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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亲王觉得这注意不错,反正他母妃前儿还正说着,见了那姑娘一面儿就觉得合眼缘,正愁着怎么劝说他老婆让他纳为侧妃呢!侧妃的可能性不大,不过干妹妹倒是可以。到时候接出宫去,让她承欢庄太妃膝下,这也解了庄太妃整天儿念叨着他们夫妻多生几个孩儿的紧箍咒!啧!没想到这常满寿越发会办事儿了,庄亲王笑盈盈的打趣常满寿:”行啊,常大总管,越发会办事儿了。”
常满寿忙道:“王爷折煞奴才了,奴才不就是咱万岁爷跟前儿的一条狗么。当奴才的,可不是得看着主子的意思。”
庄亲王兴致来了,就有点子忘乎所以,忘了御座上还有个正主儿呢,乐呵呵道:“正巧,本王这会子也没大事儿了,赶紧去老祖宗那儿要人去。”
常满寿可着劲儿的劝他:“这可不成呀,王爷要下钧旨也得等到主子娘娘审完人了,要是还有条小命儿留着,到时候再向主子爷和太皇太后讨人也不迟。”
庄亲王挠挠头,有点儿没大明白:“怎么又跟皇后扯上关系了?建章宫的人不是不归皇后管么?”
建章宫那是皇帝的地儿,甭说皇后管不了,就是宗人府刑部要办人,也得先请示皇帝才能够拿人。庄亲王因着点子陈年旧事,对这个皇嫂向来没什么好感,心里琢磨着,皇后算哪根葱,都管到皇帝眼皮子底下了,也不知道怎么当的皇后!
御座上的皇帝挑挑眉毛。
常满寿像是打了鸡血般,扯着破铜锣嗓子就说开了:“这不是昨儿晚上言姑娘上夜,被咱万岁爷呲哒了一顿,主子娘娘心疼咱万岁爷,说是言姑娘藐视圣躬,给带到慎刑司去了。”
皇帝端在手里的粉彩描金海晏河清瓷碗“啪”的一声响,落在了地上。
庄亲王摸摸鼻子,不知道哪儿出错了,和常满寿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皇上抚着袖口的龙纹,慢悠悠说着:“兰渊,你去寿康宫里替朕给老祖宗请个安,就说朕前朝有些事儿,今儿个要晚些时候过去。”
庄亲王忙起了身:“臣弟遵旨。”
留常满寿一个人在皇帝跟前儿了,他却突然怯了场!刚才是有庄亲王在,他仗着胆子扯了一通,这会子庄亲王走了,他就傻眼了。细细琢磨起来,他刚才那番话可是实打实的“大不敬”,较起真来,那可是直接砍脑袋的!常满寿跪在地上一个头两个大,也不知道是该继续装傻充愣还是赶紧承认错误。
皇帝转着大拇指上鱼戏渊玉扳指,思忖着问道:“皇后什么时候来的建章宫?”
常满寿忙道:“卯时末的时候,主子娘娘就带人到了体顺堂。”
“怎么没人拦着?”
“回主子爷,”常满寿汗流浃背的:“主子娘娘来万岁爷的寝宫是不需通禀的,这——奴才们不敢拦下呀。”
“是么,”皇帝声儿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感情来:“那朕就下道恩旨,以后皇后没朕的首肯,不可擅自入长生殿。”皇帝动了动身子,又问:“皇后的说辞是什么?”
“回主子爷,皇后娘娘说,言姑娘假传圣旨,藐视圣躬,这事儿是大事儿,她裁夺不了,得告诉太皇太后。”
“姮贵嫔侍寝后的事儿都谁知道?”皇帝起了身,负手立在御座旁,瞧着御案上的折子琢磨着:“将舌头拔了送到皇后宫里去,就说是朕,赏给皇后的大礼。”
常满寿只觉得一身冷汗,抬头瞧见皇帝的神色,一时怔然:这掌管万民生杀夺予,说一不二,天威不可冒犯的帝王,才是昔日那个领千军万马踏平萧梁王朝,建立不世帝业的一代雄主!常满寿深深鞠了一躬,由衷赞道:“我主仍是我主。”
皇帝白了他一眼:“你今儿个算是功过相抵,罚半年月例。”
常满寿这才是放下了心,上次二十个皮笊篱,这次半年月例,越来越轻了,可见言姑娘在万岁爷心里面儿的分量那是越发的重了。真是个有福的好姑娘,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如今受的苦难,日后定会百倍千倍偿回来!
