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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宛的事搅缠着木容一夜未曾好睡,瞧这模样她和赵出之间似乎有些古怪的牵连,可赵出却是早已到了峦安的,只前日里因着张春英的事怒而上门,随后,木宛的神情行动便透出了古怪。
木容低头去看那荷包,依着木宛话中的意思,这荷包大约是赵出的,虽是香色,可上面并没有一丝针线绣花,且看着陈旧模样,怎样也是许多年前的物件。木容一颗心往下沉,瞧这样子,木宛似乎之前并不知晓给她荷包的人是赵出,显然是那日骤然遇见,方才发觉。
可她总也想不通。
翌日,将近巳时,东跨院那边鸾姑亲来传话,说梅夫人预备起身往孟侯府去,请四姑娘同行。木容是昨日便已得了木成文知会,虽说万般不愿,却还是带了莲子随着去了,袖笼里死死的捏着那个荷包。
一行两架马车,梅夫人大约也不愿见她,她也乐得不必面对,一路去到孟侯府时,已是昨日送过了拜帖,孟小侯夫人在府门内迎着,见了梅夫人便露了几分骄矜浅笑:
“母亲命我在此接了梅夫人。”
眼神扫了后面木容一眼,便再没多说什么,只是这神情怎样都约略透出了几许轻看。看来孟家人大约也都知道了七少爷和木安的事,清楚梅夫人亲自上门来是商量亲事的。
孟小侯夫人领着人径直往后院孟侯夫人的院子而去,只一进院门,却见着孟侯夫人从内竟是迎了出来,满面欢喜笑容,梅夫人赶忙也笑着疾走几步上前,侯夫人一把攥住了梅夫人的手,梅夫人一瞧如此心下一安,谁知侯夫人竟是拉起她来一齐往外又去了,梅夫人登时惊愕:
“侯夫人,这是要……”
“不巧的很,本来昨日里接了夫人帖子,今日是该候着好生接待,谁知方才前院竟又接了静安侯的帖子,只说侯爷即刻到访,要给我那七子说门亲事,我实在不得闲,只得带着夫人也往前院去了,夫人可要担待。”
说的眉开眼笑,梅夫人却是猛然变了脸色,随后回头狠狠盯了木容一眼,木容却没什么心思理会她,就只装作没瞧见,只随在后面又匆匆折回,到了前院去。
前院待客那小厅已然开了,想来侯爷是先行叫消息传到了后院,知晓侯夫人是一定来的,便在那厅房的西北角上摆了架屏风,侯夫人自是领着几人便进了那屏风后,倒也宽敞,便是笑看了梅夫人:
“今日或许好事成双呢。”
梅夫人听了这话勉强一笑,却是忖出了侯夫人话里的意思,孟家人是愿意纳木安入府的,只是这原配嫡妻,却要看静安侯今日所说的人了。
梅夫人自然着急,趁着人还没来,便是赔了笑:
“今日倒也实在是来说贵府七少爷的亲事的,只是我们府上的二丫头,小侯夫人也是见过的,极为端庄知礼的一个人,和七少爷果然是再般配不过的。”
侯夫人听了这话却是一笑,不置可否,梅夫人正暗自着急,自觉今日静安侯也到孟家来说亲定然是给自己使绊子的,眼下必然再靠不住,正思量着再说些什么好,却见着孟侯夫人忽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便听到了厅里传来的说笑声。
“能劳动静安侯来亲自说亲,莫说我那七子,便是我整个侯府,也着实的光辉!”
孟侯爷笑着将赵出让进了厅里,又令小厮将今年朝中所赏贡茶泡来待客,随后宾主落座,寒暄了几句,孟侯爷便单刀直入问起了人来:
“只不知什么样的人家,侯爷竟肯作保?”
随即又笑说:
“咱们这样的人家,静安侯也是自知的,不论出身,只求那姑娘是个人品绝好的。”
赵出便是笑了笑,带着几分意兴阑珊:
“我这样的粗人,实在不愿意管这样的事,不过是受人所托,也实在推脱不得。”
说着,又是忽然道:
“只是听说太守府中的夫人似乎也瞧中了贵府七少爷,意欲说亲,倒不如将梅夫人也请到了跟前来,一并说了,侯爷考量着直接定夺,也免得再累赘一回。”
赵出竟是忽然提此建议,一时间莫说是孟侯爷,便是屏风后的孟侯夫人带同孟小侯夫人和梅夫人,俱是面色一僵。木容一下子低了头,强忍笑意。这赵出,简直一肚子坏水。
“这……倒不大好吧,”
孟侯爷试图让赵出打消念头,同给一人说亲,怎么都要避讳,这静安侯却是个古怪的,竟要一齐来说,让他当面定夺。却又不敢太过强势,毕竟两家虽说爵位一样,可这侯爷却也不同于侯爷的。赵出却是爽朗的大手一挥:
“怕什么,侯爷若觉着梅夫人提的好,自然定了梅夫人提的就是,我难不成还为这些去记恨侯爷?”
