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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般接连赶了许多天的路,靠着硬闯和胡月甜甜的幻术,冲过了一道道关卡。
这一日,阴霾极重,瘴气逼人,刘桑立在窃脂背上,眺望前方,却无法看得太远。
胡月甜甜道:“越过前边的乔竹小洞天,就出了黑鹜天边缘,再过去,却是万天洞的势力范围。”
刘桑道:“万天洞是黑鹜天当前最大的强敌,虽然那里亦不安全,但至少黑鹜天尊无法在那里大规模追杀我们。”沉声道:“我们走。”
窃脂振翅,往前方低飞而去。
就这般赶了一阵,前方是片低洼,刘桑环视下方,仔细观察有无异常之处。忽地,他生出感应,急急抬头,心惊喝道:“闪开!”
自己腾身而起,胡月甜甜亦是聪慧,及时跃开。
一只巨大的机关铜狮却已从天而降,狠狠砸在窃脂背上,令窃脂惨哼一声,急落而下。
刘桑与胡月甜甜都非禽妖,虽然及时避开,却不会飞,自是跟着掉下。
一道黑铁柱一般轰来,途中又几个扭曲,刺向刘桑。刘桑却是认得这有质无形的奇妙兵刃,一声厉喝:“残寒铁?”身子一旋,炎剑出鞘,狠狠击在残寒铁上。
随着一道精光溅出,下方传来一声闷哼。
刘桑身子一旋,翻身落在窃脂身边。窃脂撞在地上,忍着剧痛,与击中她的机关铜狮扭打,这机关铜狮虽以寒铁铸成。但终究不是所有地方都坚韧无比,被她以挟着毒火的利爪强行撕断关节,毒火趁机侵入,内中的机关师闷哼一声。惨死在里头,机关铜狮无人操控,自是无法再动。
四面八方,却有更多的敌人飞掠而来,仅仅只是看他们的速度,便已知道,内中每一个都是高手,而其中一人,正是在羽山上曾与刘桑等一同合作,后投向混天盟的“残寒铁”蔺隆。
刘桑心知危急。喝道:“甜甜。”
胡月甜甜双手一挥。用尽所有妖力。竟接连布下四处幻境。
与此同时,刘桑亦是掷出一张纸符,颠倒五行。搅乱方位。
眼见窃脂已是浑身无力,被迫现出人身,胡月甜甜勉强布下四处幻境,挡住周围众多敌人,亦是额冒冷汗。刘桑沉声道:“你们先走!”身子一旋,强大的风压无由而现。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而上九万里。
“刷”的一声,大作的狂风,竟一下子将胡月甜甜与窃脂送往前方山头。
他心知,这些日子。虽说是昼夜赶路,其实消耗的全是窃脂的妖力,再加上窃脂刚才被机关铜狮硬生生击中,此刻根本已是无力作战。而甜甜的幻术,在这种近身作战中,很难起到太大作用,尤其是敌人太多,她的“天狐九幻”又未修全,留在这里,只会成为累赘,于是干脆将她们送走。
在狂风的护送中,窃脂心惊回头,只因她也没有想到,这种时候,刘桑首先考虑的竟然会是她们的安危。
这些日子鸟不停翅的赶路,已是让她妖力几乎枯竭,刚才又硬生生受了一击,就算留下来也帮不了刘桑,更何况从内心深处,她也未必想要帮她。于是一咬牙,强忍腹上剧痛,再次现出妖身,借着刘桑送出的强大风压,乘风而去。
胡月甜甜亦是知道,这个时候,只有逃得远远的,保证自身安全,才是对刘桑最好的帮助,跃到窃脂背上,回过头来,只见刘桑的身影在成批的强敌中纵跃,其形势已是险之又险,不由得流下泪来,心知这一别,她只怕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他。
刘桑和着剑光,来回乱窜,竭尽全力,试图搅乱敌人对他的包围之势。
一道刀光劈空而来,这是一柄鬼头大刀,随着刀气,血光涌现,劈过来时,有若千军辟易,竟带出惊人刀风。
刘桑抽眼看去,只见用刀者乃是一个彪形大汉。
这一刀之威,绝不下于地蔺隆的“残寒铁”,仅此可知,对方在江湖上绝非无名之辈。只是,身处于这般绝境,刘桑自也没空去问对方大名,左手抽剑,右手一扫,炎、风两剑接连击中鬼头大刀,连打带消,强行消解掉对方强攻之势,再借来一点力道,急速飘退,避开身侧攻来的两轮刀剑,
使鬼头大刀的彪形大汉亦是惊讶,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简单地避开他的杀招“并血神刀”,甚至能从他的刀上借力,难怪为了对付这个小子,混天盟竟要动用这般阵仗。
虽然避开了彪形大汉的并血神刀,并利用对方的劲气,让身边几名敌人对他的位置判断出错,但是“残寒铁”已从身侧攻来。
残寒铁节节开花,诡秘莫测。
刘桑心知,蔺隆虽然心眼较小,心术不正,但不管怎么说,当年都是和洲之上,能与月姐姐并称的高手,丝毫不敢小看。剑光一点,竟不顾自身,反击蔺隆咽喉,伴随着风剑上轰隆的雷声,他厉喝道:“蔺隆,你不知羞么?”
