫无倒映与光彩。
“江西。”顾白微微躬身,拂了拂她耳边零散的发,“你告诉我,宋辞在哪?”
阮江西突然抬眸,毫无神采的眸,浮上了凌乱的光影,她说:“他走了。”
她说:“我在等他。”
顾白稍许迟疑,蹲在她面前,凝视着阮江西的眼:“他是不是——”
不等顾白的话,阮江西说得很急,很用力地吐字:“不会!”
顾白不说话,不忍让她一分失落。当年之事,他也只是知道了七七八八,只是,即便是那七七八八,就足以让顾白担惊受怕,他只怕阮江西会万劫不复。
“等两天后他忘了,他就会来找我。”阮江西呢喃着,好像在自言自语,不看顾白,低着头,搅得指尖发白,“他只记得我的,别的人别的事很快就会忘了,所以,他一定会回来找我。”
宋辞会回来吗?
顾白不敢去料想,只是说:“跟我回去。”
阮江西抬头,不说话,却很快便摇头。
“留你在这我不放心,宋家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跟我回顾家。”顾白蹲在阮江西双膝前,仰起头,语气很轻,几乎像是央求,“江西,这次你就听我的,跟我回去好不好?”
阮江西还是摇头。
“江西——”
阮江西突然喊他:“顾白。”
“嗯。”顾白抬手,轻轻拂着她的脸,“就听我一次,我们回家,回顾家。”
她眼眸,有些微红,敛着睫毛,在眼睑落下一层淡淡的暗影:“我走了,他找不到我怎么办?”声音淡淡微凉,有些空灵的落寞,抓着顾白的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力地抓着。
“江西。”
顾白只觉得心在撕扯着,然而他却毫无办法,只能任它疼,任它喧嚣。
她说,声音哽咽:“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她颤着声音,似乎压抑着,安静极了,只是眼泪,一滴一滴落在顾白的手背上,“你不知道我有多怕他会不要我。”
你不知道我多喜欢他……
怎么会不知道,她十岁的时候,得了失语症,她不说话,只是在做噩梦的时候,会喊宋辞的名字。她十三的时候,她许了一个生日愿望,将宋辞的名字,写在了漂流瓶里,却舍不得扔进海里。她十五岁的时候,画了一屋子轮廓,一幅一幅都会落下宋辞的名字。十七岁的时候,在站在锡南国际外,告诉他:顾白,我要当艺人,我要把我的照片挂上锡南国际的顶楼。
他的江西啊,怎么总是这样傻。
“怎么哭了。”顾白用指尖去擦她的眼泪,温热的液体,落在他手心,顾白便用袖子给她擦,一遍一遍,耐心极好,顾白说,“这是第三次,你又为他哭了。”
阮江西抬起眼睛,眼眶里,水光湿润,却毫无亮光。阮江西说:“顾白,我难受。”
她安安静静的,没有歇斯底里。在她十七岁时因为形体课摔断了两根肋骨也没有喊过一声疼的阮江西,说她难受。
顾白知道,阮江西有多能忍,他起身,拂了拂她的眼睛:“我知道,不哭,我去帮你把他找回来。”
江西啊,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趁虚而入。
顾白将她留下,离开了别墅。
于家大摆寿宴,广邀权贵名流,如此盛举,在近日的报纸与新闻里,却没有沾到一点篇幅,铺天盖地,全是阮江西的报导。不管是街上,商城,各种公众场所,全是昨日唐婉落水事件的实时追踪。
“阮江西涉嫌蓄意谋害,因事关军政要员,警方已经介入调查,对此锡南国际和天宇娱乐都未曾做出回应,当事人阮江西也不予任何解释,全权委托私人律师出面,昨日,顾白律师事务所以诽谤罪正式向宋家和叶家提出起诉,宋夫人同样向法院提交了上诉申请,天天日报特别报道。”
消息一经传开,便满城风雨,豪门是非,众说纷纭。网上,微博贴论坛各种灌水渠道,几乎被阮江西三个字盖楼了,所有话题都离不开唐婉落水事件。
继掴掌、伤人事件之后,阮江西再一次因暴力事件登上头条,不少网友,纷纷出来议论,网上一片轰炸。
“阮江西也太狠毒了。”
“为了嫁进豪门,什么事做不出来。”
“明明可以靠演技,偏偏要飞上枝头。”
“杀人越货,还有她不敢做的吗?”
