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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嬷嬷最早是住在赐福宫的,燕枫八岁搬到皇子街居住之后,荣贵妃请刘嬷嬷搬出来照料燕枫。直到三年前荣贵妃见九皇子在武道上迟迟没有突破,再耽搁下去会影响到他一生的前途,不得不请刘嬷嬷施展谶纬术中最高的九九大法给九皇子改命。那次在玉峰山施展谶纬道术引发惊人天象,事毕,刘嬷嬷搬到了城西一个僻静的院子。说至少要离开燕枫五年时间,免遭天谴。
因为被景云公主、燕冲耽搁了小半个时辰,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中,太阳早跃上了半空。
绿娆把马车南侧窗口的布幔拉开,让阳光照射进来。两个婢女坐在燕枫的身边,马车颠簸,燕枫经常会蹭到她们的身上,两个婢女微笑着,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九皇子说着话。
经过景云公主身边时,燕枫和她打趣了几声,又瞥一眼穿着红色底子镂金穿花云锦袄的吕青莲,向她点点头说道:“吕小娘子,你要是急于观赏此书,晚上一个人来我的府邸,我们可以同窗共读。”
吕青莲俏脸涨红,不掩秋水眸子中的浓重不屑。
景云公主打抱不平地对这个得了便宜就卖乖的九哥“呸”了一声……十一个皇子,二个已薨,一个疯了,老十一只有五岁不算在内,其余七人中,她最看不起的就是九哥。因为看不起,以前根本不和他接触,此时接触之后,感觉九皇子比她印象中的更加可恶!就像现在,调侃了她之后,还趁势将手搁在旁边那个青葱婢女胸前的凸起部位,浅薄无行得令人发指。
畜生啊畜生!
景云公主咬牙切齿道:“你,你给我等着……”
“等你来买貂吗?好啊,有这样大的发财机会,我等得起。”
“……”如果目光能杀人,显然,燕枫此时已经壮烈n次了。
马车中,绿娆回过头看了看渐行渐远的景云公主,小心问:“殿下,为何故意气公主啊?”
“她这样的人,越对她示弱,越会爬到头上来拉屎,没见她动不动就让人来强取豪夺吗?”
传说黄帝击败蚩尤后,即在西京挖土垒城,延绵至今。
此时,经历二千年兴衰变迁,西京已成为大祁的皇城,人口上百万。除了大祁立国之初曾在这里发生一场历时三个多月的国战,此后二百年时间一直是太平盛世。大祁国繁花似锦的鼎盛,留下了大量富丽堂皇的建筑,西京城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在城西,有条不怎么惹眼的猫儿胡同,胡同内住的大多是一些稍有家产的普通百姓。其中一个大院子里面住着一位瞎子,是个不知道多少年纪的老媪,来此居住约莫有三年时间了。
三年时间内,左邻右舍常看见一位文弱秀气少年出入于此,有时还带着两个长得很水灵的丫鬟,有时带一个小厮,偶尔也会一个人从马车下来,推开青砖围墙上的木板门,排闼直入。
这天,还是以前那个文静的少年带着两个俏婢来看她。
提着一坛星王酒的少年走进长满青苔的小天井,两个婢女便在围墙旁的一块竖石上轻轻敲击,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是九皇子来了吗?”
“嬷嬷,是我来了,还有绿娆和红菊。”
“唔,左三右四,左一右二,退二进一,左五进一。”
这个院子非常大,站在围墙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动静的。进入院子才感觉到这里别有洞天。面前一大片竹海,密密麻麻的竹子遮挡了去路,竹林里雾气萦绕,看不到远处的环境,不过,嬷嬷的话语如在耳畔。
依言进入,竹林里更显得云雾一片,让人不辨东西南北,好在燕枫、绿娆她们知道这里的奥妙,根据提示时进时退……这片竹林虽然不大,却是一个幻阵,外人踏入这里,走上几天几夜也走不出来。
“嬷嬷!”等他们在丫鬟接引下走出竹林,燕枫看到刘嬷嬷站在门口迎接,高兴地大叫一声,上去拉她的手。
这边绿娆和红菊给刘嬷嬷请了个安,然后和嬷嬷身边的两个丫鬟打声招呼,叽叽喳喳到一边去说话。
刘嬷嬷微笑道:“殿下,我们去屋里说话。”
走进屋子,燕枫就有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地面上清晰地刻着九宫八阵图,墙壁则是一张奇异的卦图。这张卦图燕枫倒是经常见到,刘嬷嬷住在皇子府的时候,她的房间内就挂有此图。刘嬷嬷曾说,这是张阵图,和外面的迷阵呼应,可以操纵机关进行变化。屋子内每张椅子、桌子、屏风都摆放的很有玄机,看不去似乎没有规则,但给人感觉这些东西都随时会移动一般……谶纬术啊!号称史上最神秘的道术。
在嬷嬷指定的座位上入坐,燕枫关切地问:“嬷嬷,您老最近身体好吧?”
“好!好!”
