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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卡玛山脉的尽头,斯洛荒原。
几辆蒙着绿色帆布的军用卡车正停在荒原深处,秃丘之下。十多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散布在军车周围,还有些站到了远处的石崖顶端,一道道冰冷的目光都在游移。
军车围住的空地上,摆着折叠桌椅,一名年轻军官和一个西服笔挺的男子面对面坐着,西装男子手里赫然端着把乌黑锃亮的火器。
“红星兵工厂最新杰作,t-35冲锋枪,战士的最爱。锻钢和夹板木的完美结合体,9磅重,高雅简洁,绝不断裂、卡弹、过热,沾满泥巴沙土一样可以发射。使用简单,连小孩子都会。关键是膛线和配弹的特殊处理,我保证没有任何圣教军的光辉战甲能够挡得住它的扫射……”西装男子滔滔不绝,像是钟表匠摆弄怀表一样,熟练之极地把子弹压满弹匣,插上枪身,“喀嚓”拉下枪机,作势对前方瞄准。
几支黑洞洞的枪口立即从后方伸来,顶上了他的脑袋。
“放轻松,放轻松!我只是一个卖力称职的军火商而已,不是杀手。杀手挣的那点钱,还不够我养斗牛犬的。”西装男子向上抬起了枪口,笑眯眯地说。
“没事,提布先生是我们的老朋友了。”年轻军官冷冷吩咐,几名警惕的士兵立即收枪退开。
“不知道古斯丁先生今天有没有空?很久都没见他了,我特意带了几瓶好酒过来,想跟他一起喝上两杯。”虽然生意场上永远也不可能有真正的人情存在,但毫无疑问,提布是个懂得打人情牌的老手。
“参谋长很忙,所以让我来接待你。”年轻军官那浅褐色的眸子里,忽然多出了一种说不出的讥嘲之色,“看起来,你认为我是个不值得打交道的童子军?”
“怎么可能!我比谁都清楚,赤色阵线的战士是最值得尊敬的,这一点我跟许多同行都提起过。”提布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
“关于t-35的那段介绍,我从其他供应商嘴里也听到过,跟你说的几乎连一个字也不差。”年轻军官也笑了笑,“敷衍小角色,说些无关紧要的台词,是不过分。但在那以前,你似乎并没有像所说的那样,足够了解我们。”
提布微怔,把冲锋枪放回桌上,“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年轻军官抬起只剩下拇指和食指的左手,勾了勾指头。不远处一名士兵小跑步过来,敬礼,立定。
“让我们的朋友看看,你对这支枪的认识。”年轻军官面无表情地说。
那士兵再次敬礼,掏出布条蒙上自己的眼睛,片刻之间,就把桌上的t-35拆成了一堆最原始的零件。紧接着,他又将枪支装配完毕,并不拿下遮眼物,就对着远处接连三次点射。
百米开外的石崖底端,半截枯朽的树根爆成了漫天残渣。
“完美结合体?战士的最爱?”年轻军官盯着军火商的眼睛,一字字地说,“这世上最熟悉枪支的,永远都不会是你们这些投机者。没有抱着枪在泥水里爬过几天几夜,亲手爆过上百个圣教军的脑袋,你就永远也不要妄谈自己是个行家,在你们眼里这些金属玩意只不过是赚钱道具,对我们来说,它却是生命的保障。”
“我明白,我只是习惯了,请别介意。”提布尴尬地强笑。
“所以,如果你还想谈下去的话,最好跟我谈些实际的东西。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请相信我把时间看得比你重要。”年轻军官唇角微扬,露出一口洁白牙齿。
“这是价目清单,七千支t-35,价钱没有变过,比市面上的行情低百分之三。”提布不得不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文本。
“我要现在这个价钱的八五折。”年轻军官看也没看那叠纸头。
提布瞪大了眼睛,仿佛坐在眼前的不是生意对象,而是凌辱了亲生老娘的仇人,“对不起,您不是在开玩笑吧?八五折?您不如现在就毙了我,把这批货一分不付地吞掉!”