“……”
当然,阮江西的米分丝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耐风雨的能力自然不用说。
何况,阮米分数量庞大,死忠米分大批大批,从这次事件一报导出来开始,就整齐划一火力全开,一致对敌。
阮江西官方米分丝后援会v:江西是头条君我家常青姑娘一上来就丢重磅炸弹,扫雷模式立马开始。
林晚v:“姑娘们,备战!”
“扫雷一号,报道!”
“扫雷二号,报道!”
“扫雷三号:报道!”
“……”
所谓扫雷行动,就两个字:喷,踢!凡是米分丝后援会中,任何发表了对阮江西的不忠言论,先喷得对方恨不得删了微博,再直接踢人,从此江湖相见,你死我活。
天天爱洗澡:“最毒妇人心。”
扫雷一号:“经鉴定,黑米分一只。”
扫雷一号:“已踢,扫雷一号报告完毕。”
林晚v:“革命尚未成功,同志继续努力。”
扫雷一号:“愿意接受党和组织的考验!”
天天爱洗澡君的微博,在被踢出后援会一分钟之后,被攻陷了。
不穿秋裤也凉爽:“我瞎了眼,居然被阮江西的演技骗了。”
扫雷二号:“此女已黑化,米分转黑。”
扫雷二号:“已踢,扫雷二号报告完毕。”
我家有只狗叫尼妹:“最毒妇人心,高歌一曲:你好毒,你好毒……阮江西v”
扫雷10086号:“楼上,你亲眼目睹了吗?没有的话擦干净了眼屎说话。”
我家有只狗叫尼妹:“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扫雷10086号:“擦,这货脑子被眼屎糊了。报告会长,y市江城分舵堂主发现黑水军一枚,请问会长如何处置林晚v”
林晚v回复扫雷10086号:“报上微博链接,踢出去,唾沫淹死!扫雷10086号v”
然后,不到三分钟,这位黑水君微博上的任何一条评论下,恶评滚滚,分分钟将黑水君骂上头榜。
扫雷95533号:“报告会长,市九溪分舵副堂主发现黑贴一楼,请会长指示林晚v”
林晚v回复扫雷95533号:“报告楼址,待吾平乱,一个不留。扫雷95533号”
扫雷95533号:“是!”回复后,甩上一串链接,并了英明神武的会长大人。
那楼恶帖如下:
“假设老婆和老妈同时掉进水里,求解宋哥哥先救哪个?宋辞v”
“常青姑娘不会游泳,宋哥哥速来英雄救美!”
“婆婆也不会游泳,肿么破?”
楼主发了几条引言,分别了阮江西和宋辞,随后创建了话题:论《谁推了婆婆下水》
帖子一出,回复评论的看官络绎不绝。
“婆婆以身犯险,贼喊捉贼,高,实在是高!”
“婆婆老眼昏花,一个不留神,好大一盆狗血!”
“小主贵人栽赃嫁祸,篡东宫之位,阴险,诚然阴险!”
“婆媳大战,烽火硝烟,只怪棒打鸳鸯,作孽啊!”
“……”
最后一条评论是:“诋毁我女神,斩立决。”
随后,帖子便人间蒸发了。
想都不用想,谁不知道阮江西的米分丝后援会的会长是个电脑高手,不过,这么明目张胆地干这等枉顾法纪的事,也没有人管管吗?
此次落水事件,不仅是网上,娱乐圈中也是各执己见,与阮江西平时有交集的几个艺人都有被媒体旁敲侧击地问到这次疑似谋杀的落水事件。
疑似谋杀?
