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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霞散彩,日月摇光。千木苍苍,万节修竹。
山涧幽深,两人方才偕行,不觉山气森凉。
如今停了下来,辛夷抱起手臂,身子稍有不适。
柳元景将地图塞到怀中,斟酌再三,这才开口:“今日所见,你最好守口如瓶,恐怕此事牵连甚广。一经暴露,你性命难保。”
辛夷揣着薄薄的书册,手里荷包里装着玉玦,吓了一跳急忙道:“那你怎么办,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置?”
一句话问倒了柳元景,他踟蹰再三,心中打算却说不出口。
任何人都不会将辛夷一个普通人,与山神庙中的密盒联系到一起。
他如今尚在行伍之中,多有不便,身份暴露的可能极大。
玉玦易碎,书册难藏,放在辛夷身边无疑是最合适的。
只是放到辛夷身边,她的安全也会受到一定影响。
那幕后之人若是穷追不舍,有朝一日寻到辛夷头上,她区区女子又如何胜过强权。
柳元景如此犹豫着,最终说:“你可知附近哪里有藏东西的地方,我还有任务在身,不方便将这些带走。”
辛夷并非愚钝女子,柳元景这一迟疑,她哪儿有不明白的道理。
何况,她心里对所谓的《穿越者日记》同样抱有好奇。出于自我保护的心理,辛夷没打算告诉柳元景她能看懂里面的内容。
心中稍作打算后,辛夷直接开口说:“你要是信得过我,这两样东西我先替你保管着。我现在住在清流镇上,你若寻我到王记胭脂铺打听就可以了。”
她说完后,静静等着柳元景答复。
倘若他拒绝了,她该怎么应变。
“也许会带给你危险,虽然可能性很小,你还愿意代我保管么?”
柳元景毫不隐瞒的将可能出现的危险提了出来,辛夷手握向玉玦,坚定的说:“被发现的可能不是很小么,没问题,我会代你保管好的。”
她既是这样说了,柳元景反倒松了一口气,郑重承诺:“你且放心,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受到牵连。这次你帮了我大忙,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
他这样一说,辛夷反倒不好意思,她毕竟存了私心。
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这句台词,明明是她时时挂在嘴边的,这次却被柳元景抢了先。
想到柳元景现在被拿去了世子的尊贵身份,辛夷对他怀有万分同情,又不想揭人短,于是说:“机缘巧合下,能碰到这么多次算是缘分,我们现在也算朋友吧。既然是朋友,何必这么客气?”
“朋友?”
柳元景重复了一遍,和一个女子成为朋友,是他从未想过的事儿。
看他迟疑,辛夷灿烂的笑容了弱了两分,勉强笑道:“是我冒昧了,毕竟我们身份悬殊。总之,你不要见外就行了。”
即使不再是世子,柳元景仍旧是英国公的嫡子,这一点辛夷疏忽了。
方才想起后,她才发现,自己与柳元景结交仍属高攀。
一个高在云端的人,即使低一些,对她来说仍是高山。
参军后,柳元景身上骄矜磨去不少,即刻出言接到:“你误会了,既是朋友,我表字玉卿,你唤我玉卿便可。”
没想到柳元景的表字如此秀丽,辛夷强忍着笑,轻轻叫了声:“玉卿。”
她声音本就娇柔,这一声玉卿听着格外缠绵,辛夷咳嗽一声,遮去尴尬。
柳元景亦是不自在,他的字是娘亲在世时为他取的。所以,虽说阳刚不足秀气有余,他还是没舍得换。
以前他年纪尚幼,并未用表字,如今化名祝京后,才念及表字来。
“我没有表字,你叫我辛夷就可以了。若是以后取了字,再告诉你无妨。”
辛夷转移着话题,念头一转,觉得等到及笄后另起表字也不算。
她既然决定要经商,总不能将闺中名讳时时告人,被陌生人唤着名姓,诸多不便。
两人如是交涉后,柳元景放眼四周,石崖突兀青苔潮润,密林深深,来往无人。
这凤鸣山,一时半会儿应该是安全的。
他这次出来,特地踅摸了借口,让薛城为他打掩护,再拖延下去却是不行的。
“我先走了,你记得出去前,将身上血污收拾下。你那随从,此刻应该已经醒来,你们速速下了山,不要停留,应该不会受到牵连。”
柳元景算着时辰,那面具男子,没有等到人回去复命,接下来可能会另派人前来一探究竟。
“你的伤要紧么?”
