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琬琬璃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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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云夫人一贯贪慕富贵的模样,她出主意让自家大哥和周茹定亲这事也实在是能做得出的,到底也得了实惠,有周家提携,江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可周茹最终却一意孤行和江家退了亲,江家于此事上也实在是跌了颜面的,云夫人难道就不会因此而怀恨?可临同夫婿出行前,怎么还会特意去看周茹?

    木容只知道当初周茹因着石远而退了亲,却不知当初和周茹定亲的竟是云夫人的大哥云深的舅舅,更是如今江家的当家大老爷。木容总觉着此事有些蹊跷,可又实在想不通此事到底哪里不对。正是百般不解,忽然听着窗外一阵缠绵悱恻勾人心魂的乐曲声,她一怔,推窗去看却不见下面有人,可抬头去看,竟见着前面山石上竟坐了个人。

    那人月光下铜面具泛着冷光,手中一个埙,声音正是从那埙中流泻而下,正是抬眼瞧着她,见她终于看向自己,眼底含笑,木容一下红了脸。

    没想着,他竟还会吹埙。

    那婉转清扬的曲调似在倾诉衷肠,原本如诉如泣的埙,却偏偏被他吹奏的情意缠绵,令人听着心底起火。

    冬姨等人一见如此也就抿嘴轻笑只装没看见,各忙各的去了,直等到一曲终了,石隐还隔着月色看了木容半晌方才从山石上跃下,木容也才收拾妥当安稳入睡。

    第二日里,木成文却是因着那江姑娘是云深表妹,颇肯照应,令一同行路。山中到底极为偏僻,此处又是三地交界,听闻因着地势不佳更是个三不管的地界,而当年木容的舅舅也是行到此处被山贼抢了钱货更把人掳上了山。

    听冬姨提起往事,木容到底要多看一看此处,她的外祖父和舅父都是葬身在此深山,如今周家祖茔里葬着的他父子二人也不过是衣冠冢。倒是往前去看,远远的不见了赵出和石隐的踪影,大约是往前探路去了。

    不免有些心酸,正是叹了一声欲要放了帘子,却忽然往后看着隐隐有些尘土飞扬,更带着些人声鼎沸马蹄奔踏声响。

    木宛一听着响动登时一把抓下车帘,姐妹二人惊异对视了一眼都苍白了脸,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着外间那声响不住接近,随即便跑到马车近前,那马蹄践踏竟震的车内都晃动起来。更是有人发出一阵阵古怪呼和伴着马鞭声,木家的人接连发出惊恐叫嚷和哀嚎痛呼,马车倏然被逼停,莲子匆忙给她二人戴上围帽,自己也方才戴上,就觉着有人一把掀开了车门伸手进来,一番拖拽将三人拽下了马车。

    木容扑到在地,木宛随即也跌在自己身旁,莲子赶忙伏在她二人身上护住,隔着围帽的轻纱,木容悄悄抬眼四下去看,木家的十几个家丁眼下都被聚在一处,被几个形容古怪的人持刀围住不敢动弹,而马车上的人如今更是都被拖拽而下,各个都跪在地上,四下里传出一阵阵压抑的嘤嘤哭泣声。

    她攥住木宛的手,姐妹二人手指冰凉微微发颤,看这些人举动形容,大约便是山贼。只是好多年里都未曾再听说过此处山贼出没劫掠行人,今日里怎么就……

    “这位……大人,我们是峦安太守木家车队,大人劫了我们……”

    “狗屁太守!”

    前院一个管事的正抖着声和一个看似头领的马贼说话,话没说完就被那人一鞭子打来截断了话,管事的被抽花了脸疼的龇牙咧嘴却再不敢做声。

    “能拉出这阵仗车队的,非富即贵,不劫你们难不成要去劫乞丐?”

    那人嘲讽了一句,引来一众马贼哈哈大笑,这人随即马鞭一扬,指着一溜的马车:

    “给我搜!金银珠宝一个不放!”

    一众山贼山呼得令,那响声震得众人瑟瑟发抖。

    木容的马车上只放了几套刚打的头面,有她的也有木宛的,更放了几百两的银子预备路上花费,还有一千两的银票。到底还是出行前夜里,冬姨多心交代了一句,将贵重物品分作几份,木容主仆四个将那些银票契书带同那支双头并蒂迎春的金簪和吴姨娘退回的当年周茹的几样簪环,都贴身带着的。

    冬衣厚重,加着大氅,还真是点滴瞧不出。

    木容马车上的东西很快被搜掠干净,她主仆三个都躲在一旁,却是梅夫人忽然叫嚷起来,原来她卖了田庄商铺的银票都在马车上,十几万的银票被搜出来,她歇斯底里的呼喊,更跟马贼拉扯起来,忽然的英勇无比,更甚至带出几分恼怒。

    如此反常,木容蹙眉。

    回头又去看苏姨娘,也只和方氏被香枝香叶护着,一动没动,任由旁人搜掠马车。她也卖了田庄商铺的,要是银票在身,怎么也都是十几万,看如今这般平和,想来那些银票她根本没有随身带来,或许都留在了木宏那里。

    一番闹腾将马车中的东西都拖拽了下来,扔的遍地都是,木成文只缩在马车旁苍白着脸,却一动也不敢动。各处马贼搜出的东西一一报到头领处,那头领瞧着似乎极为满意,细眯着眼看过,忽然转头看了累到虚脱被鸾姑扶住的梅夫人,冷笑一笑,随即一扬手,将搜来的银票俱都抽到了地上:

    “这东西拿着跟废纸有何区别?难不成还要去城里钱庄兑?岂不是给了他们机会抓住我们?”