唐易回复媒体:“谋害?你这么问,宋辞知道吗?”然后给了个深意的笑,“呵呵。”
这一声呵呵,加之唐天王精湛的演技,几度让那个做采访的记者产生一种要大祸临头的感觉。
不多说,唐天王果然是演技派,随后,其他被问到此问题的艺人都有样学样,一切尽在呵呵中,各种奥妙,领悟去。
关琳:“呵呵。”
纪衍:“呵呵。”
叶子编剧:“呵呵。”
言天雅:“呵呵。”
张导:“呵呵。”
方菲:“呵呵。”
乔彦庭:“呵呵。”
当然,呵呵止于叶以宣。
叶以萱:“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种说辞一经出现,有才的阮米分便整出了两篇帖子。
帖子一:论《呵呵文化博大精深》;帖子二:论《白莲花是怎样练成的》。
新闻报导网络消息都被阮米分们玩坏了,分分钟将他们女神刷上头条。
当然,陆千羊所住酒店的座机因为这些头条,都快要被打爆了,来来去去就那几个问题:
“阮江西现在在哪?”
“阮江西真的推唐婉下水了吗?”
“宋少怎么看?”
“顾白律师事务所真的会反告宋家诽谤?”
陆千羊被问得头都大了,直接拔了电话线,才刚消停一会儿,一口水都还没喝完,她的私人手机又响了了,一看,是魏明丽,揉揉眉心,接起电话。
还以为魏明丽这块驰骋娱乐圈多年的老姜会问一些有技术含量的问题呢,结果还是这么让人无语。
“我也不知道江西在哪?真的,我没唬你,信我得永恒!”陆千羊信誓旦旦,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魏总,您老开什么玩笑,这事怎么可能是真的,这不摆明着有人给我家江西泼脏水吗?您把心放进肚子,我家江西绝对是清白的。而且江西已经请了律师,顾大律师知道,从来不输官司那个,魏总您放心,相信我家艺人的同时,也请相信我们顾白同志的专业能力。”
魏明丽不放心,又问到了宋辞。
“锡南国际?”陆千羊语气十分肯定,很有底气,“怎么可能,宋少哪会对我家江西不管不顾,先让媒体蹦哒几天,锡南国际肯定会放大招。指不定这会儿就在筹划什么一举歼灭的法子呢,您老就放一百个心,就算火星撞地球了,宋少也不会为了老娘不要媳妇的。”
陆千羊三寸不烂之舌一番保证之后,抚慰领导焦躁的心;“您老稍安勿躁,去泡泡三温暖,晒晒日光浴,不出三天这事绝对给您平了。”她将电话放到心口,她拍胸脯许诺,“我保证,我保证。”
打了好一针强心剂,陆千羊才挂了电话,摊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唉声叹气:“诶!”揉揉隐隐作痛的脑袋,“真是一天都不让我消停。”
然后,陆千羊喝了一大杯水,找了顶大大的太阳帽,围巾,墨镜,口罩,全副武装之后,这才出了y市锡南国际旗下的酒店,只不过——
一只脚才踏出大门,突然人群蜂拥而上,镜头,闪光灯,快要亮瞎她的眼。
“陆小姐,请问阮江西现在在哪?”
“是畏罪潜逃吗?”
“阮江西为什么推宋夫人下水?”
“是私人恩怨还是豪门纷争?”
她就纳闷了,她都这幅打扮了,到底是怎么被认出来的,难道她已经红到这种地步了。
显然,陆千羊想多了,正因为她这幅打扮,出现在锡南国际的酒店,此地无银三百两好吗?
记者朋友们人挤人,一个一个将话筒递到了陆千羊面前。
“宋少和阮江西分手了吗?”
“新电影的角色会更换吗?”
“继打人伤人事件后又曝出谋害罪名,是炒作吗?”
“还是罪犯心理?”
