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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出这两个字可谓将木容一下震的无以复加,简直如同雷霆直下。只是终究在孟侯府中,赵出瞧着她惊呆的模样只是一笑,便迈步扬长而去,莲子此刻也是一张脸被唬的惨白,只是她想的和木容想的,却并不一样。
木容惊的是木宛和赵出竟然有这样一段怪异的过往,可莲子却只注意了赵出最后所说的,他说他不能娶木宛了。
两人回了马车上,木容只觉着坐立难安,好容易等梅夫人出来了,一路又回了太守府,梅夫人下了马车也只古怪一眼瞧了瞧木容,木容却是在东跨院下的马车,一路又往西跨院去回。她想告诉木宛结果,又想知道木宛和赵出到底有什么事。
莲子一见木容过绛月轩大门竟是不入,忙着拦在跟前:
“姑娘这是去哪?”
“去新竹苑。”
那是木宛的院子,莲子却是看了木容一眼:
“静安侯说他和五姑娘当初说的话如今做不得数了,姑娘预备怎么和五姑娘说?”
木容一下怔住,回想昨日木宛所说,赵出若还认得这荷包,她会将一切告知,若已然忘记,便把荷包丢了,也就什么事都没了。可赵出的这句回话,气结果显然和忘记没有区别。
那些事,木宛大约会烂在肚子里。
只是能让赵出许下婚约的事恐怕必不是小事,可如今赵出是这样的回答,她又要怎么和木宛说?木宛说的好似并不在乎,可她这两日的魂不守舍也足以说明,她心底还是在乎的。只是养在深宅的木宛又怎么可能和赵出扯上了关联?难道?
石远当年将自己交托给两个徒弟,赵出和石隐自然都曾悄悄进出过太守府,或许他们的瓜葛便是那时候留下的吧。
若真是如此,岂非是自己的罪过。
眼下正是午膳的时候,木容却没什么心思,令莲子即刻去苏姨娘处将今日结果告知,又说要往静安侯府拜会一趟。苏姨娘大约觉着木容去要道谢,便立刻派了车。
木容连绛月轩都没回,便径直又坐了车往静安侯府去了。
石隐竟像是先知,开了静安侯府大门迎在门外,见她来了只一笑将马车引了进去。木容一想赵出说的那些话如今算不得数了,便没好声气,一下马车先探了起来:
“静安侯和我五妹的事到底是怎样?”
“师兄的事,还是师兄自己来说比较好。”
石隐只一笑,一副世外方人的淡然,木容气恼,便也赌气不再说话,石隐引了她往里走,这新晋的静安侯府也不是个极大的宅子,同周家比邻而居,自然格局相差不多,最里一进大约是住所,石隐便将她引去了第二进,转弯进了东边的院子,就从开着的窗子瞧见赵出正在内里,正是蹙眉看着手中的荷包发怔。
木容被石隐领着直进了屋里他还仍旧未有觉察,木容便只得出声问了一句:
“这荷包到底怎么回事?”
赵出恍然回神,一见是她,便是抿嘴一笑,再看她身后站着的石隐:
“让你挡住她,你竟把她领了进来,可见不能信了。”
木容却没心思说旁的,便又追问了一回:
“这荷包到底怎么回事?”
她不好直问什么娶不娶的事,只是心里总有些担忧,赵出便把荷包丢回了桌上:
“你那妹妹没同你说么?”
“她只说交还给你,你若还记得这荷包,她便告诉我,你若不记得了,让我随手丢了,这也就什么事都没了。”
“倒是个有骨气的姑娘。”
赵出扬眉赞了一句,只是神情却终究透出了几许惋惜。
“不过是几年前那夏天,我和石隐刚好得空来峦安,自然去太守府看你,你刚好被梅夫人罚去了冰窖,眼看人冻昏了,石隐就从通风窗进去,却忽然有个小丫鬟抱着棉被匆匆过来,在通风窗往里一看就给吓跑了。我怕她胡言乱语,就跟过去了,谁知……推门一进,她正在换衣裳。”
木容一下立了起来,这一回的心慌可谓是实实在在。
那是四年前,木宛十岁,夏天里换衣裳,恐怕浑身上下都被赵出给看尽了。
这是毁名节的大事,所以赵出许下将来会娶的承诺,甚至留了这荷包以做信物。
木容忽然间心里很乱。
她知道木宛同旁的姐妹不一样,一副清冷拒人于千里的模样,永远的心冷刻薄,又孤傲的不允许任何人低看了自己。她以为木宛本性如此,只没有一颗害人的心便是难能可贵,可她却没想到木宛清冷下掩藏的是颗温暖的心,是在木家唯一一个害怕她会冻死的人。
她的猜测被落到了实处,木宛果然是因为她。
“既做了这样毁人名节的事,如今又为什么要说做不得数了?”
