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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人不是别人,她穿了件艳红色的衣裳,挺着个老大的肚子,脸上扑着厚厚的粉,撑着腰一摇一摆地朝这边走过来。
孙喜鹊!
这个名字一灌进李欣耳朵里,她就只觉得头疼。
她怎么就忘了,这样的日子,孙家的人说不准可能会来捣乱呢?
虽然关武和杏儿的婚事儿在荷花村也是传遍了的,但是普遍的大家也都没有嚼舌根子,毕竟两个人那经历摆在一起,也的确是相配的。又加上关武和杏儿在村里的口碑不错,更多的村中人也是持祝福的态度。
当然,也不乏翟氏一类的爱说嘴的聒噪婆娘在背后咬耳朵嚼舌根,说杏儿和关武的坏话。
孙家人在这段时间倒也并不是很低调。
孙鸿雁成了村长,他倒是没怎么打着旗号吆喝说自己成了一村领导,倒是他孙家的叔伯一类的人打着他的名头颇有些耀武扬威。还有他同辈的堂兄弟,也是仗着孙鸿雁,渐渐气焰有些高了。
孙喜鹊的亲兄弟尤甚。
李欣一直都没怎么在村里边儿转悠,一来她也有很多事儿要做,脱不开身去和其他村里的婆娘媳妇儿们打交道,二来她也不大喜欢到处乱窜。她那过去本就显得她出身有些不堪,嫁了人后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的好,免得被人看见了暗地里说嘴。
所以这些事情李欣虽然知道,但也从来没有直面过。
杏儿常在乡间走动,她跟李欣说过这类事情。提到孙家的时候颇有些担心。李欣那会儿还安慰她说,上次翟氏吃了一通排头,怕是再也横不起来了,让杏儿放心。她自己心里也搁了这件事。总觉得孙鸿雁做了村长。现在还没正式上位呢,他孙家的人做太过了,村里人怕是也有意见,想必孙鸿雁会约束一二。何况这么些日子来孙家也没什么异动,应该不至于来关家找事儿。
到底是没想到关武和杏儿成亲这日。孙喜鹊居然大摇大摆打扮地艳艳丽丽地来了。
她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后跟着两个汉子,瞧着那样子颇有些猥琐。
是她姘头?
李欣不厚道地便这般想了。
她正愣着,银环却已经叉了腰,走了几步上去堵着。压低了声音警告道:“孙喜鹊,肚子挺得老高了也不怕出来走动动了胎气把娃生在路当中,哪儿来回哪儿去,少找事儿!”
孙喜鹊站定了。一边嘴角翘得高高的,一只手扶着腰,另一只手捂了嘴“咯咯咯”地笑,挑逗一般地说:“哟,村长大人他儿媳妇儿,你这是命令我呢还是求我呢?话说得那么小声小气儿的,意思又放得那么狠,我倒是猜不准你这心思了呢。”
银环和孙喜鹊不是同类人,虽然年岁差不了多少,但是自小她们就不玩在一起,她有她的小圈子,孙喜鹊也有她自己的小圈子,两个人一向也是互不搭理对方的,说起来也不过是陌生人,只是都知道对方罢了。
银环有些碎嘴,爱在背后说叨事儿,但却从来没有什么恶意。跟人吵架什么的,她也并不擅长——除了跟何春生两个人吵架她总赢之外。
这也只是因为她那男人愿意让着她哄着她。
对上孙喜鹊,银环未免有些词穷。
孙喜鹊在她印象里就是个不要脸的女人,勾搭汉子给自己男人戴绿帽子不说,被人捅破了还有脸没皮地硬是要把肚子里的野种赖给关武。也正由于关武后来这娶的是杏儿,所以银环更加憎恶孙喜鹊。
李欣站得稍高,但是看得到下边儿的全景。
孙喜鹊穿了一身崭新的艳红色衣裳,头发也梳得很是稳妥,上面还插了对珠花和一根银簪子——很有些粗的银簪子。脸上虽然扑了很多粉,可还是看得出来她双眼有些浮肿,两块颧骨上边儿点着些雀斑,也不知道是本来就有的还是怀孕以后才生的。虽然衣裳遮住了腿和手臂,但如今入了春,天气转暖了,衣裳相应地减了一两件的,还是估摸地出来孙喜鹊的体型。
比起李欣头一次来荷花村见到孙喜鹊的时候却是要圆润了不止一点儿两点儿。
看来孙家的确宝贝这个闺女,尽管她做出的这些事儿足够让人唾沫星子淹个遍,可还是没让她冷着饿着。好吃好喝地供着她,瞧她这样子也是要临盆了。
算一算时间,孙喜鹊怀孕的日子和李欣弟妹江氏怀孕的日子差不多,也是要四五月就分娩了的。她挺着这老高的肚子还能趾高气扬地来“前夫”家,倒是让李欣不得不佩服了。
只是——
今儿明明是关武和杏儿的好日子,孙喜鹊来捣乱便也罢了,穿那么一身红还挺着个大肚子那般显眼的,是要抢杏儿的风头不成!