犯罪心理?
这种词都用了,陆千羊就不能忍了,二话不说,一脚招呼过去:“都给老娘滚!”她阴阴一笑,然后托着下巴,“不然,我现在就把电话连线到锡南国际的总裁办公室。”
媒体朋友们显然半信半疑,自唐婉落水事件发生到现在,锡南国际可是一点动作都没有,宋辞更是人影都看不到。便不得不引人怀疑了,莫不是阮江西因此事失宠了。
陆千羊懒得废话。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宋少,是我。”
“这里有几个媒体朋友对咱家江西有点误会。”
“你说是谁啊?”
“哦,我看看。”陆千羊扫了一眼,“天天日报,y事直通,凤凰传媒。”
天天日报,y事直通,凤凰传媒都默默地往后退了,然后其他媒体也跟着退后了,三缄其口,什么都不问了。
立竿见影,直接威慑,还是宋太子的名头好用。
等走到了一边没人的地方,陆千羊才掩着嘴小声地问:“宋少呢?”
“消失了。”
回电话的是女声,是张晓的声音,这锡南国际总裁办公室的电话哪有那么好打通,陆千羊打的是总裁秘书办的电话,当然,就她那出神入化的演技,骗骗那这个吃软怕硬的媒体还不是eay!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张晓的回答。
陆千羊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分贝等级:“消失了?!”她扯了扯嘴角,对着电话嚷嚷,“搞什么鬼?家庭冷暴力?离家出走吗?”
宋辞若离家出走了,那阮江西她……
陆千羊不敢再耽搁,赶紧去了宋辞的别墅,她家艺人那个傻瓜,一定在那里傻等。
大门紧闭,按了几下铃声,陆千羊就没了耐心,心急如焚直接上脚踹,扯开嗓子喊:“江西,江西。”
喊了好几声,根本没人回应。
“江西开门!”陆千羊拳打脚踢,“快给我开门!”
陆千羊敢笃定,阮江西一定在里面,宋辞不来,她怎么会走呢?
“江西!”
陆千羊一声吼:“阮江西!”
回声荡了三荡,惊落了枝头上的冰子,陆千羊揉揉眉心,眼珠子一转,落在了左侧的窗户上,随即捋起了袖子。
所幸,她当年干狗仔队的时候,基本功夫练得扎实,纵身一跳,就扒上了两米高的窗台,一个翻身,窜进了窗户里,猛地一扎,落地,抬头就看见阮江西躺在阳台上的摇椅上,睁着眸子,一动不动。
陆千羊拍拍手上的灰尘:“你没听到我喊破喉咙吗?”
眼睫都没动一下,阮江西毫无反应,眸光,依旧沉寂。
她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反常。
陆千羊便刻意走到阮江西正前方,将声音提高了几分:“江西,你本事了是,你居然连谋害罪都给我整出来了,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来个杀人越货斩草除根才痛快。”
语气,抑扬顿挫,虽说陆千羊只是想让将阮江西那跟着宋辞离家出走的三魂七魄喊回来,可说着说着,还是有点上火,这次这件事,很不好办。
“你来了。”
阮江西敛着眼,只说了如此一句,微微发白的唇,又紧紧闭合着。
“你就这三个字?”陆千羊又是恼她,又是心疼她,“唐婉已经向法院提起了诉讼,应该要不了多久警方就会过来,你回市,我留下来处理。”
她说:“不用。”
轻描淡写,丝毫波澜都没有,阮江西好似在说别人的事一般。
陆千羊叹气:“阮江西,你到底是多不在意你的演艺事业,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闹腾。”
“我不在意。”阮江西嗓音轻轻,似深井传来的回音,淡然无痕。
好,是她自讨没趣了,演艺事业算什么,搁阮江西这,连宋辞的冰山一角都比不上。陆千羊表情突然紧绷了:“好,你不在意事业,那宋辞呢,你也不在意吗?你这样四面楚歌,他呢?他在哪里?”越说越恼,陆千羊冲着阮江西吼,“他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她不知道阮江西与宋辞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宋辞若一直不来,会要阮江西的命的。
陆千羊按捺住急躁,尽量心平气和:“宋辞在哪里?”
