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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夫人执意相问,禾棠不得不如实相告。
听完他们所说,七夫人呆坐当场,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六夫人当厉鬼引子来养,最可怕的是,她竟然成功了!
“养一只厉鬼出来有什么用?”七夫人不懂,“是为了让我杀人?”
“是为了将你炼化为厉鬼。”杨锦书刚说完这句话便灵光一现,拍着桌子站起来,“原来如此!”
“锦书?”
“六夫人一定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故意将七夫人折磨致死,只有怨气重的鬼才会逐渐变为厉鬼,而七夫人曾被那些所谓大师下过邪祟,死后魂魄异于常人,不自觉造杀孽,戾气越来越重,甚至可以抵住普音寺的佛光!”
禾棠不明所以:“可是养厉鬼有什么用?”
施天宁看着这只没经验的小鬼,无奈道:“禾棠,你怎么又忘了,鬼道修炼之法还有一种,就是直接吞噬低等魂魄,将其精气据为己有,越是戾气重的厉鬼,吞噬之后,得到的修为也更强。这是许多鬼选择的修炼之途,你在乱葬岗见得还少么?”
禾棠反驳:“可那些只是吸取过路野鬼的魂魄,哪有故意杀人去养成厉鬼的啊?”
“很少见,所以……很蹊跷。”施天宁看向杨锦书,“我觉得最近各地出现这么多厉鬼,恐怕也与这个有关,你不妨将这想法告知闵道长。”
菀娘补充道:“这些厉鬼不仅吸食鬼的魂魄,甚至会直接杀人夺魄,之前小五不就是被活生生地夺走一魂一魄么?”
“此事干系重大,说不定可以帮上闵道长他们,我去修书。”杨锦书说完,折身去找纸笔,他提笔修书一封,题上收信人,用鬼火烧了,那信便成了一封鬼信,他犹豫片刻,道,“我出去一趟。”
待他走了,禾棠才问:“他出去干嘛?”
菀娘回道:“大概是去找路过的阴差帮忙。锦书与地府那些官差交往甚好,劳他们带信给神棍应该不难。只是我们带着七夫人……他怕将阴差招来误事,才出去寻的吧。”
七夫人作恶不少,若是被阴差发现了,定会捉拿回地府,忍受诸多刑法。可她与小五毕竟是母子,若是不做个了断,怕是不甘心,他们也于心不忍。杨锦书考虑周全,做事极为妥帖。
正聊着,七夫人忽然道:“诸位,红苕有一事相求。”
他们将目光聚过去,便见七夫人跪在地上,朝他们磕头:“红苕自知罪孽深重,求诸位带我去见子善一面,待我了却心愿,自当找阴差谢罪。”
“厉鬼的心愿可不会是见儿子一面。”施天宁笑了一声,问,“你还想做什么?”
七夫人抬起头,直挺挺地跪着,面容平静,语气坚定:“朱家人负我,红苕报了仇,自当去地府领罚。”
“……”禾棠确认道,“你想找朱家报仇?”
“是。”
“好巧,我也想找臭婆娘算账。”禾棠嘴角勾起一抹笑,“要不要合作?”
“喂!禾棠!”菀娘警告他。
禾棠置之不理,对七夫人道:“我道行不够,七夫人你心善耿直,都比不上朱家人的阴狠毒辣,可若我们合伙报仇,手里也不是没有胜算。”
菀娘还在劝:“此事等锦书回来……”
“菀娘。”禾棠打断她的话,看着她的脸,认真道,“菀娘,我不是在开玩笑,你们也知道我这个人有仇必报的,臭婆娘虐我害我,我绝不会让她好过。不过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我只找她,朱家其他人我不会招惹,七娘若是要对付,我能帮上的就帮一帮,帮不上我也不会逞强,这样可好?”
七夫人感激道:“多谢。”
施天宁责怪:“禾棠,你太冒失了。朱家有高人设下的阵法,你和七夫人怎么躲?”
“我们为什么非要去朱家?我们完全可以把他们引出来啊!”禾棠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我可以织梦,在梦里引他们出来。你们会教我的,哦?”
施天宁别过头去:“别看我,我也不会。”
禾棠转而眼巴巴地看着菀娘。她上次可是成功将如意从睡梦中引出来了。
菀娘:“……此事需从长计议,若是计划周密可行,我倒不介意教你。”
施天宁问他:“你干嘛不向锦书请教?他也很擅长织梦啊。”
禾棠沉默片刻,道:“锦书纯善正直,我与朱家的恩怨,还是不要将他牵扯进来了。”
菀娘多看了他几眼:“你倒很心疼他。”
禾棠笑了笑,有几分含蓄的成熟:“我知道他待我好,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锦书永远是这个样子,与人为善,与世无争。”
施天宁啧了一声:“你这小子才是最该无忧无虑,怎么操心起他来?”
禾棠吐了吐舌头,笑得开怀:“天宁哥,我只是看起来像个小孩子,又不是真的只是个小孩子。我可比锦书那个书呆子懂得多。”
“哦?”
“我不是说学识,只是……我见过的丑恶,比他见得多。人心复杂,他才见过多少?”禾棠拖长了语调说,“我们那个时代啊,那才叫妖孽横行,丑恶丛生。”
“这么糟?”