    银票如雪花散落了一地,众人谁也不敢出声,那头领极为满意四下看去,忽然抿嘴道:

    “你们是峦安太守家?听说你们家有个姑娘,很得朝中几个贵人看重,是哪个?”

    阴测测的声音响在山间,四下一阵静默,木容心猛然一颤,这套路似乎太过熟悉,他的话,此行显然是冲着她来的。正咬唇思量对策,却见前面忽然一人直起腰身来,一手正要指来,她心一惊,却忽然觉着身旁的木宛也直起了身子,冲着那边大喊一声:

    “四姐快跑!”

    马贼一怔,回头去看果然那边一个戴着围帽的女子直起上身似要起来,一个骑马的山贼立刻打马上前一把捞住,将那人打横放在了马上,那人方才缓过神来,挣扎大叫:

    “蠢货!我不是!那……”

    那人却极为不耐烦,一把掀掉她的围帽塞了一把破布在她嘴里,三两下用麻绳把她捆了起来,冷笑道:

    “你说你不是?要是人人都说不是,那到底谁是?”

    正是气结无力的梅夫人一瞧被捆在马上的竟是木宁,嚎了一嗓子就又惊又急的晕了过去,木宛一手抓在木容臂上,木容和木宛立刻挣扎起来,一声一口的打呼放了我四妹和四姐,如此搅缠着梅夫人那边鸾姑和海棠的声音便怎样也听不清楚。

    头领似乎极为厌恶吵闹,一鞭子抽了过去,海棠痛呼一声再不敢做声,随即有个小马贼跑来:

    “头领!前面那几个人回来了!”

    “告诉那几个人,想让这丫头全须全尾的回来,预备好三十万两银子给老子送来!否则……”

    头领狞笑看众人,又接道:

    “别当我会一杀了之,你们为官为宦要脸面,到时我若不见银子,就好好享用了她再把她卖到上京的红妓坊!”

    说罢再不等人回话,只招呼众人带着搜罗出的金银珠宝和木宁又呼啸着回转。

    一来一回不过一刻多钟的功夫,可一前一后众人却简直劫后余生。

    木容只觉着腿脚发软,人一去,她一下倒在了地上。

    “姑娘!”

    冬姨莲心两个慌忙而来,莲子赶忙直起身子:

    “姑娘在这呢!”

    冬姨一见这才松了口气,却是腿一软也跪到了地上,莲心赶忙扶持,海棠却是不顾身上脸上的伤痛,只爬在地上将散落一地的银票赶忙拾起,鸾姑也将梅夫人丢在一旁,一起将银票拾了起来。

    木家府中买宅子和田庄商铺的银票加之梅夫人的银票,再有旁人手中零零碎碎的银票,刚好的三十万两。

    就听着前面有人哭了起来:

    “银子都被抢了去,我是只带了现银出门的,如今可怎么办好?”

    这声音倒像是陈青竹的声音,随即就听那江姑娘不耐烦斥责: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随即回头又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你们府上四姑娘被人掳走了?”

    “休胡说!我四姐好好在这里,被掳走的是三姑娘!”

    木宛正被莲子扶着起身,听了江姑娘的话斥责一声,那江姑娘却是忽然脸色一变,随即露出喜色:

    “和我表哥定亲的三姑娘?阿弥陀佛,可我怎么方才看着你们三姑娘倒好像并不怕山贼呢?我可瞧得清楚,她是自己直起身子的,莫非就想被山贼掳走?”

    “你闭嘴!”

    木宝终是忍不住喝了一句,江姑娘一见如此,一言一语的和木宝争吵了起来。隐隐马蹄声,赵出和石隐果然回转了来,木容撩起围帽,石隐远远打马而来时,那狠戾的眼神在一触到木容时倏然化解。

    石隐再不顾旁的,策马直到木容身边飞身下马,一把扶住她双肩上下打量,只除了神色极差外果然不见任何不妥,这才松了下来。

    “这马贼像是冲我来的。”

    木容脸色铁青,石隐眼神一黯,一股子嗜血狠戾又那么露了出来,木容却紧紧盯着他又道:

    “十五年前,我舅舅也是在此处被山贼劫掠,外祖父送赎金来,他们都是命丧在此山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