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覆水倾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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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匆匆行了五日,如意几人却追不上来,他们只好寻了几处不易被找到的地方停下休整。

    杨锦书教了七夫人一些小法术,教她如何平心静气减轻戾气。

    禾棠偷偷找菀娘学织梦,施天宁无聊地在一旁为他打掩护。禾棠聪明,脑袋灵活,想象力丰富,学织梦比菀娘预想中要快得多。禾棠曾偷偷试过给朱小五托梦,梦里他陪朱小五放风筝,朱小五开心得快要飞起来。

    禾棠在梦里告诉朱小五可以去哪里找到他们,三日后,如意三人果然追了上来,准确找到了他们的位置。

    杨锦书误以为是菀娘托梦给了如意,并没有多心。

    朱小五已经与常人无异,白天并不能看到他们,入了夜,有阵法加持,总算能够看到他们。他兴奋地扑过去找禾棠:“棠哥哥,我好想你啊!前几天还梦到你了!”

    禾棠怕他说漏嘴,连忙道:“做梦说明睡不踏实,你是不是路上太累啦?坐马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朱小五连连摇头:“没有,挺好玩的,棠哥哥,下次你也陪我一起坐嘛!”

    “我可以飞,坐什么马车啊!”禾棠捏着他的脸蛋笑,“你身体好些了么?还会不会头疼?”

    “还好,有时候会犯晕。”

    禾棠发现他并没有因身体里多了另一只鬼的魂魄而有太大改变,心也放了下来,摸着他的头说:“那就好。”

    菀娘他们还在与如意寒暄,不过一旁的老方却沉默不语,看脸色也不太好。

    杨锦书关心道:“方大哥这是怎么了?”

    如意扶着丈夫的肩膀,叹气道:“前些日子下大雨,老方每天赶路,还要照顾我们俩,累着了,受了风寒,一直未好。”

    菀娘歉疚:“怎么没去看大夫?身体可是大事。”

    “看了,还抓了药,可是一直不见好。”如意也很担忧,笑得很勉强,“我晚些再给他熬药,你们不必担忧。”

    杨锦书问:“可否将药方借在下一看?”

    如意从袖子里翻出药方,有些不明所以:“杨公子,怎么?”

    “哦,在下粗通医术,想看看这方子开得如何,怎么总不见效。”

    “那……您看看,如何?”

    杨锦书看了会儿,改了几味药,让她重新按照改过的药方抓药,说不定会好得快些。如意连连道谢,带着老方去休息了。朱小五还缠着禾棠,奈何他如今体质特殊,禾棠不敢陪他太久,便将他赶去客栈练字,消磨时间。

    七夫人一直捂着嘴不敢说话,躲在棋盘里听外面热闹的交谈声,听她儿子与禾棠撒娇的声音,直到朱小五被禾棠带走了,她亦觉得伤心。

    菀娘打开棋盘盖,看她这哀伤神色忍不住劝:“七夫人,小五已经没事了,你不妨好好休息。”

    七夫人点点头,更加坚定了要找朱家报仇的决心,练法术练得愈发勤快。

    清净和尚一直没追上来,如意他们放松下来,杨锦书却觉得以那位大师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隐隐悬着一颗心。

    闵悦君的回信直到他们行了大半程才收到。

    果然如他们所料,闵悦君与各派修道人士调查许久,也发现那些厉鬼是被人残忍谋害,有意培养出来的。不止修道门派,连江湖门派都察觉了这不同寻常之事,纷纷提出要为他们提供帮助。

    闵悦君带着几个弟子四处捉鬼,赚钱虽多,忧心事却不少,客套之余不忘提醒他们远离那些厉鬼,不要随意被牵连进去。

    他们看着棋盘里勤勤恳恳练功的七夫人,默默地装作没看到这条警告。

    信中未提一句神棍的消息,他们很不满,杨锦书觉得不合理,便将信纸在火里烧灭,鬼火中信纸出现了新的内容,神棍在纸上调笑:“莫要被吃,小鬼们!”

    施天宁看后嗤笑一声:“明明比我们死的时间还晚,却来教训我们了?”

    菀娘帮杨锦书整了整资料,笑着说:“看来神棍过得不错,我们不用担心他。”

    “谁要担心他……”禾棠嘀咕了一句,又说,“那我们回去以后,住哪儿?还是老地方?”

    “你可以睡在棺材里也可以住在锦书的宅子里,我们可不敢……乱葬岗如今也不知变成什么样了,我们出来好几个月了,老刘能不能把家看住啊!”施天宁想起乱葬岗当初被闵悦君闹的那一出惨状,越加烦心。

    杨锦书:“回去看看便知。”

    他们加紧赶路,老方的身体却越来越糟,杨锦书改了几次药方,试过许多办法,依然不见效。菀娘偷偷将杨锦书拉到一边去问:“锦书,老方到底怎么了?真的只是病了?”

    杨锦书也有些糊涂:“是啊,他只是染上一点风寒,应当不碍事,喝几服药就好,可……”

    菀娘咬着唇,猜测着:“会不会……是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杨锦书摇头:“应当不是,他身上一分鬼气也无,若是惹上不干净的东西,我们怎么会察觉不到?”

