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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容提着心,忽然觉着身前的人略动了动,她万分不安抬眼去看,就见他正回头垂眼,却只一眼淡漠扫过便又回过头去。
木容只觉着,整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七少爷满脸古怪却不敢出声,隐先生并未理会孟小侯爷的话,于是三面人马很是尴尬的僵持着,赵出忽而勾唇一笑,刀刻一般的冷硬面目竟是也这么忽然的柔和了一下,随即竟是迈了脚步,越过了隐先生,又越过了七少爷。
孟小侯爷怔了怔,赶忙对隐先生点头一笑,便随着而去,七少爷自是跟在自家兄长后,也一路去了。
眼看人都去了,木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莲子偷眼去瞧这隐先生,却因着那铜面具瞧不清他面色,只觉着那薄削的双唇抿的冰冷。
随即,隐先生袍角一动,竟是自始至终一言未发,就这样走了。
木容看他身影愈来愈远,一时间,心里竟也不知该想些什么了。只是方才火光电石间,她竟下意识便肯相信这人,若真被人算计,宁愿跟这不知底细的人扯在一起,也不愿和孟侯府的七少爷扯在一起。
莲子见人都走远了,四下看去,面色便愈发的沉了下去:
“侯府这花园子如今叶落广阔的,今日这样的日子,方才那丫鬟跟七少爷走来,分明能瞧见前面走的是女子,不知回避却还一味来追,可见心怀叵测。”
这些木容心里自然清楚,可木安心心念念要嫁进孟家,而孟家如今尚未婚配的少爷也只有这位今年已二十岁的七少爷,她又怎么肯让七少爷跟自己扯上关系?大户人家联姻,断不会妻妾共出一府,木安再蠢,也不会自断后路。
而那孟小姑娘到底又是年岁不大尚未出阁的姑娘,纵有心思也绝想不到男女之事上,况且,恐怕也没这个本事能调动的起她的小叔叔。
这一回恐怕又是托赖她的好嫡母,撩拨了本就不和睦的侯府嫡母庶女两人相斗,再利用了孟小侯夫人遂了自己的心愿,乐得青白自己。
“先回院子去吧。”
裙摆上湿的痕迹已不太显,身上的酒气也发散去了大半,眼下待客的院子里只怕酒席已开,她身上下剩的那些气味,大约也能掩盖的住。
莲子心思通透,这地方也不便多说什么,便扶了木容往前去了。
院子里果然已不见了宾客,正房待客大厅里已然摆下十几桌的酒席,正中竟还搭了个小戏台子,台上正热闹演着吉庆的戏文。
木容抬眼四下一瞧,便见着孟小姑娘正在一桌作陪几个高门嫡女,木宁木宝也赫然在坐,还在瞅着木安木宛的功夫,就见了有人朝自己悄悄摆手。
正是木安。
木容一笑上前,落座便见一桌除了她们姐妹三人,旁的几位姑娘俱是面生,只一笑算作招呼,木容便落了做。
“四妹妹今日得了好大的脸面。”
木安笑的亲近,便用手拨弄她腕上的镯子,木容脸一红,带了几分羞涩,凑到木安近前悄声道:
“无非因着那日孟小侯夫人奚落了我,侯夫人怕因此事得罪了我们太守府,这镯子不过是做给母亲看的罢了,我哪有那样大的脸面?连我都看清了,二姐怎么看不清?”
“你这机灵鬼!这会子这样通透了,往常怎么一有风吹草动就吓成那样?真看不得你这得意!”
见木容眼底几分狡黠,木安笑的宠溺,指头就那么一点木容额头,木容只羞赧笑,眼角就瞧见了木宛携着冷嘲的扫过一眼。
“这半晌怎么不见你?”
木安眼底那分疑惑虽是再三掩藏,可终究疑心太重,总露了那么一丝痕迹,木容登时露出几分惴惴,低头不愿言语,木安见此愈发看不透,甚至去攥了攥木容的手。
木容耐不住她,抬眼谨慎四下瞧了,见没人注意她们,这才又凑近了木安,更用帕子遮了嘴,才低低说起:
“二姐方被孟小姑娘叫去不多久,有个侯府丫鬟不经意撞了我,手里竟刚好拿着酒瓮,这就洒在我身上了些,虽不多,却一身酒气,我不敢在院子里待着,怕被人闻见了又……”
木容露了几分胆怯,木安立时便很是担忧,上下把木容瞧了半晌才又问:
“那你去哪儿了?”