刘嬷嬷虽然眼睛瞎了,但感应能力超强,在燕枫握住她手的时候,已经用玄功探查了一遍他体内的气机,知道他的功夫仍然受困于经脉,没有突破。
……三年前,这个大祁第一谶纬师和武安侯、荣贵妃商定之后,沐香熏衣,排书案,行三叩九拜礼,推算九皇子未来,然后在玉峰山山谷内排阵作法。武安侯率家兵三千围住了整个玉峰山,不让外人进入。刘嬷嬷在山谷内排下庞大的阵法,并以燕枫气血作引子,以荣贵妃精血和寿元为牵机,按照九九八十一阴阳谶阵图运转大阵,将大祁整座王朝的紫气聚合于此,导入燕枫体内,给燕枫改命。京城此后整整七天不见日月,气机淡薄,吓得皇帝率百官每日在天坛祭祀。改命之后,为减少对燕枫的天罚,刘嬷嬷搬出皇子所,言明五年后才可搬回。无论燕枫如何撒娇打滚,哭着嚷着要和刘嬷嬷一起搬出皇子所,瞎眼老媪执拗地不允。
刘嬷嬷问:“老剑仙最近有什么计划?”
“嬷嬷。师父准备将自己的功力强行灌进我的经脉,用外力来扩展我的经脉。”
老媪听了燕枫的话,右手拇指分别轻叩食指、中指、无名指的指关节,来来去去,一阵繁复诡秘的手势,显然又在推算什么。燕枫忙上去伸手掰开她的手掌,捏住枯瘦的四根手指,不让她继续推算,道:“婆婆,您不是说过命该有时总须有,命该无时莫强求吗?不用为我推算什么。”
刘嬷嬷笑道:“殿下,这种推算不影响老媪身体的。我前几天就用天谶大法排阵图,推算出明天巳时玉峰山山谷对你有大气运。”
“啊?嬷嬷,会发生什么事?”
刘嬷嬷笑道:“天机不可泄露,你只管前去,卦图显示出来的是紫气东来的运势,这是卦图中最好运势了,我一生尚是第一次推算出这种结果。必有一场天大的造化在等你。”
都说大祁朝有擅长谶纬术的高人四名,吏部尚书李元之曾经推算出吴国叛乱和北蛮犯境时间,朝廷据此排兵布阵,取得大捷,满朝皆称他有半仙之能。只有李元之等少数人知道,他之上还有一个瞎眼老媪。李元之擅长推算,只是“术”,而刘老媪则有改命改运等逆天手段,走的是谶纬无上大道。
燕枫惊奇不定地点了点头。
刘嬷嬷又循循善诱道:“殿下,荣贵妃折寿五年,让老媪给你逆天篡命,所为何事?要知道,有老剑仙传授你玄门正宗功夫,再过个五六年,你的经脉也可打开,此后慢慢修炼,功夫会水到渠成。但是,这样一来就浪费了最宝贵的时间。而皇帝未来几年内就会选定储君,时间不等人啊!荣贵妃这才不得不折寿五年给你改命。明天巳时是改命三年出现的第一个运势,你必须把握住机会,不能让你母亲白白浪费五年的寿元。”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运”,但“命运”二字应该一拆为二来讲。“命”是天生的,是金子是瓦砾与生俱来;“运”则是后天的运行轨迹。同样一粒金子,命相同,而运则不同,有的金子永远被埋在沙土里,不能为人所发现,更何谈受重用?这就是命好运不好。而有的金子被人发掘,闪闪发光。命好运也好。
刘嬷嬷用天谶大法给他逆天改命,弥补不足月出生来带来的先天缺损命格,其后运用谶纬术给他推算运势。按照刘嬷嬷所言,明天巳时是他改命之后的第一个关键时间,而且地点也被准确地推算出来。这种洞彻天地奥秘的能力,举世唯刘嬷嬷才有。
想起母妃为他减寿五年,燕枫心中不由地一阵难过,握着刘嬷嬷的手,道:“明白了。”
刘嬷嬷慈祥地说道:“说起来,这不仅仅关系到你的前程后事,更关心到大祁的国势和未来。如今政局动荡,窥觊大位者蠢蠢欲动,让老媪揪心。前二个月,吕相国亲自到此,要老媪推演大祁朝未来十年的国势和天命所归,被老媪断然拒绝。吕相国属意于谁,老媪岂不知?如今的朝廷,二皇子、五皇子声望渐隆,攀龙富贵者众;三皇子虽然势力较弱,但也有许多不得志的官员进行押宝。”
“嗯,他们这些人都有些急了。”
刘嬷嬷叹口气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性为刍狗,但天无绝仁之路,仁者自能逆天改命。圣人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天道圆满五十,其用四十九,天道缺的是仁。仁爱之人,补足了天道,运气会受极大加持。大祁朝诸皇子中,唯有你心怀仁者之心,也唯有你可以补天道。”
谈完正事,燕枫打开带来的星王酒,一股酒香扑鼻而来。这坛星王酒出自贵州茅台镇,已在地窖中埋了五六年,是母妃在世的时候请人买来,燕枫给刘嬷嬷倒了一杯酒,道:“婆婆,你给我讲讲母妃的故事吧。”
老媪端起殿下斟的满满一碗酒,喝得“滋滋”有声。她知道凡是荣贵妃的事情,一言一行,或者细碎小事,殿下都会听得有滋有味。
刘嬷嬷便从荣贵妃小时候的事情讲起,小娘子小时候做的糗事也一样一样说给燕枫听。燕枫仔细聆听,不断咂嘴回味。
“你母亲啊!自小博览群书,看四书五经,也看闲书杂书,女工针绣,无一不精,及笄时就才名远播。有一次,武安侯在侯府举办雅集,文人墨客齐聚,大祁才子王奕潜出题,请大家作诗描写闺中名媛的情趣,一时间成诗三十篇。你母亲听闻此事,写诗一首,‘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武安侯拿出来一读,震惊四座,可谓一字一词穿人心,更且含义深刻,发人深省,与会文人皆有愧色……”
燕枫听得满脸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