阮江西微微从躺椅上坐直,看着窗外:“我也在等他。”
“等?”陆千羊觉得不可思议,“你居然用了这样一个虚无缥缈毫无把握的字眼?”
若是以前,哪次不是宋辞盼星星盼月亮地等阮江西宠幸,陆千羊曾一度以为,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月亮全部被打下来,宋辞也不会让阮江西等。
陆千羊表情严肃了:“你们到底怎么了?”她有预感,这次,事儿很大。
阮江西沉默着,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陆千羊不禁猜测:“难道你真的把唐婉推下水了?因为她棒打鸳鸯?”虽然外面大把大把的人这样给阮江西定罪,虽然传闻目击证人行凶动机全部都成立,陆千羊还是没办法相信她家善良温柔懂事乖巧的艺人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阮江西薄唇微抿:“我没有。”
只要不是故意行凶,正当防卫或者意外失手都好说。陆千羊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我只是见死不救。”不瘟不火,阮江西说。
“……”陆千羊瞠目结舌,完全不可置信,“为什么?那可是你未来的婆婆。”就算是唐婉棒打鸳鸯,以阮江西的脾性,也事不至此,除非……
她一言不发,静静地敛着眼睫,遮住了眼底所有情绪。
“怎么不说话了?”迟疑了许久,陆千羊还是忍不住心底的疑虑,“阮江西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你和唐婉,和宋家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恩怨?你对宋辞,是不是,”停顿了一下,陆千羊沉了沉语调,“是不是在谋划什么?”
回想当时,阮江西初遇宋辞,确实太来势汹汹,那样不顾一切,就好像蓄谋已久……
“谋划?”阮江西怔怔出神,音色空灵,分明看着陆千羊,却好像眼底什么影像也没有,“宋辞也问了我这个问题,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她好像在自言自语着,轻轻呢喃,声音像从远处传来,“我不知道能不能告诉他,我谋了他十五年。”
我谋了他十五年……
果然,是蓄谋已久,是一场长达十五年之久的风月绸缪,十五年前,那时候,阮江西才九岁,天真烂漫的年纪。
陆千羊心被惊了一下:“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沉默了些许时间,陆千羊只觉得空气都在变凉,许久,阮江西的声音像染了风霜,有些干涩,有些寒霜:“那时候,我还姓叶,叫叶江西,是姜堰阮家的千金……”
所有故事都开始在她九岁生日那天。
那天,宾客满堂,她的父亲身边站着的女子,不是她的母亲,而是另外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很美丽,比江西的母亲还要美丽。
她对母亲喊了一声‘姐姐’。
姐姐?她的外公只有她母亲一个女儿,哪里来的妹妹。
江西第一次见这个美丽的女人,便十分讨厌她,她听得父亲喊她‘凤于’。女人身侧的孩子,与江西一般大,是个女孩,她对江西笑,喊:“姐姐。”
又是姐姐?
江西的母亲只有一个孩子,她没有妹妹。这对母女真真是讨厌,怎都喜欢攀亲带故。
父亲说:“这是你妹妹。”表情冷冷的,带着些命令的意味。
她九岁了,如何能不懂父亲的意思。叶宗信啊,像母亲的贵妇朋友们说的那样,在家红旗不倒在外彩旗飘飘。
她看都不看叶宗信,就打翻了生日蛋糕,抓了一把蛋糕上的巧克力奶油就往那对登堂入室的母女身上扔,骂道:“大狐狸精与小狐狸精。”
人群里碎碎细语,父亲面不改色,揽着那个叫‘凤于’的女人向所有来宾介绍。
小小的江西忽然懂了外公教给她的一个成语,道貌岸然。九岁的她断然,叶宗信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从那天开始,江西再也没有喊过叶宗信‘爸爸’。
满堂宾客噤若寒蝉,江西的母亲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好似置身局外。
后来,这场生日宴会不散而欢,母亲笑着,摸着她的脑袋打趣:“小傻瓜,蛋糕扔得太远了,狐狸精没扔到,倒脏了你宋辞哥哥一身。”
这是第一次,江西从母亲嘴里听到宋辞的名字,只觉得名字好听极了:“谁是宋辞?”
