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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到底怎么回事?”陆华浓叹了口气,问道。
陆成顿了顿,知道自家王爷这是还没想起来过去的事儿,便仔细说道:“老将军去得早,府里的进项只靠几处庄子,偌大一个陆府,虽闭门不问世事,但有这么多家生子在,也开销不小,直到王爷入宫做了敬王的伴读,有了俸禄不说,衣食住行皆由宫中供给,府里才有余钱。
后来王爷越发出息,四处征战,做了镇国大将军,俸禄虽然不少,但也少不了应酬,王爷您是知道的,官员之间的应酬每一次都不是小数目。圣上虽然赏赐不少,但大多是赏些珍玩,仅有几次赏赐的银钱也被王爷您补贴给了战死的将士们的家属。
王爷做了奉阳王后,应酬越发多了,虽然王爷可以不出面,但该送的礼还是要送的,短短几个月就耗银万两。后来王爷遇袭,虽然药材上没花多少银子,但老奴命人去地方上遍寻名医,也是一项开销,还有那一百士兵留守府中,虽然那些士兵还有军籍在身,俸禄由军中发放,但他们住在府中,衣食少不得要从府中出。本家那边又来了人……”
陆华浓摆摆手,让陆成停下,他知道陆成要说的也都说完了。事实就是他的前身为官清廉,体恤手下,导致存银不丰,做了个奉阳王不但没富起来,还入了贫,又运气不好遇了袭,使得一百士兵住在府上吃他的喝他的,把最后一点儿存粮给耗光了。想到这里,他不禁对那个处心积虑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恨之入骨。
其实,以前的陆华浓不肯让手下将士入奉阳王府不但是为了避免天子多心,更多的其实是为府中的存银考虑的罢?
“老将军和老太爷就都没留下什么?”陆华浓不死心地问道。
“老太爷与老将军都和王爷一般体恤下属,所得的赏赐几乎都补贴给了战死或者因战身残的手下。太夫人虽然善于经营,却不长寿,在老太爷前头就去了。老将军去得更早,夫人不善经营,所以……并未给王爷留下多少东西……”陆华浓虽然问得隐晦,但陆成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特地说了最后一句,虽然有些难以启齿。
陆华浓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总算明白为什么陆华浓小小年纪就得去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做伴读,为什么十几岁就要远离家乡去战场厮杀拼搏,振兴陆家是假的,为国尽忠也是假的,名垂千史更是假的,实在是为生计所迫啊!
“这些就别说了,说说如何开源节流罢。”陆华浓实在提不起精神来,他自睁开眼睛,还没出过这奉阳王府,自问没本事点石成金,只能指望眼前这个管家是个全能型的人才。
陆成却愁了一张脸,道:“王爷的身子还未大好,需仔细调养,而且那些珍贵药材都是几位皇子送来的,无须府中出银子购买。府中下人的膳食是早就精简了的,已经不能再省了。那一百士兵虽说是吃惯了苦的,但他们如今在京中的伙食也是不差的,与战场上是不好比的,咱们府里的条件总不能比军营里还差,否则时间久了也会传出闲话。至于本家那边的人,就……”
“就更不能失了面子,怎么说也是奉阳王府,几顿饭还是吃得起的。”陆华浓叹道,“也就是没法节流了。”
可不是么?府里的主子只有陆华浓一个,但他如今身子不好,吃食清淡,耗不了几个钱,那些药材补品都是天子和几位皇子赏的,现成的,即便他不吃也不能拿出去换银子,只得当饭吃了。陆成早就在陆华浓被封奉阳王的时候就料到府中开销吃紧,遂年初就精简了下人的膳食,已经是最低标准了,若是再精简下人们的身体就要出事了。那一百士兵更是没得省,他们是卫国的士兵,不是奉阳王府的下人,他们能来奉阳王府守着就已经是对奉阳王的尊重的尽忠了,不能连最基本的衣食也保障不了他们。邕州来的那三个人根本不是重点,就是把他们赶走,也省不了几个钱。
“还是让那些士兵都回到军营里罢,他们的衣食是大难题。”陆华浓无奈地说。
“不行!王爷的身子还未大好,这府里一个护卫都没有,若是他们走了,那贼人再来刺杀王爷,该如何是好?”陆成坚决反对。
其实陆成担心的也是陆华浓担心的,在陆华浓认为,就是因为前身太过谨慎或者太过疼惜银子没有在府里安置护卫,他才会死的,有那一百个士兵在,就是武力值不够也能唬唬人,怎么说都比没有护卫要安全得多,他如今的处境着实算不上高枕无忧,陆成所担心的不是没有可能,说不定士兵前脚刚走,刺客后脚就到,他有几条命去赌?