“不,世界很好,只是有些人作恶成本太低,将世界搅得乌烟瘴气。可还有很多人为了美好的未来而努力着。”禾棠顿了顿,垂下头去,表情看不分明,“我希望作恶的有报应,行善的能有福报。可我能力有限,做得不够。”
菀娘拍着他肩膀,安慰道:“有心是好事,善小而行亦是乐事,不要想太多。”
七夫人听他说了许久,温和地开口:“禾棠,我许久不见你,却发现你长大了,比以前懂事多了。”
七夫人不知禾棠来历,所以也不知道他并不是七夫人在朱府认识多年的那个少年。禾棠莞尔一笑,点了点头,应和着:“死了还没长进,岂不是白白葬送一条命?七娘,我们晚些时候带你去见子善,不过……你看一眼就好,不要惊扰他。他还不知道你已经……”
“我懂,多谢。”
菀娘身为女子,对她更加同情,忍不住道:“七夫人,待锦书回来,我们想办法将你放出,你稍待片刻。”
“好。”
安静片刻,菀娘忽然轻笑一声,对七夫人道:“世间女子多眼瞎,痴情总对负心人。”
七夫人愣了一瞬,才知道她在说朱老爷辜负她的事,她哑然一笑,道:“世上多的是恩爱伉俪,是我们遇人不淑,我表妹与表妹夫便是人人艳羡的爱侣。”
“也是。”菀娘自嘲,“遇不到良人,是我们命苦。”
施天宁瞧她沉湎过去,神思忧虑,眉头微动,道:“遇到负心人,该踹便踹,该杀便杀,顾影自怜有什么意思?不要脸的男人一大把,吃了教训,看他们还敢这么嚣张?”
“你说得这么凶,难道就没负过别的女子?”菀娘与他吵嘴。
“我孑然一身走江湖,连风月馆里的姑娘都知道我浪子一个,哪里会将大好年华浪费在我身上?”施天宁挑眉一笑,“若说我当真招惹的女子,怕是只有你一个,你说我可有辜负你?”
话经他口总要开始不正经,菀娘哽了哽,怒道:“你整日调笑我,怎不去招惹别的女子?”
“我有你了,招惹她们作什么?”施天宁一本正经道,“我看你姿容出众,性情可爱,比其他女鬼讨人喜欢,怎舍得抛下你去采野花?”
菀娘与他是双休道侣,并不算真情夫妻,闻言便动了真怒:“滚!”
吵嘴间,禾棠与七夫人在一旁看热闹,杨锦书也回来了。
禾棠喜笑颜开,扑过去问:“信送完啦?”
“嗯。”杨锦书将他从身上提下来,看着他们道,“清净大师好像追下山来了,我们要快些离开。”
“等等!”禾棠喊住他,“我们先让七夫人见见小五吧!”
杨锦书有些为难:“这棋盘我不会用,不知如何将七夫人放出来。”
“不必了,我如今这模样,放出去岂不是祸患无穷?”七夫人苦笑着说,“你们……你们让我远远地看一眼子善便好。”
杨锦书看其他几位不说话,知道他们已经与七夫人聊过,只好道:“只能如此了。”
他们带着七夫人去了如意三人住的房间。如意夫妇睡得沉,几只鬼一同涌入,他们有些冷,往被子里缩了缩,抱在一起取暖。朱小五也觉得浑身发冷,嗫喏着往被子里滑下几分,不知叨叨什么。
禾棠捧着棋盒对准了朱小五,让七夫人能够看得清楚。
七夫人一看儿子安安稳稳睡在被窝里,眉目如初,呓语间还带着孩子气,便知禾棠他们没有骗自己。她上次见朱小五,这孩子目光呆滞,连他是谁都不清楚,任由别人拿捏,如今他恢复了神智,已是上天眷顾。她伸出手,想要像以前一样抚摸儿子的头顶,可外面一片虚空,她才恍然惊觉自己还被困在棋盘里。
鬼很少会哭,悲喜交加的她在棋盘里捂着脸无声哽咽着。禾棠看得心里难受,只好偏过头去,咬着牙忍着。杨锦书走过去从身后环住他,下巴搁在他头顶,给予他最亲近的安慰。
禾棠与七夫人、朱小五相处时日虽不长,这对善良的母子却是他在朱家最后一点留恋,如今母子俩都突遭横祸,禾棠心里难受万分,更加痛恨罪魁祸首。
七夫人久久不能平静,眼睛留恋地盯着睡梦中的朱小五。
杨锦书忍不住小声催促:“七夫人,清净大师要追上来了,不能久留。”
七夫人点点头,忍痛闭上眼,对他们说:“合上盖子,带我走。”
禾棠有所不忍,一旁的施天宁急了,伸手将棋盘盖上,往自己袖子里一塞,果断道:“走!”
他们连忙跟上,禾棠焦急:“不用和如意他们交代吗?”
杨锦书:“之前留过信,他们会跟上来的。”
匆匆离开浮屠镇,禾棠忍不住回望,却见大雨中的浮屠镇一如往常,从外面看,仍旧佛光普照一片平和。他们未尝目睹那几户惨遭七夫人毒手的人家,却知道这里的平静生活已然被打破。
高僧们守护着这个小镇,寻常小鬼不敢欺近,只望今后,佛光护佑下的这个小镇能够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