“最漂亮的那一个。”母亲笑着说。
江西喃着,歪着头像在思考:“最漂亮的一个……”宋辞,宋辞……她默念着,忍不住一遍又一遍。
大概这只是母亲随口的一句玩笑话,甚至没有多做一句解释,只是江西知道,一定是他,那个最漂亮的孩子,她只匆匆看了一眼,在最暗的角落里,若不是突然蹦出一个‘妹妹’,她想,她一定会看第二眼,然后问出他姓甚名谁。
晚了一点点,她还是知道了,他叫宋辞,是江西见过最漂亮的孩子,她只是很懊恼,作为小淑女,不该扔蛋糕的,更懊恼,居然没有砸中那两只狐狸精。
“妈妈,你不生气吗?”江西很生气,再也不想理叶宗信了。
母亲却摇头,俯身亲吻他的脸:“不生气,妈妈有我们宝宝就够了。”
母亲撒谎了,她生气了,生气极了,甚至没有等到宾客散场就砸掉了主卧里所有能砸的东西。
“咣当——”
满地的碎瓷片,凌乱不堪。
阮清对着叶宗信,几乎咆哮:“那个孩子竟与江西一般大,叶宗信,你可真是道貌岸然,居然藏了这么多年。”
“不过是我当年一次失误而已,要不是宋锡南为了你回国,我也许不会给你难堪。”叶宗信冷冷一哼,“我道貌岸然?你背着我和宋锡南纠缠不清的时候就不道貌岸然了?”
阮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嘶吼出声:“叶宗信,你不要脸,我阮清还要。”
江西躲在卧室门后不敢出声,有点害怕,这是她第一次见温柔似水的母亲发这么大的脾气,这么的歇斯底里。
“不要脸?”叶宗信反笑,“别五十步笑百步,你和宋锡南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叶宗信是背对着门口,江西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他说话的口气轻蔑极了。锡南叔叔和母亲是青梅竹马,叶宗信的用词九岁的她还并不是十分理解,只觉得刺耳。
阮清沉默着,红着双眼,脸色却苍白如纸。
叶宗信咄咄逼人:“怎么,无话可说了?”
阮清突然轻笑了一声:“呵,叶宗信,你真恶心。”
叶宗信恼羞成怒,直接砸碎了门口花架上的花瓶。
那是她母亲最喜欢的青花瓷,砸了一地,只是卧室里,争吵声却不休不止。江西咬着唇,跑了出去,眼泪流得一塌糊涂。
她跑得很快,在楼梯口撞上了一个人,抬头,便惊呆了。
是他,宋辞,那个生得最漂亮的少年,正在用那双最漂亮的眼眸,看着她:“你哭了。”
嗓音平平静静的,分明有点稚嫩,却像个大人一样,一板一眼的。
江西脸上一红,遮住自己哭红了的眼睛:“不许看,我才没哭。”她自尊心一向强,她哭的样子才不让人看了去。
宋辞沉默了一下,说:“真丑。”
哪里丑了?她生得像母亲,许多许多的人都夸她好看。她拿开手,瞪着一双大大的眼,咬着唇瓣不肯让眼泪掉下来,用力用力地瞪他。
宋辞比九岁的江西高出了半个头,他微微俯身,正好与她一般高,宋辞说:“我讨厌蛋糕的味道。”
江西愣了一下,这才发现,他漂亮的小西装上,全是奶油。那是她的生日蛋糕,被她扔了他一身,有些狼狈。
“我不是故意的。”她低头,因为做错了事,有点慌促不安,睫毛一颤一颤,眼泪就又掉下来了。
宋辞走过去,没有说安慰的话,将衣服上沾染的蛋糕就着衣袖擦在她脸上:“现在扯平了。”
宋辞也不过十多岁,小小的年纪,小小的手,手掌不宽厚,凉凉的,抹了她一脸的蛋糕,还有,她眼角的眼泪。
江西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笑起来,满脸蛋糕,狼狈又滑稽,便忘了哭泣。她想,这个冷硬的少年,有着一颗最柔软的心。
那时候,叶江西九岁,宋辞十岁,
后来,母亲告诉她,宋辞是宋南锡的儿子,刚从美国回来,她开心了好久,因为南锡叔叔是母亲的好友,她想到了一个不太确切的词语:亲上加亲。