    “那……那怎么办?”

    杨锦书叹气:“唉……若是神棍在就好了,他懂得比我多。”

    神棍远在千里之外,自然不可能立刻赶过来,他们只能一路忧心地往县城赶。

    如意看老方的脸色一日不如一日,每天嘘寒问暖贴身照顾依然不见好转,默默地在角落里以泪洗面。菀娘偷偷看在眼里,心中焦急,却不知如何是好。

    禾棠与施天宁也发现不对劲,偷偷问过杨锦书,得到了同样的回答。

    “不可能,哪有风寒折腾这么久的?别是肺炎……”

    施天宁没懂:“嗯?肺炎?”

    “对啊,感冒严重了就可能发展成肺炎……”禾棠忍不住忧虑起来,“肺炎可不好治……”

    杨锦书摇头道:“我看不像。方大哥这病总是吊着,可也没生命危险,药喝着却不知为何一直不见好,难道是我方子不对?”

    “锦书……要不我们白天跟着他们看看?”禾棠提议道,“我总觉得分成两路走容易出事。”

    杨锦书一想也是,他们现在只能在刚入夜时分汇合片刻,白天为了避免干扰到三个凡人,他们从不靠近,可这样若是如意他们不小心在白天沾染到什么奇怪东西,他们也不得而知。如意三人对这种鬼力神怪的事一概不知,也许完全没有察觉。

    打定主意后,他们挑了一个白天,齐齐躲到修罗伞里,由杨锦书撑着,隔着一段距离跟着如意三人。

    因为老方生病,无法再坚持赶马车,他们不得不请了一位马夫帮忙,一路上三人坐在马车里,老方昏昏沉沉总在睡觉,如意既要顾及小五,又要为老方擦汗盖被子,很是忙碌。

    朱小五已经渐渐懂事,在一旁帮忙端茶倒水递毛巾,还会叮嘱如意吃点心。

    菀娘给他们的银子足够他们一路开销,如意这时才庆幸不用为钱忧心,她总去药房抓药,已不知花了多少钱,若是只凭他们夫妻二人攒下的那点积蓄,恐怕连个马夫都请不起。

    在马车上吃过午饭,如意看马夫也有些累,便说在原地休整半个时辰。

    已经入冬,天气越来越冷,马夫紧了紧厚袄子,靠着马车打盹。

    车里老方仍旧满头虚汗闷在被子里睡,如意擦着汗,也有些困,便靠着车壁合上眼休息。小五从她手中拿过毛巾,在水盆里摆了一遭,拧干,轻轻跪过去为老方擦汗。

    杨锦书在马车边上看到,忍不住欣慰地笑了。轻轻敲了敲棋盒,对七夫人说了他看到的事,忍不住夸:“小五很懂事。”

    棋盒发出轻微的响声,也算是七夫人的回应了。

    杨锦书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忽见小五擦汗的手缓缓收回,脸上乖巧懂事的表情也不见了。他握伞的手不由得一紧,眼睛紧紧盯着那里。

    只见朱小五将毛巾放到一边,漆黑的眼瞳盯着老方昏睡的脸,缓缓俯身,凑近,微微张开口,眼睛轻轻眯起,做出吸气的动作。

    这动作看得杨锦书脸色一变——这分明是吸人阳气的做法!

    他不敢贸然出手,因为朱小五并未发现他就在一旁,而且忽然撞开对方的话,老方极可能受到反噬,魂魄受损。杨锦书指尖捏起一道诀,准备等朱小五停手时便镇住他。

    朱小五极为聪明,十分克制地只吸了一点便合上嘴巴,闭眼缓慢呼吸,等阳气尽数吸收后,重新睁开眼。

    杨锦书正要出手,却见他茫然地愣了一会儿,才发现手边的毛巾。他疑惑地挠了挠头,没多想,又将毛巾浸入水盆中清洗,重新为老方擦汗,动作极为体贴温顺。

    只是老方的脸色比方才更苍白了。

    杨锦书缓缓收回手,退出马车,飞快离开。

    他在路上将自己看到的情景告知伞中三位同伴,低声道:“我原以为那只鬼与小五已经融为一体,小五毕竟是身体的主人,也许已经将那鬼的残缺魂魄同化,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那只鬼趁机吸老方的阳气?”禾棠没料到单纯的朱小五如今又起了波澜,“趁小五走神的时候?”

    “我看小五懵懂,想必并不清楚这件事,只是苦了方大哥与如意。”杨锦书为难道,“此时不宜告诉如意,她细心照顾小五那么久,若是知道丈夫被小五连累,恐怕会自责难当。”

    菀娘气道:“我去教训那只鬼!”

    “那只鬼什么时候出来我们都不知,怎么教训?”施天宁拦下她,道,“我看他是准备细水长流,那老方如今还没有生命危险。我们快到县城了,锦书你宅子里有许多古籍,不如到时查查有没有法子能救老方,还有,看看能不能将朱小五身体里的另一只鬼给压制住。”

    “言之有理。”杨锦书道,“那我们回县城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