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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同时,禾棠双手蕴起四道护身罡气,将两人罩在其中,并点燃无数鬼火,围绕在罡气之外。
隔着鬼火,他们看到附近涌入无数的鬼魂,而方才一望无际的黑色也变了模样,露出怪石嶙峋的长长河岸,这些鬼魂挤在河岸边不停地向他们靠近,却屡屡被阻挡在禾棠的法术之外。
“这是什么地方?”禾棠诧异,“方才是幻境?被咱俩给……破了?”
杨锦书左右看了看,却没看到其他地府官员的踪迹,他心中疑惑,决定按照禾棠的办法,再招些鬼魂来。
他将笛子重新凑到唇边,接着方才的调子,吹起了第二次降魔曲。
这首曲子是他在一本乐谱古籍中看到的,与归隅一样,是带有灵性的曲子,很容易引起鬼魂的异动。归隅悲伤温软,而降魔曲却杀伐铮然,极易引起躁动。
禾棠没料到杨锦书居然迎难而上,暗叫糟糕之余却容忍了他的任性,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将这些发疯的鬼魂阻挡在阵法之外。
上次他偷偷从青莲观带了那块小碎石,修为大涨,不仅可以熟练地使出许多法术,还可以御魂、施展小范围的幻术,就连织梦都学得七七八八。有其他人在旁时,他很少出手,可只剩下杨锦书与他时,他那股不服输的劲头便上来了。
那些鬼似乎被杨锦书的曲子影响得疯魔起来,抓不到他们便开始互相厮杀,在河边大打出手,禾棠趁机在阵法外布下幻境,让对方以为他们根本不存在。
“够了!”一声如洪钟般的大吼打破了河岸边的厮杀,就连杨锦书都下意识放下了笛子。
那些鬼魂似乎格外害怕,迅速推挤着向远处溜去,只是不约而同地,他们都远离了河岸。
“这里有条河……”禾棠盯着那看上去很平常的河,河里的水一片幽深,因为没有光,河水便显得十分浑浊,流淌得缓慢而平静,与他们遇到的死人沟的水一模一样。
“不是忘川。”杨锦书替他说出心中所虑,指着看不到头的河水道,“不见奈何桥。”
“地府的河有很多条吧?不止忘川。”禾棠这点常识还是有的,只是看着远远躲开的其他鬼魂,忍不住问,“刚才说话的是谁?怎么他们都躲得远远地?”
“要不再奏一曲?”
“还是算了……”禾棠扶额,“相公你这曲子的杀伤力有点大。”
正闲谈间,方才那道声音再次出现:“你们两个小鬼从何处来?”
这一回声音清晰犹如在耳畔,是个清朗又不耐的男生:“说话!”
禾棠转了转眼珠,答道:“从活人的地方来,到死人的地方去。”
“死人在土里,你们尸骨已寒,跑来地府闹什么事?”
“果然已经在地府了。”禾棠小声嘀咕着,干咳一声,扬声问,“敢问阁下是谁?为何不现身?”
“此处乃黄泉狱,摄山魈精魅,我是这里的主司。你们又不是妖精,跑到我的地盘做什么?”
“……”禾棠低声对杨锦书说,“其实我对地府的部门不是很熟……”
“……”杨锦书摸摸他的头,应声道,“我们从凡间误入此地,并非有意,还望主司海涵。”
“凡间?哪里?”
禾棠主动交代:“死人沟。”
“哦?”
禾棠一想死人沟挺多的,对方也许不知道是哪一个,便说:“骥山县外有个乱葬岗,山下有条河,就叫死人沟。”
“原来是骥山县。”主司沉默了许久,忽然道,“我听秦广王说,骥山县最近死的人有点多,违反常理。”
“何止是有点多……”禾棠想起他们之前猜测阎王不管这事,如今听主司的意思,莫不是……有内情?
“十殿阎罗都对此事十分关注,已派了阴差去调查此事,你们是骥山县冤死的人?”
杨锦书正要解释,禾棠连忙拦住他,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可是我们被抛尸荒野,扔进死人沟,不知怎么,就来到这里了……”
“又是分错的鬼魂?”主司十分不满,却也无奈,“最近几年凡间出了许多事,死的人太多,厉鬼也莫名其妙多了起来,搞得地府一团乱,到处追查元凶,连日常事务都乱套了。得了,我送你们去忘川。”
杨锦书与禾棠对视一眼,都听出他话中隐含的意思,心中一惊,难道这事早就引起地府警觉,在调查?
“敢问主司大人,这元凶……查出来了么?”杨锦书顿了顿,微微低头,做出个忧伤的表情来,补充道,“我们无辜受牵连,却连怎么死的都不知……”
禾棠配合着他表演,也一脸委屈:“是啊,死不瞑目呜呜呜……”
“得了,少骗我,我要真告诉你们是谁干的,你们就跑回去报仇了,还肯安心投胎?”主司才不吃他们这一套,却又说,“十殿阎罗都找不到,你们上哪儿找去?行了行了,送你们走!”