孟侯爷眼见如此,只得涎着脸笑道:
“这,倒要让静安侯笑话了。”
说着对小厮打了眼色:
“去请夫人出来吧。”
这一下,孟侯夫人同梅夫人没法子,只得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难免带了几分难堪,木容同孟小侯夫人自然仍旧回避在屏风后。也所幸赵出并不以为意,想来战场军营常年厮混的,也就不拘小节一些。
赵出看着倒也极为爽快懂礼,待孟侯夫人和梅夫人落座后,便是先行对着梅夫人点了头:
“还请梅夫人先说。”
梅夫人上下看着这人,心下无限懊悔,都是张春英这蠢人,否则将静安侯说给宝儿,简直不能更好。只是事已至此,也只得作罢,便是浅然一笑,到底拿出了当家夫人的气势来,又忖度着女儿这方该有的骄矜:
“说来也要遭人笑话,此来也是想要问问侯夫人和侯爷的意思,倒想为我家二丫头说一说此事。”
从来说亲不是请了旁人来试探,便是自有媒人,从没有自家亲自上门来问的,况且又是女儿家,梅夫人这一回实在唐突,只是孟家人知晓底细,终究顾着颜面,也不戳破。
孟侯爷听罢便是笑了笑,竟也是同孟侯夫人一般的神情,不置可否,便回了头去看赵出:
“眼下静安侯总要说说,这来说的到底是哪家了吧。”
孟侯爷问出了口,赵出却是忽然不做声了,连带着三人齐齐回头去看他,他却只端了茶盏去品了一口,先是蹙眉摇头,再是舒展点头,继而又是一口。
厅里坐着的人也就罢了,可屏风后的木容却是有些急,他这半晌不做声也不知到底要做什么,别一个不好再把此时做砸了,到底是木安一辈子的大事,又等了一等,还不见赵出出声,便是用帕子捂了嘴,低低的咳嗽了一声。
声音虽低,却抵不住这厅里正是安静,梅夫人听了霎时脸色一变,孟侯爷却是不知木家还来了个姑娘躲在屏风后,自然是扬眉略露了惊异,赵出却是听了这一声,正是低头品茶的面上,眼底携了丝笑意。
让你算计我!
瞧着把木容也怄的差不多了,赵出这才将茶盏放回了桌上,只说了一句:
“我觉着梅夫人提的,就极好。”
孟侯爷和侯夫人脸上的神情,是一瞬僵了一僵的。
“侯爷觉得呢?”
赵出不听人回应,便又追问了一句,孟侯爷勉强笑了笑,只得顺了他的话下来:
“静安侯说的,竟和我想的一样,只是……”
还欲再说什么推脱,赵出却是忽然一笑:
“这样就好,我觉着也是极好的。”
孟侯爷被截断的话便生生的断在了嘴里,他回头去看了侯夫人一眼,侯夫人蹙了眉,半晌后也只得抬眼回应了孟侯爷,孟侯爷便是笑了笑:
“那,也就如此吧。”
总也不能为了个庶子的婚事,驳了静安侯的脸面。毕竟孟侯府想要起复回朝少不得人脉,可远在峦安又不是时常能遇着像赵出这样爵位实权都在手的。
在木家看来很是棘手的事,也不过让赵出三言两语便给定下了。
梅夫人怔怔仍旧未曾回神,赵出只抬了眼皮子扫了一眼,嘴角勾了一勾,带出几许邪气的嘲弄。
“如此,既是好事已成,我也就不再叨扰。”
赵出来去都利落,同孟侯爷招呼了一声便要走,孟侯爷赶忙相送,赵出却是摆手:
“不必送我,我自己认得路。”
他那模样分明是嫌聒噪,孟侯爷只得僵着笑笑,说了几句话,赵出就出了门。木容听见脚步声便赶忙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见孟侯夫人同梅夫人说起了话,便到了近前小声说道:
“母亲,我去车上等你。”
梅夫人心不在焉摆了摆手,木容便携了莲子忙忙追出了门,遥遥只见前面一道身影走的极快,眼见追不上,木容瞅着四下无人,便只得又低低咳了一声,前面那人却是耳力极好,一听这声,立刻停了脚步,回头来看。
一见木容,便带了几分邪气的笑。
木容却并不敢和他多做纠缠,免得被人瞧见说不清楚,只匆忙走去,路过他身边时,将手中的荷包塞了过去。
赵出自觉有东西递进了自己手中,却是下意识接了,低头一看,登时面色大变,竟是不管不顾,几步上前又追了木容身后:
“是谁给你的?”
显然的,他认得这荷包,他也记得这荷包。木容脚步不觉着便顿住,满面疑惑,蹙眉去看他:
“是我五妹的。”
赵出一怔,显然大出意外,随即却是浓眉狠狠皱起,片刻后,只嘲弄般勾了勾嘴唇:
“如此,当初的话,就做不得数了。”
“什么话?”
木容紧紧追问,赵出便将那荷包塞回了袖笼中,淡然一句:
“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