她都这样想,性子直的银环自然更是这般想了。
银环气得发抖,眼风一瞄看到地上散落了两截的猪大肠,真想捡了起来涂了这孙喜鹊一身才解气。但又怕殃及自己,又顾及孙喜鹊这身怀六甲的身子,这才没有动。
这时间李欣也走了下来,手里拿着刀子,走到银环身边去,挑了眉打量了孙喜鹊两眼,对她笑道:“这不是……我那‘前’二弟妹吗?怎么,今日来喝二弟的喜酒?”李欣笑了声:“不过你这身衣裳怕是不大合适,况且家里人估计也不怎么欢迎你。所以……”
孙喜鹊笑了两声打断李欣,声音提了提:“哎哟,原来这是那该成为我大嫂子的窑姐儿啊,真是失敬啊,前头都没跟你打过招呼,这头一次见面也没啥好礼物送的,你可别见怪。”
说着就怪声怪气地笑了起来。
银环顿时大怒道:“你今儿来喷粪的是不是?嘴里胡咧咧啥,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孙喜鹊还是一脸笑着:“哎哟。村长家儿媳妇儿,这可咋说的,怎么我就闪了舌头啦?难不成我说假话了不成?”孙喜鹊装作小声但还是让在场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做得说不得……”她身后两个男人顿时发出意味深长的猥琐笑声,望着李欣打量的眼神越发露骨了些。
“你!”
银环窜窜地就要冲过去。被李欣一把拉住。
银环顿时着急道:“欣儿妹子!”
“银环姐。狗咬咱们一口咱们犯不着咬回去,不是要收拾猪大肠吗?要我说,猪大肠可比某些‘狗’要重要多了。”
李欣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回过头去便摊着布捡了猪大肠到盆里,还对着孙喜鹊扬了扬手:“手上脏。就不招呼你了。否则弄脏了你这新衣裳的……可不是我的责任。”
银环说道:“欣儿妹子,你说得对。”又灵机一动,对孙喜鹊道:“哎哟,可见你今儿是来喷粪的。你要是从嘴里喷粪。我倒是不介意喷回来。”说着指了指一边盆中的猪大肠道:“这粪可都是现成的。”
孙喜鹊脸上僵了僵,倒也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哼了一声。
她身后的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出头说道:“我说,今儿我们可是来喝喜酒的。你们这主人家就是这样招呼我们的?俗话说上门便是客,都是一个村儿的,都有两分交情,犯得着这样不?”
银环忍不住说道:“猴半仙,有你什么事儿,谁跟你有两分交情,给我滚远点儿!”
另一个男人“嘿嘿”笑起来,他颧骨有些高,下颌有些尖,出口的声音也有些尖:“哎哟银环妹子,都是自家人,论起来你还要叫我一声哥,难不成你也也要让我滚?好妹子,你叫我一声好哥哥,我就滚给你瞅成不?”
两个男人顿时齐声笑了起来。
银环死死拽了拳头,手指了方才说话的男人道:“谁跟你是自家人,不过跟我娘家姓了一个姓,攀亲也不是这么攀的!都滚!”