后来,父亲和母亲没日没夜地吵架。
后来,那对狐狸精母女登堂入室。
后来,江西才知道,那只大狐狸精生的小狐狸精叫以萱,苏以萱,父亲在她住进阮宅的第五天给她改姓了叶,用爷爷的话说,是上了叶家的族谱。
江西嗤之以鼻,每每在阮宅见到那对母女,她便将礼仪老师说的教养抛到脑后,冷嘲热讽是家常便饭。
“姐姐。”
怯生生的声音,穿着漂亮的公主裙,这条裙子是父亲昨天送给叶以萱的礼物。
江西已经不记得叶宗信上一次送礼物给她是什么时候了。
“我妈就生了我一个,就算阮家家大业大,也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攀得上的。”
那时候,江西还姓叶,第一次说出这样刁钻刻薄的话。
叶以萱眼眶一红:“对不起姐姐,都是我不好。”她怯怯地上前,去拉江西的袖子。
九岁的叶以萱已经出落得很漂亮,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是像极了她那个会演戏的母亲,真惹人怜爱。
哦,她还姓叶,哼,一对狐狸精!
江西狠狠甩开叶以萱的手,恶狠狠地拂了一把袖子,嫌恶地皱起了眉头:“你脏了我的裙子了。”
叶以萱受伤地低下了头,十分委屈。
然后,江西扬起下巴,抬起眼瞳,趾高气昂地转身,骄傲地像只花孔雀,张牙舞爪又像只桀骜不驯的野猫。
只是,转身,眼眸撞进了一双漂亮的眸子。
宋辞,宋辞,这个漂亮得像从橱窗里走出的少年。可是,为何总在她最狼狈、最不堪的时候,遇见他。
只是怔愣了几秒钟,江西便抬头,端端正正地与宋辞对视,然后整了整裙子,淑女又优雅地擦过他身边。母亲说过,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要丢了自己的身份与教养。
双手交叠,步履平稳,江西想,就算是最严厉的礼仪老师,应该也挑不出错了。
“宋辞哥哥。”
江西脚步突然一顿。
不要脸的小狐狸精,谁是她哥哥,宋辞吗?江西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话骂着,全然忘记她还是个小淑女,正气恼时,她听见宋辞说:“就算宋家家大业大,也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攀得上的”
冷冷的语气,像个小大人,精致的小脸漂亮极了。
江西愣了,傻傻地盯着宋辞看,忘乎所以,她突然想到了外公的一句话:得此玉,必珍之,藏之。
得此人,必珍之,藏之。
外公是爱玉之人,她呢?她想,宋辞这样的美貌,爱之也是人之常情,母亲也常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淑女,同样需要一双会欣赏的眼。
然后,江西便大大方方地走上前,用最甜腻的嗓音喊道:“宋辞哥哥。”
这是第一次,江西喊宋辞的名字,亲昵得像认识了很久很久,那时候,她九岁,差了一旬,宋辞十岁,满了三月,她终于有确凿的名义喊他宋辞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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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命关天的真相,给塘主三天时间静静,放心,顾司机是狗粮专业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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