“说起来也是奇事,和二姐说了,可别告诉别人。我往后花园子去消散酒气,谁知竟险些撞见侯府的七少爷,有个丫鬟不知怎么的,明明看见是我们,却领着七少爷直奔我们追来,吓得我一路躲避,幸亏中间让小侯爷同静安侯半路截去了,不然这真撞见了可就有嘴说不清了,所幸谁也没瞧见我。”
木容长舒一口气,木安却是脸色一变,隐隐透出些恼怒惊慌,勉强笑了,再没心思和木容说话。
木容垂了头,假做惊魂未定用帕子握了嘴,却是忍不住抿了抿嘴角。
这事她可不愿意独自担着,不如让苏姨娘去操心。
正是各怀心事,却忽然有丫鬟入内,径直寻到了孟小姑娘跟前,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那孟小姑娘眉头一蹙,抬眼便瞧了木安木容处,脸色一沉,带着些不服气,起身随那丫鬟去了。
孟小侯夫人的好算盘,这事也就推在孟小姑娘身上了,只是这母女二人,终究还是为木家人做了嫁衣。
这边宾客饮宴自是不提,孟小侯夫人受罚,几个妯娌将场面操持的不出一丝错漏。
孟小姑娘被丫鬟请去了正院,本该仍在待客院中作陪的寿星侯夫人,眼下却是满面不安又夹缠了怒火,瞧见孟小姑娘进来,一下便发作了:
“你也太大胆了!今日是什么样的场合来的又都是什么样的人家?虽说在峦安没人能比咱们家,可哪一家背后根基牵缠能是单薄的?你母亲那日言语有失你尚觉不妥,告诉了我来弥补两家嫌隙,可你倒好,今日竟动手去算计木四姑娘!”
孟小姑娘满面倔强,虽是站着笔直听祖母训斥,却是一丝一点也没服气,侯夫人瞧了愈发焦恼:
“还把你七叔也带上了,幸亏没成事,若真成了,那咱们府上一辈子也别想出头了!”
“我就不信,她一个四品太守府里的庶出姑娘,纵然再得势,还能压着咱们侯府出不了头?”
孟小姑娘忍不住回嘴,只觉着她这祖母太过草木皆兵,一个连日子都过的落魄的庶女,怎么就能掀起这样大浪?
侯夫人气噎,可自小带在身边养大的亲孙女又舍不得打骂,恼恨的转头不理她,身边的大丫鬟瞧了便露出几分为难,心知孟小姑娘一向吃软,便好言解说起来:
“今日静安侯道贺,夫人高兴的不行,虽说静安侯同咱们家是一样的爵位,他又是新晋权贵没什么根基,可耐不得人家现如今是圣上跟前最是得宠的,这不刚从边关回了京便封了侯,圣上可是亲令工部以亲王规格督造静安侯府,趁这大半年盖府的日子,又不知交了静安侯什么隐秘差事。何况静安侯身上还有大将军官职在身,手握兵权,那可是咱们家远远比不上的。”
一番软话说的孟小姑娘缓了神色,也思量起来,自家早就交权,是个有爵无职的,权势二字也只靠着个脸面撑着罢了,可却仍旧有些想不通:
“静安侯纵然再厉害,可和木家那四姑娘能扯上什么关联?”
大丫鬟听问,瞧了自家夫人,见没有要避讳她的意思,这才又低声说了起来:
“今日来的,不止是静安侯,还有那隐先生,夫人忖着那隐先生喜好未敢声张,今日木四姑娘在花园子里落魄的很,那一贯心冷凉薄的隐先生,竟是出手相助,可见二人难免有些渊源,只不知这渊源是什么,若只是一时兴起倒也罢了,夫人就怕……”
听到此处,孟小姑娘终是脸色微变,露了几分畏惧,侯夫人见她终于醒悟,才无奈叹息一声:
“这隐先生做事从无章法,连圣上都颇愿意高看几分的人,谁敢轻易得罪?”
几年前三皇子受命巡查,遇见这形容古怪的人,一时兴起生了逗弄心思,谁知一来二往竟发现是个极有内涵的,几番试探下来,发觉在朝局战场均有见解之人,便有心拿困扰朝中的几件大事说与他听,竟是不过几日便思出对策,三皇子依样上禀,竟是样样处置的尽善尽美,也是那时起三皇子渐渐得了盛宠,成了皇子中第一人。
这人虽说只是仅二十许岁的青年,却是得三皇子亲口唤一声隐先生的,只是性子古怪不愿入仕。
后来三皇子几次求访,那隐先生被缠不过,才将赵出荐给了三皇子。
赵出作为如今人尽皆知,可这背后的隐先生,却是连圣上得知后也肯赞叹一番的人物。
侯夫人很是担忧,隐先生要真看上了木家四姑娘,那得罪了四姑娘就是得罪了隐先生,那得罪了隐先生,自然是连静安侯带同三皇子,也都一并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