银环的娘家姓氏她自己少有提,只因她娘家的姓姓地有些怪,单说姓的话还会被人以为是在骂人。
银环娘家姓刁,她全名刁银环。而说跟她是本家的男人叫什么名儿村里人几乎不提,只说他外号,和那猴半仙恰好呼应,叫刁老妖。
猴半仙姓侯,刁老妖姓刁。因为姓侯的神神鬼鬼爱捉弄人,常宣扬些这样那样吓人的段子吓村里的孩童妇孺,才被取了个“猴半仙”的外号。因为姓刁的牙尖嘴利爱占便宜,有时候女里女气撒娇扮媚的跟个妖精似的,也才被取了个“刁老妖”的外号。
这两个人是荷花村有名的痞子混混。当然,也是和孙喜鹊相好的其中两个人。至于说为什么孙喜鹊会看上这样的两个人——李欣只能说,这两个男人也都是人高马大看着就有力气,而且虽说是痞子,但人家还是肤色也白白净净的,说不准孙喜鹊就喜欢这样的?
李欣端起盆,里边儿放着猪大肠。她站了起来端着盆过去,原本跟着笑的孙喜鹊立马后退了两步。
“你走不走?”李欣冷冷地问:“我现在跟你客气,只是不想大喜日子染了晦气。你要真是欺负到我们头上来,我还就不信你能欺负地上来。走,我现在还给你留两分面子,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
李欣说话从来都是柔声柔气的,但她低了声音冷冷说话的时候,那声音也是很吓人的。至少孙喜鹊就愣了那么两瞬。
不过她身后的两个男人却是不怎么信女人能发威的,瞧李欣柔柔软软的小身板就觉得她不过是说来吓唬人的。
猴半仙挑逗一般地无赖说道:“哟哟哟,小娘子要怎么不客气?”
刁老妖也“嘿嘿”一笑问:“小娘子要怎么不客气?人家心痒难耐可等着看呢!”
“都滚蛋!”银环暴怒,伸手一下子夺过李欣手里的盆就要往对面的人泼。
还真让她泼出去了,不过力道还是稍微显得小了些,猪大肠“啪啪”地落到了地上,而猴半仙和刁老妖已经机灵地往后边儿退了好几步,只有孙喜鹊因为行动不怎么便利,只退了两步,猪大肠落地有些砸破了,溅了些脏污在她鞋上。
她那绣花鞋针脚密实,花色新鲜,看上去也是崭崭新新的。
孙喜鹊盯了自己的绣花鞋望了半晌,缓缓抬了头看着银环,咬牙切齿地说:“这是我在镇上最好的鞋铺子买的,是从京师那边来的货,你敢弄脏我的鞋?”
银环“呸”了声,“再好的鞋穿你脚上都是糟蹋!”
银环把盆让地上一扔,叉了腰说:“我今儿倒是要看看,你倒是要怎么闹!我还就不信了,你个因淫|秽被休出去的女人真能没脸没皮地闹到关家门口去!你也不怕你孙家从此以后沦为村里边儿的笑柄!”
孙喜鹊冷哼一声,自动过滤了银环后边儿一句,只答她前边儿的话,说:“想看我怎么闹?就你们这主人家的态度,我倒是不介意闹给你看。”
猴半仙和刁老妖拍着胸脯又赶了上来,猴半仙说:“啧啧,那么泼,不知道在床上你男人受得了你不?”
刁老妖暧昧地撞撞猴半仙的手拐子,挤眉弄眼地道:“瞧你这话问的,这等辣货,她男人可是要爽翻天的……”说着就和猴半仙一起嘿嘿哈哈地笑起来。
银环简直要气炸了,弯了腰要去拾了盆子冲上去打人,李欣拉住她,定定看向孙喜鹊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啊。”孙喜鹊昂了头:“我今儿来喝喜酒的,从头到尾我可没说一句我是来闹事儿的。”
银环忍不住骂道:“少在那儿装无辜!你不是来闹事儿的穿一身艳红做什么!都说了不欢迎你,还不识相点儿自己回你孙家去!”
孙喜鹊仍旧是怨恨着银环弄脏了她的鞋,掉了头望着她说:“还真奇了怪了,你算什么东西,你让我回我就回,我凭什么听你的?再说了,你公爹是村长,我堂哥也是村长呢!你嚣张什么玩意儿!”
一直以来都没人跟银环这么说过话,她心思单纯,成长过程一直有长辈疼爱,大了以后也一直有何春生护着,陡然听到孙喜鹊这样的话一时反应不过来,等回了神顿时暴怒:“孙喜鹊你个贱人!”
孙喜鹊得意地笑了一下,下一刻却出乎李欣和银环意料的,她退后了两步,缓缓坐到了地上,扯了腋下夹着的帕子开始哭天抹泪大声叫了起来。
“关武你个没良心的!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