木容有些心绪浮动,赵出却是笑了一笑,拿眼看着她,似乎这样的话她实在不该问。木容忽然心一沉,回想赵出之前所说,他问给荷包的是谁,她说是妹妹,赵出怔住,显然从前并不知木宛身份,可过后,却是嘲弄冷笑,说那些话,不再作数。
他以为是丫鬟的时候就可以娶,可作为木家的姑娘时,却不可以再娶。
木容想要辩驳几句,甚至是说赵出几句,可却忽然发现她一句也说不出,甚至不知要说什么。
赵出如今宁愿背弃诺言,也只是因为木宛是木成文的女儿。
赵出这样的人,战场杀敌用性命换来的军功,他为圣上办事,或许还会为举荐的三皇子办事,更或者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如今又是圣上心腹,圣意总能猜度一二,木家的未来,他恐怕清楚的很。
而木成文是个为利益连女儿都能牺牲的,连情意二字也都要衡量衡量是否有利,木宛若真嫁给了赵出,他势必如血蛭吸附上了一般,直要吸了赵出的血到他自己满足才肯作罢。
军人最是众成守诺,可如今,赵出情愿背弃诺言,也不能如此。
可她也是木成文的女儿。
木容忽然间也有些失魂落魄。
“我知道了。”
她颓然应了声,怔怔的转身就要走,赵出却出声将她唤住,将一个盒子递在她面前:
“这个便做弥补贵府五姑娘吧,只不好明着送去,请你转交。”
木容掀了一看,一叠子的银票,白花花的耀眼,刺的她眼睛疼。
“还是你自己处置吧。”
木容眉头一蹙,咬牙急急而去。
还没出了静安侯府,眼眶里便是泪水浮动,说不清到底为什么,也说不清到底为了谁,只觉着被拧着心一样的难受。守在外面的莲子瞧她这样也不敢去问,只匆忙跟上她的脚步。
这一回回了太守府,木容便是径直就去了新竹苑。
木宛正披了棉斗篷站在院子里看梅花,她的院子里只有一株梅树,眼下枝头挂着几朵红梅,院子里却没旁的伺候的人,听见脚步声,木宛回头来看,见是她,竟是嘴角忽然有丝浅笑。那模样,好似知道了结果一般的淡然。
木容忽然有些不知如何面对她,便勉强笑了笑:
“怎么不见兰雪兰霜?”
“听说今日往孟家去说事,静安侯也去了,我忖着,你大约会来,便把她们打发去我娘那里了。”
新竹苑不大,和木容从前住着的那院子差不多,木宛把人让进了屋里,倒了茶,行动间竟是再没了值钱的心神不安,可木容却仍旧不知要如何开口。
“你这样为难,可从我把荷包给你的时候,其实心里已是想到了结果,只是总还有丝奢望,觉着或许会不同。”
木宛见她总那样,也就先开了口,说话间嘴角总带着微微的弧度,可眼神中的清冷却总带着几许伤怀。木容一下梗住,愈发的不知要说什么,木宛却是忽然笑了:
“从前一直当他是太守府的家丁,这些年里总明里暗里的在找他,却总也没找到,还当是庄子上的人,可没想到,他竟是静安侯。”
木宛眼神悠远,搜肠刮肚的想着听到的关于静安侯的所有传闻,可那些似乎都离她那样遥远,远到了遥不可及,她的记忆里,永远都是那个一推开门,便惊怔而住的青年,随后红了脸,许诺一定会娶她,将怀里的荷包给了她,说是自己亲手打磨的玉山珠子,作为信物。
从十岁起,她就觉得她只能成为他的妻子了,即便男人她一直以为那人不过是个家丁。
她总觉着那个人应该是穿着家丁的衣裳,虽总透着几分桀骜不驯,可她却从没想过,那人竟会是战场淤血杀敌的将军,保国卫土,用命换来了至高荣耀的爵位。
他们之间,实在不般配到了极致。
她笑着,低了头,却看不清杯中水,手微微的颤抖,水面荡着一圈一圈的波纹。
可木容看着,却忽然生出了感同身受的滋味,只觉着鼻尖那样的酸涩。
“为什么要穿丫鬟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