可他不是没银子么?他养不起人家啊!
看到陆华浓怨念的神情,陆成也有些不安,“要不让陆广把这一百人的衣食拨过来?”
“不行!太无耻了!”那些人是来保护自己的,领着朝廷的俸禄倒也算了,若是连衣食都要朝廷负担,那他就是公器私用,传出去被人笑话事小,若是犯了天子的忌讳,他这条命也不用保得这么辛苦了,直接送给刺客算了,反正迟早要砍头。
思索片刻,陆华浓沉声说道:“还是开源罢。你去打听打听,有什么营生能做。只要本王还是奉阳王,只靠那几处庄子的出息是远远不够的,何况再过不久本王也要上朝了。”
陆成明白陆华浓的意思,上朝之后,应酬只会更多,花银子的地方也少不了,在陆华浓病中送过东西的人家要一一答谢,就算不备谢礼,也要办宴席表示谢意,再说了,早迟都要补上谢礼的,这些都要银子。
“王爷,如今这时机恐怕不对……”陆成小心地说道。
陆华浓拍了额头一下,他是昏了头了。陆成说得不错,如今的确时机不对,他才被刺杀了两回,府里留着一百亲兵不说,还让本家送了孩子过来打算过继,如今又四处张罗着置办产业,谁都会以为他被刺杀怕了,要招兵买马壮实自己。这本是人之常情,可天子的眼里未必揉得下这粒沙子。在天下眼皮子底下做这些小动作,无疑是找死,便是几位皇子怕也是要看着天子的脸色逮着机会落井下石的。
偷偷的做?不可能!如今奉阳王府还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一有风吹草动外面的人就能知道,本家来人的事恐怕已经传到了天子的耳朵里,置业那么大的事根本瞒不住,更何况官员经商本就是有明文规定不允许的,一个不小心,这个罪名就会栽到他的头上,哭都没处哭!
“节流不行,开源还是不行,那你说怎么办?”陆华浓有些挫败。
“王爷先别急,已经过了年中,过几日几处庄子便会送来出息,若王爷不上朝,倒也能撑段时日。”陆成安慰道。
一段时日嘛,一段时日之后还是要愁,不如早些作打算。一文钱逼死好汉,陆华浓决定结束吃喝等死的生活,振作起来。
明王过来的时候,陆华浓还在想开源的事,陆成的意思他明白,无非是拖着不上朝,以躲避那些应酬,减少开支,多撑些时日,若是能撑到年底是再好不过了,到时候几处庄子再送来半年的出息,天子少不得要赏赐一些,便是应酬也不那么拮据了。
可是只靠“撑”是不行的,他的身子拖个一时半会儿没关系,若是拖得久了,天子贵人事忙,可能会忘了他,几位皇子便也不会再拉拢他,他失去了这在朝中建立关系网的黄金时机,日后再多的银子也补不回来,还是早些痊愈的好。
陆华浓抬头看看明王那张明媚的少年脸,心中暗叹,王爷我被迫要痊愈了!
“今日怎么如此好兴致?”明王笑着看向棋盘。
陆华浓虽然想着事情,手下却在和侍棋对弈。休养了几个月,若是连一个武将的棋路都摸不透,他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如今他与侍棋对弈,已经可以漫不经心地走出陆华浓的步数,且越走越艰深,每一天都会变化一小步,不知不觉地棋路已经有了些许的变化,但这潜移默化之效并未使侍棋疑心,她只道主子的棋艺越发精进了。
明王挥退侍棋,毫不在意地接着侍棋的棋路往下走,“听说你有了儿子?”
陆华浓知道府里的消息瞒不过别人,也不惊讶,坦然地说道:“三月臣不好的时候陆成做的主,说是要过继一个族中子弟要臣的名下,让臣有子送终。他们来京途中走错了,耽误了行程,几日前才到。过继之事虽说只是臣的私事,但总归要上呈陛下,所以那孩子虽说是族长送来的,臣还是派人去邕州查探查探,以免出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