蔺隆心中终究有愧,再加上,心知刘桑已经落入罗网,自不愿跟他同归于尽,身子一闪,抽兵退开。
蔺隆一退,敌方的包围总算出现一个小小的空当,刘桑身子一闪,强行突破。
一道劲气破空而来,硬生生击在他的背上。
他蓦的喷出鲜血,加速前进,落在前方一根枝条上,再喷鲜血,回过头来,看着那从暗处突然出手,将他重创后,便负手而立的老者,惨笑道:“好卑鄙!”
对他进行偷袭的,竟是混天盟的副盟主苏老。
苏老名震天下,乃是大宗师级的高手。为了对付他这样子的一个少年,不但出动这般多的高手,甚至亲自藏在暗处,忽施暗算。如此不择手段的做法,纵是刘桑也大出意料。
众人散开,不让刘桑有逃走的机会。
苏老却只是拂须笑道:“不是老夫卑鄙,实在是刘兄弟太让老夫意外,老夫与玄扈轮番出手,竟然仍让你逃到这里,以刘兄弟之才,对你哪怕是有丝毫疏忽大意,都有可能留下后患,能让老夫如此重视、一丝不敢松懈的人。到目前为止。也仅有刘兄弟你一人。”
刘桑拭去嘴角血丝。苦笑道:“我似乎应该感到骄傲?”
苏老道:“以刘兄弟这般年纪,能让一个大宗师布下天罗地网,带着这般多的高手围攻。然后亲自出手偷袭,我要是刘兄弟你,必定会骄傲得紧。”他盯着刘桑,一步一步地往前踏去。
与此同时,四面又出现一批身披云袍的巫祝,手持白幡,不停舞动。
刘桑道:“这又是做什么?”
苏老淡淡地道:“招魂!人死之后,魂魄并不会马上散去,一般来说,生前体弱者。经风吹日晒,一日便散,生前强韧者,有时可以坚持个三五日,以刘兄弟你的身手,十天半月,魂魄不散,亦很正常。若是让你的魂魄逃了出去,对我们来说,也有一些麻烦。”
“原来如此,”刘桑道,“据我所知,‘鬼神六治’已经发动,你是怕我死后,魂魄也被吸进阴曹地府,落在你们的对头手中?”
苏老目光一闪:“你知道得很多!知道得太多的人,通常都没有好下场!”
刘桑冷哼道:“有你们这些魑魅魍魉作祟,天下大乱,知道太多的人,至少还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否则的话,莫名其妙的就为你们所害,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老大讶道:“你这话,倒也有些道理。只是,知道自己怎么死的,难道就一定比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更好不成?”
刘桑道:“对我来说,自是如此。”胸口一阵阵的发闷,呕出一口血来,紧接着便苦笑道:“当然,还是不死更好。”
身子一摇,已是坚持不住,栽了下去。
名满天下的苏老背后的偷袭,又有几个人能够撑得住。
苏老冷然道:“杀了他!”虽然从常理而言,将他擒下,自比把他杀了再禁锢魂魄,对魂魄进行“逼供”要简单和容易许多,但苏老却不想再给刘桑任何机会。
能够让一个大宗师警戒到这般地步,刘桑确实是可以骄傲了。
几名武者急纵而上,要将刘桑致于死地。
就在这时,一道月光忽地射来,轻飘飘地锁住了刘桑,刘桑的身体立时向远处飘去。
这道月光来得太过神秘,也太过迅捷,连那几名已是接近大宗师的武者都扑了个空。
苏老脸色一变,身子忽窜,脚下“哗”的一响,出现了一道闪电。而他就这般御着闪电,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刘桑紧追。
暗处却有一个娇小的人影快速掠出,一把拎住昏迷的刘桑,有若和着月色,快速纵去。前方明明树木重重,她竟然就这般笔直飞掠,每一次眼看着要撞上树干时,娇躯一扭,直接便穿了过去,速度却是不见一丝延缓。
“刹那咫尺?”苏老喝道,“双月王妃既已出现,何必要逃?”
每个人的修行都不相同,他没有这般直接跃过障碍的本事,只得纵上空中,踩着脚下的闪电,疾追而去。
在他身后,那些混天盟的高手却是被他们越拉越远,人非鸟禽,未修到能够借用天地之力的级别,原本就无法纵空而飞,在这众多密林的阻挡下,要想跟上两个大宗师的速度,自是妄想。
连追了数座山岭,苏老固然无法追上那娇小的身影,那娇小的身影却也无法将他甩开。苏老心知,虽然双月王妃手中拎着一人,但对于大宗师级的修为来说,这样的重量根本影响不了她的速度。这般追逐,怕是几天几夜也难有结果。
于是大笑道:“多年不见,双月王妃越来越年轻漂亮,胆子却也越来越小不成?莫非知道不敌老夫。只敢如老鼠一般逃窜?”