他们还要再说,却见方才退去的鬼魂拥挤着凑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竟然就这样将他们举起,沿着河岸离开。
禾棠一看罡气外全是面目狰狞的精魅鬼怪,吓得哇哇叫,窜到杨锦书背上牢牢揽着他脖子:“锦书!妖怪啊!不对……妖怪也有魂魄么?”
“自然是有的。”杨锦书背起他,由着他们送行。“不过山魈精魅多为日月灵长,并无恶意,你无须太过害怕。”
“可他们长得好吓人!”
“妖怪么。”杨锦书比他淡定多了,之前去鬼市,他见过比这些更狰狞的精怪,并不害怕。只要不是大片厉鬼出现,他还是可以维持君子风度的。
本来想看看他们怎么走的,可周围全是鬼魂,禾棠索性放弃了,趴在杨锦书背上念叨:“锦书,我们这算不算共赴黄泉啊?”
杨锦书噗嗤一笑,歪着头说:“嗯,算。”
“啊,一点都不浪漫。”禾棠鼓起腮帮子抱怨,“起码让我们在河边漫步嘛!那才有情侣的氛围!”
杨锦书总被他脑袋里的奇思妙想给逗笑,地府这种阴冷的环境都能被他感染,心情变得美好起来。他提议:“那不如……我们到忘川河边时走一走?”
“那那……那不行!”禾棠睁大眼,“你忘记啦!到了忘川河边要被抓去过奈何桥的!要喝孟婆汤的!要失忆的!你要忘记我吗?”
“……不要。”杨锦书抓紧了他,盯着他认真道,“我不想忘记你。”
“好巧,我也不想忘记你。”禾棠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拆散热恋期的情侣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哼!所以为了不让他们遭此劫难,咱俩还是找个机会溜走吧?”
杨锦书看他眼珠滴溜溜地转,便知他又有了鬼主意,小声问:“怎么溜?”
“你修罗伞带着没?”
“带了。”
“修罗伞是地府出去的法器,我们藏进伞里,那些阴差就不会随便抓我们啦!”禾棠嘿嘿笑,“到时候我们就假装是替阎王办差的,路过。”
“假扮阴差?”杨锦书瞪大眼睛,“这……行得通么?”
“试试嘛!”禾棠凑过去小声说,“要么找到穿越司,咱俩想办法穿越到别的世界去,要么想办法回到阳间,去找神棍他们!”
“道长他们应该会下来救我们。”杨锦书说,“若是道长下来了,闵道长肯定也会跟来的。”
“是啊,反正那师徒俩形影不离的……可闵道长是活人吧?他进地府……那不是羊入虎口吗?阴差嗅到他身上的活人气味儿,一抓一个准!”
“闵道长……应该有办法吧?”杨锦书也说不准,只是想起他手中有块石头,便说,“他手里也有地府的东西,那块红色碎石……兴许能帮上忙。”
“我们在这儿乱猜也没用,先溜。”禾棠从他背上跳下来,乖乖顺着那些鬼魂的推挤走。他俩好好待在罡气中,免受了拥挤之苦。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感觉落到实地,那些精魅的鬼魂渐渐撤走,视野逐渐清晰。
身边依然是一条河,似乎与先前所见并无不同,可仔细一看,却见旁边还有另一条河,那河上有一座桥,桥头坐着一个老婆婆,从锅里盛着汤,递给每一个过桥的人。
那条河的河岸排着长长的队伍,鬼魂们十分乖觉地朝着桥上走去。
“两条河?”禾棠探着头看,“那座桥就是奈何桥吧?那……忘川是哪条河?”
杨锦书撑起修罗伞,来到他身侧,将伞撑在两人头顶:“我们旁边这条河便是忘川。你看前面……那里有船夫载鬼魂渡河。”
“还真是!”禾棠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我们可不能过去!走,开溜。”
杨锦书拦住他:“先别。方才黄泉狱的主司说,地府也在调查人间厉鬼横行的事,可我们却并未见到有阴差调查……莫不是……去阳间调查这件事的阴差……出了事?”
“不会吧?”禾棠诧异,“阴差哎!怎么说也是地府公务员,谁敢在他们身上惹事?”
“不见得。”杨锦书摇着头,“在阳间执行公务的阴差多是阴间小吏,他们的法力比很多厉鬼都不如,极容易受到厉鬼威胁。不过他们有地府的令牌护身,一般可以躲过,可若是令牌丢了……”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奇怪……”禾棠琢磨着,“不说别的,朱家那天死了那么多人,咱们可连一个阴差都没见到!就算他们是被杀横死,那也该有阴差来看看情况啊?当初我死的时候,还有阴差到家里找我了。”
“哦?”
“我那时候还在生气嘛,不肯跟他们走,他们说那就等头七之后再来找我,谁知道隔天臭婆娘就把我许配给你了……那些阴差也就没去找我了。”
杨锦书死时亦有阴差出现引导,可最近……阳间的确少见阴差的影子了。
“我们去打听打听这件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