辛夷情知逗留下去会有危险,还是忍不住问起了柳元景的伤情。
当时在庙中,他分明已经奄奄一息,如今行动自如,太让人诧异。
辛夷道听途说,有一种功夫能让人迸发潜能,但是一段时间后会自损身体,柳元景现在很可能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要是强撑着,转眼便倒下,她心里如何过意的去。
“无妨,你且离开,我们分头走,一定要将东西放好,不要在外人面前显露。”
柳元景再次交待后,转身离开。
女子多心软,再这样你来我往的嘱托下去,两人行迹一起暴露的可能性很大。
目送着柳元景离开后,辛夷将玉玦还有书册收好,转身走向下山路。
她看着外衫上溅的血迹,思量之后,将它脱掉。
为了避免后人发现,她特地寻了一处树洞,将揉成一团的衣服塞了进去,另外拿石头堵了洞口。
弄好这一切后,辛夷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山下走。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等到尘埃落定后,她才发现自己脚软了。
看来恐惧也会延迟,在柳元景面前能够侃侃而谈,一盏茶功夫不到就怂了。
现在辛夷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家。
即使扔掉了弄脏的衣服,她还是觉得自己周身全是血腥味儿。
亲眼看着死了五个人的冲击,短时间内是不会消除了。
“小姐,小姐。”
莽莽山林中,青松六神无主,边跑边喊,嗓子喑哑。
他自醒来后,发现辛夷不在身旁,三魂六魄吓走了一半。
凤鸣山草木繁盛,深山荒林,若是有贼人趁机将小姐掳走,他有何面目再见师父师娘。
一想到辛夷可能有危险,青松睁开眼直了身子,就朝山上走,一路喊着。
哪怕是惊动了贼人,一起被绑了,或者被害去性命,青松也是不惧的。
辛夷正在后怕中,乍听到青松的声音,犹如久旱逢甘霖,扬声应道:“我在这里,青松,我再这里。”
熟悉的女子呼声传来,青松抬头四下张望,终于在草木丛中,看到只着素衣的辛夷。
他心情激荡,一时涕泪横流,连滚带爬的朝着辛夷方向跑去。
主仆二人分别不到一个时辰,再相见恍如隔世,各自百感交集,无法用言语形容。
青松情急之下,忘了尊卑,扶着辛夷的手臂急切问到:“小姐,您怎么样了,身体如何,怪我太疏忽没有保护好小姐。”
“不要担心,只是受了些惊吓。”
辛夷看着青松泪痕满布的脸庞,心中感动,收起了惶然之态,反过来安慰他。
青松细看了一回,但见小姐虽然丢了外套,脸上稍有污痕。但是中衣整齐,不像遭了辱没的样子,这才稍稍放了心。
想着小姐才刚刚十岁,若是遭了贼人玷污,他百死难辞。
青松擦干了眼泪,细细盘问了一番,又对辛夷百般安慰,生怕她受了委屈。
辛夷虽信得过青松,但柳元景之事不便多说。她只捡了无关紧要的事儿敷衍,随意编了个理由圆了过去。
青松身为下人,主子不愿多说,他也断断没有强求的道理。
三言两语,这一出骇得他肝胆俱裂的事儿,算是掀了过去。
辛夷倒没掩饰受惊的样子,只说疲累,今日不再往山神庙中去,要与青松一同下山。
她才走两步,肩上忽然一沉,她侧脸一瞧,青松解了身上直缀为她披上。
“小姐,山中风大,您且忍耐,暂时披着我的外衣。等下了山,我再寻村户,为了借来衣裳。”
难得他心细如发,辛夷将胳膊绕了过去,道谢后继续前行。
两人相携离去,且不知柳元景离了辛夷后没对久,寻了处高地,背靠着大树咬牙将身上血衣脱去,又用清水戒了面。
简单清理好,他循着来时路,远远的追着辛夷往山下走。
待辛夷碰到青松时,他悄悄匿了行迹,等他们再次启程后才,才跟了上去。
辛夷口中的路痴,柳元景头一次听说,但细细考量,他出门的确难记路。
这深山茂林之中,无人可问,他只有默默跟在两人身后,这才能下山。
之前执意要和辛夷告别,为的不过是让她尽早离开。
两人离得越远,对辛夷来说就越有利。
等跟至十里坡,柳元景识得路,便住了脚,任由两人离开。
他低头看着自己扎着白色娟帕的肩胛,心中踌躇,这伤势如何能掩饰下去。
但是为了探究面具人的目地,他必须再次回到营地,以做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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