不过么,敬事房里掌燕寝起居注的执笔太监可是倒了大霉,倒也不能说倒霉,谁让他舌头太长呢?拔了正好。
慎刑司里办事儿,向来是丁是丁,卯是卯,只要你犯了事,甭说只是个小宫女了,就是哪宫的主子,只要落到慎刑司手里,不掉层皮那是出不来的。
蘅言瞧着眼前一排刀刀棍棍、板板凳凳的,深深感慨中:当年容嬷嬷用针扎夏紫薇,实在是太给她面子了,那简直就称不上什么刑罚!果然么,小说就是小说,就算改编成电视剧也改变不了小说里“三五步行天下,七八人顶千军”的夸张。
慎刑司里的管事郎中姓邢,跟皇后娘家窦太师府七拐八拐的能扯点儿关系,对皇后向来忠心耿耿。这次听说这宫女惹了皇后大不痛快,办起事儿来那是格外的严。
不过行事的一套,依旧是遵从先礼后兵,先是和蔼的劝蘅言:“姑娘是宫里面的特等姑姑,有什么事儿原不该下官管的,但谁让姑姑犯了宫里的大忌呢!咱万岁爷是什么人?打下邺朝江山帝业的一代雄主,那是只可仰视,供后世万民敬仰的千古一帝,姑姑再大的架子,也不能在万岁爷跟前儿摆谱呀,藐视圣躬,这可是死罪。”
蘅言总算是明白什么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得了,甭管她这会儿说什么,藐视圣躬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就够她受的啦!解释吧,那叫狡辩,不解释吧,那叫默认了。可真难办!
蘅言琢磨着,先拖延会时间吧,晚死一会儿是一会儿,多看一眼太阳是一眼。她没话找话说,跟邢郎中拉家常:“邢郎中年方几何啊?奴婢瞧着您的面相,像是大富大贵之人。”
“啊?”邢世红慷慨激昂的奉承皇帝呢,被她莫名其妙的插了这么一句话,瞬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下官,下官年逾四旬。”
“孔夫子说的好,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邢郎中都到了不惑之年啦,奴婢瞧着您这面相,像是——”她故意很是惋惜的叹了口气:“虽您命中有富贵,可不妙的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呀!”
也够巧合,被她瞎蒙对了。邢世红最近正被自己那个整日就知道花街柳巷、与一群狐朋狗友到处和花酒的儿子烦着呢,听蘅言这么一说,不得了,像是溺水之人遇到了根救命稻草一样,忙搬着凳子坐到蘅言对面去,苦哈哈的诉苦:“哎,姑娘有所不知呀,下官宅子里,现下正遇到这么一桩子事儿,还请姑娘给指点指点,钱好说。”
这下轮到蘅言目瞪口呆了。感情这人瞧算命的瞧多了,有点子走火入魔了,谁随口跟他扯两句算卦的俗话,他都将人家当算命的了?蘅言脑子里飞快的将自己曾在N本修仙以及武侠小说中看到的算卦常用语想了一遍,“咳咳”两声,正色道:“这位先生不必着急,山人虽不才,但也略窥天机,先生将自己遇到的事儿跟山人说说,说不定命中有缘山人还能帮助先生一二。”
邢世红越发的恭敬,瞧蘅言的眼神立马不一样了,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竟让他遇到了命中贵人,帮他渡劫渡难:“仙人真是下官的大贵人,待下官解了这难事儿,一定给仙人烧香!南无——阿弥陀佛!”
蘅言:“……!!”她很想告诉这位邢大人,西天佛祖和玉皇大帝不是一家人!
这不对劲儿啊!旁边站着的两个侍卫傻眼了:不是在审讯人么?怎么算起命了?难不成邢大人的魔怔病又犯了?哎,说起这个邢大人,可真可怜,一辈子老实得不得了,谁知道遇上个不争气的儿子?还就这么一根独苗,整日里斗蛐蛐,喝花酒,没事儿推推牌九。邢大人原本多么正儿八经的一个人,硬是被折磨成了看见算命的就想上去哭爹喊娘!这不作孽么!
俩侍卫忙上去一左一右拉开邢世红,末了,端起一旁的冷水盆子直接倒了他一身水!邢世红被来了“冷水濯面”,脑子清醒多了,接着就觉得这姑娘太滑头!原本还想着是个老实姑娘呢,谁知道耍心眼儿故意下他面子,真真是不可原谅!
礼尽了,该兵了。
宫里面宫女挨打讲究不打脸,不打明儿地,要打,就脱了裤子打!多丢人跌份呀!
寒冬腊月里穿的厚实,将棉裤子一脱,巴掌宽的板子就结结实实直接搭在贴身中衣上了。好在慎刑司是内务府管辖下,就是闹点子什么事儿,不也得顾着皇帝面子不是。这姑娘是伺候皇帝的人,不能脱光了打,毕竟掌刑的都是侍卫,不是那没嘴的壶!该留的面子也得留着,脱了厚棉裤,直接打在中衣上了。
第一下,蘅言差点昏过去。
第二下,蘅言差点把舌头咬断。
第三下,蘅言尖叫一声。
第四下,昏了过去。
邢世红估摸着不大好,摆摆手:“停!用盐水泼醒!”
一盆子盐水泼下去,疼都能疼醒,何况这还是寒冬腊月的,不冻死个人?
邢世红好心劝她:“姑娘,我劝你还是招了吧,你说说,何必受着罪呢?左右不都是一个死字?要是你招的够痛快,回头下官给你在上头美言几句,说不定还能捡条命呢。”
蘅言苦笑不已。招?那不是找死么?再说了,她有什么可招的?
邢世红叹了口气,摆手让再继续打。
那边崔吉祥捧着太皇太后的懿旨过来了,“哟”了一声:“邢大人可真威风!”
邢世红心道完了!
崔吉祥急急忙忙吩咐身后跟着的小苏拉:“赶紧的,言姑娘出了什么事儿,甭说咱老祖宗不给你们好脸子,万岁爷那,你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小苏拉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将蘅言抬到寿康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