“八五折。”年轻军官淡淡地重复,“红星兵工厂卖给了你这批军火,价钱多少我们很清楚。而你用作交换的那些石油,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也并非秘密,我们跟红星兵工厂没什么交情,但要去邻国炸掉几个油井,逼着某个方面断掉跟你的关系,也不算什么难事。”
“这样做,难道您就不怕为赤色阵线蒙羞么?”提布脸上攀爬的全是汗水。
“真要是什么都不考虑的话,你这种整天把友谊挂在嘴上,骨子里却比煤还黑的家伙,现在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年轻军官笔直站起,“赚钱是应该的,一次性的生意多捞些无可厚非,但长期合作就得拿出诚意。信不信我现在拨电话出去,报出我要的那个价钱,应承之后的几年里全都只给一家单子,就算是再精明的老鸟也会开着货运飞机过来吮我的脚趾?你不止有我们一个客户,同样,我们也不止只有你这么一个供货商。愿意签单的话,我的助手会跟你继续程序。顺便说一句,我的名字是卢波卡,你最好能够牢牢记住。”
望着递到面前的纸和笔,脸色惨白如纸的军火商忽然觉得,自己对这支打了四五年交道的反抗军,或许真的谈不上了解。
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上驾驶越野吉普的感觉,就像箭鱼遨游在大海里,没有任何拘束。只需要一个大致的方向,就可以把双手从方向盘上解脱出来,高速之下车身的急剧颠簸,会让人觉得仿佛是在烈马的背上,狂风不断地在耳边怒吼,视野当中就只有天地壮阔。
卢波卡独自开着车,疾驰了将近两个小时,塔卡玛山脉的前几道偏岭已被抛在后方。大峡谷的中央地带,干涸的河床已成了唯一能够通行的道路,经历过无数次碾压的车辙像是两条巨蟒留下的痕迹,河床边缘堆叠着无数颗鹅卵石。
直驰到谷地的某处缺口边缘,卢波卡直接打过方向,把车开了进去。表面上看起来,这里只不过是风化后的一道山体裂隙,但当吉普车开了进去,刚刚停稳,沉闷的机簧绞动声就忽然炸响,地面竟往上升了起来。一个宽阔的钢铁托架带着吉普车身直上山崖,在顶端收拢靠边,卢波卡向隐蔽处站起的两名暗哨还礼,大力踏下了油门。
如刀削斧刻的山体危崖之上,存在的却是个广阔世界。
就好像一个被造物主亲手辟出的平台,这片高山间林立着混凝土建筑。直指苍穹的主峰脚下,一座石堡巍然屹立,堡体外观虽然粗陋到了极点,但在这么一片青郁莽莽之中,却透着分外的雄伟。
从崖边一直蜿蜒到石堡的道路,宽阔而平坦,两边尽是茫茫的火罂粟园区。卢波卡目不斜视地驾着车,直到进入建筑区才减缓了速度。放眼望去,屋村之间随处可见老幼妇孺,几个姑娘在笑吟吟地放飞着风筝,好些精壮汉子正合力竖起一根电视天线。看起来这里和任何一个城镇也没有多大区别,只不过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的高射哨塔,让安宁中略微透出了一股金戈铁马的气息。
让过几个横冲马路的小孩子,卢波卡在警卫岗亭前熄火下车。看了眼倒在路边的隔离栏,以及空无一人的亭间,他脸色微变,快步走进了石堡外围的高墙。阳光下,这戎装笔挺的年轻人像是一柄军刀,就连行走的路线,都直如尺刻。
刚进大门,卢波卡就停下了脚步。
大块石板拼成的广场上,黑压压站满了士兵,几乎连前行的间隙都难以找到。石堡第二层,一个窗口正敞开着,探出高音喇叭,数千道视线全都聚焦在那里,没有人说话,有的只是粗重沉闷的喘息。
兵变?
卢波卡反而平静下来,一点点穿过人群,进到空阔的石堡里,小跑着上了二层。
第一参谋长古斯丁的书房就在前面不远,门紧闭着,他的卧室和起居室都同在这一层楼面上。整个赤色阵线当中,也唯有他被特许,跟将军和将军的家人共**住在这雄伟建筑内。
日常议事的银星大厅,在底层。一般来说,二层以上除了特别警卫队,极少会有人会踏足。但这一刻,卢波卡却在书房门外看到了不下十名军官。
“中尉,请离开。”远远看见他,那些军官中的一人开口说。
“第一参谋长让我来见他。”卢波卡笑得很腼腆。
“现在不行,他有更重要的会面,麻烦你下去等。”那军官的言语虽然客气,眼神却很冷,手已经搭在了腰间枪套上。
“警卫队的兄弟呢?该不是也被你们请下去了吧?”卢波卡探头探脑一番,似乎被对方的气势所慑,终于还是悻然转过身去。
那军官的手刚从枪套上挪开,卢波卡就像只灵巧的山猫一样,反身扑到,残缺的左手握紧、成拳,凶狠地捣在了他的胸口。“噗”的一声闷响,那军官背后的衣服立即炸裂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整个人竟然凌空向后直跌了出去,将另外几人撞成了滚地葫芦。
趁着瞬时的混乱,卢波卡已经拔出手枪,猛力撞开书房的门,直冲了进去。然而当他看清里面的情形,却当即怔住——赤色阵线统战部的四名上校全都齐聚在这间小小的斗室里,门被撞开的刹那,他们全都手按佩枪,有人脸上现出了惊惶之色,有的却隐现杀机。
落地窗前,除了架设高音喇叭的拖轨以外,还竖着张画架。一个满头白发的男子正手持画笔,在涂抹着什么,他的背影瘦削挺拔,即使在弯下腰来着色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也仿佛站在并不平面的高度。
“参谋长,您吩咐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卢波卡大声报告。
“提布先生有没有说,给我带了这样那样的礼物?”古斯丁没回头,脚边的猫儿倒是瞥了门口一眼,打了个呵欠。
“是的,他有这样说。”卢波卡绷直了身体敬礼。门外那些军官在大声怒喝着,却没有一人敢于跟进。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老样子,就连套近乎的方式,也懒得改变一下。”古斯丁在画架上抹上最后一笔,取过白绢拭手,转身看到年轻的中尉持枪而立,不禁哑然失笑,“收起来,收起来,这里谁不比你的军衔高,轮得到你拔抢么?”这位第一参谋长面容清秀,看上去最多只有三十多岁,赫然是个少白头。
“是!”卢波卡立即收枪,投向对方的目光中充满了忠诚与尊敬。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