前方娇小的女子冷哼一声,将手中黑耳黑尾的少年随手一扔,令他坠在草地上。
她自身却是娇躯一旋,虚点云霞。飘在空中。
苏老御着弧形闪电,顿在那里,冷笑道:“王妃真是好雅兴,好好的双月宫不待,竟跑到黑鹜天这种地方。”
娇小的女子,梳的是高髻,穿的是绫罗,额间勒着银色抹额,抹额上镶着宝玉。石青色的襦衣,襟边缀着大紫色的花纹。飘飘的裙袂挂了两串环形玉佩。腰上束的是天蓝色的阔带。虽然拎着一人一路飞掠,衣裳却是丝毫不乱。
她的肌肤洁白如雪,略带荧光。初熟少女般的模样,配上不符合她表面年龄的高贵和冰冷,让她有若冰雕的牡丹,高高在上却又极度冰冷。
看着苏老,她目中神光一闪:“你与虚无究竟有何图谋?”
苏老道:“人人皆求上进,我们也不过就是在做我们想做之事。”紧接着却将眼神扫向月一般的少女:“倒是王妃越来越年轻了,人人皆是由少到老,由生至死,老夫倒是很想知道,王妃是如何做到逆转生机?”
高髻少女淡淡地道:“这就是我的事了。”
两人视线森冷对撞。皆知道要从对方口中探出秘密,几属妄想。
苏老阴阴地道:“这少年乃是我混天盟想要之人,王妃何不将他交予老夫,以免你我彼此为敌?”
高髻少女冷笑道:“尔混天盟早已与天下为敌,事到如今,才来嫌人碍事?”
“与天下为敌?”苏老大笑道,“这话老夫很是喜欢,若没有与天下为敌的胆量和野心,世人又如何能知老夫之名?便是王妃你,难道又真的惧怕世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王妃又何尝不是一向为己?”
高髻少女哼了一声:“这话虽有道理,其实却是废话。”
苏老却道:“不然!!!”
高髻少女冷冷地看着他。
苏老笑道:“王妃可知,为何好人大多不得善终,反是祸害能遗千年?每一个人活在世上,他身上的所有器官,心、肝、脾、肺、肾,甚至一血一肉,都为他的生存孜孜不倦,朝夕不敢懈怠,若他却去为别人而活,甚至为了他人,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不顾,那他身上的每一腑每一脏,又如何乐意?它们辛辛苦苦为他延续生机,难道就是为了让他辛辛苦苦,去为了别人累死累活?所以病患多袭善类,善行多遭恶报,只因人不为己,莫说天不容他,地不容他,便连他自己的血与肉、腑与脏,也全都容不得他。”
高髻少女冷笑道:“你研究了一辈子,就研究出了这番可笑道理?”
苏老目光一寒:“王妃莫非不认同?”
“好人或有好报,或有恶报,说到底,无非都是实力为尊,无实力者作恶,惹得天怒人怨,不过就是自己找死,无能力者行善,空有善心,亦不免误人误己,所以终究到底,不过就是‘实力’二字,”高髻少女淡淡地道,“至于说人不为己,五脏六腑亦不容他,更是可笑。肺腑为人之属臣,人非肺腑之奴隶,我既活在世间,行善作恶,只能凭我心意而定,我欲为人就为人,我欲为己就为己,说到底,不过就是‘我行我素’四字。”
两人彼此对峙,杀气更加的凛烈。
他们虽然还未出手,言语上其实已经经历了剧烈的交锋。
苏老的一番话,其实是暗劝双月华明珠,莫要为了一个无关的人,枉送了她自身性命,这是规劝,亦是威胁。而双月华明珠直接以“我行我素”四字,告诉苏老,她生存于世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容不得他人指手划脚,于是终归到底,也就成了“实力为尊”,大家各凭本事。
苏老盯着高髻少女,阴阴地道:“昔日我等本有约定,不再彼此相争,但这个少年老夫却又非要带走,王妃若是非要坏老夫之事,老夫也就只有不客气了。”
高髻少女脸庞溢着一丝嘲弄,仿佛在告诉他:“我会怕么?”
苏老身子一闪,天旋地转,强大气劲刹那间卷向高髻少女。
他深知双月王妃之实力,固一出手,直接便借来天玄之气,带出的劲风将空气切割出无数小涡流,涡流中又有电光闪动,也不知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那电光四射的天玄之气,连高髻少女亦是动容,但她却无惧色。只见她娇躯一旋,长袖挥舞,两串裙玦亦随之而动。紧接着,一个刹那……仅仅只是一个刹那之间,万千花簇节节绽放,吐出蓓蕾,溢出花香,就仿佛这短短的弹指之间,经历了整个春天。
“刹那芳华?”苏老一声怒喝。
两团天玄之气在各自绝招的作用下撞在了一起,一阵阵疾风向外扩散,将他们脚下的树木刮得有若向四面弯曲的禾苗。在这一瞬间,两人都隐约窥见了对方天地之力的一角,于是激起更多的战意,恨不得将对方所知道的一切天地之秘尽收眼底,于是,天玄之气一团团的爆散,直战得天昏地暗,野兽群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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