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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咱们是哪一宗哪一派啊?”方清竹甜甜问道,所有隔阂都在一声“师尊”之下冰雪消融。
“这个,”钱逸群把金丹玉壶递给方清竹,“这个到时候再说。当务之急,你先拿着这丹经好生钻研,唔,还有一道【玄水丹】,资材齐备,可以让你练手。”
“师尊,炼丹恐怕需要一间静室,还要有丹炉铜鼎……”方清竹为难道。
“有!”钱逸群轻轻一拍脑袋,“静室就在玉钩洞天!你去了之后,自己住在七宝楼里,让李一清和他妹妹照顾保护。我再将炼丹所需的器皿画给你,到时候找扬州工匠打造。”
钱逸群说完之后,想了想,又道:“如今你是我大弟子,还得注意安全。当然,重中之重:不要对外张扬是我徒弟。”
“我知道,我的师尊都名声不好。”方清竹愉快道。
钱逸群嘴角一抽,心道:我怎么把白眉老怪那茬给忘了?这小娘皮不会克师吧?呸呸,哥天赋言灵,想都不能这么想啊!
“这个,你懂就行了。”钱逸群干咳两声道,“等到危机时刻,可以报我名号,权当拖延时间的法子吧。”
方清竹还要问些什么,却被钱逸群伸手止住了。
钱逸群刚当为人师尊,还不习惯有个徒弟成天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自己又不能像师父那样翻来覆去五句话打发人,只好拿出师道尊严的杀手锏。
收徒不到一刻钟,钱逸群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决定后悔起来,觉得自己不该一上来就收难度系数这么高的徒弟。别的不说,光是如何让她快速平安地回到玉钩洞天,就是一个足以让人挠破头的问题了。
方清竹对于这个问题却没钱逸群那么上心,却由衷感动。钱逸群既不需要她做鼎炉,还给她安排安全之地修炼丹道,又为了她的安危费神,这可是她从未享受过的待遇。有些人就是如此容易满足,仅仅一个关怀就能让人激动莫名。
“师尊其实不用担心,这里到扬州并不算远,我自己也常常在江湖上行走,没事的。”方清竹道,“只要不在黑店落脚就是了。”
钱逸群仍旧觉得不妥。如今乱世,一个男人在外面长途跋涉都十分危险,何况女子?他转回了花厅,询问众人下一步行程。
“我只要学会了鸿雁传书,就可以满天下跑了,哪里有事便去哪里。”白沙兴奋道。他是天生报通,但是灵蕴并没有因此开启,所以这种态度纯属乐观和自我安慰。
“弥子去哪儿我去哪儿。”白枫的态度倒是十分坚定。
钱逸群微微点头,暗道:这两个哄一下大概就能用了。
他又转向师兄师嫂……这两人坐在一起迸发出的气场让他脑袋徒然一胀。
“我想去京师看看,”柳定定道,“否则就送方姑娘回去了。对了,她现在算是你的人了么?”
“是我的弟子。”钱逸群纠正道。
“咦,你已经可以收徒了么?”阿牛好奇问道。
“嗯?师父说过我不能收徒么?”钱逸群更加好奇反问。
“那到没有,不过我以为你会先开宗门再收徒呢。”阿牛挠了挠头,“随便吧,既然是你的弟子,你来安排就是了。”
钱逸群脸上不由一黑:这话岂不是等于没说么!
——钱卫怎么还不回来,否则还能让他跑一趟。
钱逸群轻轻叩击着座椅扶手。
又过了两盏茶的功夫,一只纸鹤从窗口飞了进来,直扑钱逸群面前。
钱逸群接过展开,原来是符玉泽的回信。信中说,他们竟然追丢了杨爱的踪迹,想想不能将杨爱一个人扔在那片荒山野岭里,只好暂时先不回来,继续找一找再说。
钱逸群看了不由头大,总不能说:生死有命,让杨爱自生自灭去?方清竹是徒弟,杨爱却也是挂了号的学生呀。正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好像手心的肉厚一些……钱逸群翻了翻手,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叫林志明来。”钱逸群对花厅外负责伺候的王家下人说道。
林志明昨晚并没有出现在密林之中,显然是他爹知道他功夫不济,不肯让他去冒险。听说杀父仇人要见他,这位金霄门的少掌门顿时热血上涌,一柄短剑顷刻之间换了好几个位置,一门心思盘算着见了仇人如何拔剑暗杀,替父报仇。
王家下人生怕那尊杀神等得不耐烦,连忙道:“其实藏哪儿都一样,你还真能杀得了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且先听他有什么条陈吧?”
林志明听了也觉得有理,便洗了把脸,在铜镜中看着自己双眼充血,重重闭了闭,方才跟着王家下人过去。
等林志明到了花厅的时候,钱逸群已经分了相珠、蜃石给方清竹,教会了她用法,也方便日后两地联络,远程传授。他见林志明来了,随手指了个座位,道:“坐吧。”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林志明心中怒火中烧,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类的话统统扔到了爪哇国去。刚才那仆役站在门口听到了,心中暗道:真是人该死时怎么都逃不过啊!还有自己往鬼门关闯的。
“你爹是黄元霸杀的。”钱逸群平静道。
林志明宛如寒冬腊月被冰水浇了个透顶。
——得有多不孝的儿子,才能搞错自己的杀父仇人啊!
林志明感觉自己跌入了一个黑洞,不停地向下旋转,就是落不到底。
“醒来!”阿牛见他恍惚,自然用上佛门狮子吼,将他唤醒过来。
林志明前后一晃,终于脚跟着力,站稳了身形,冷静下来。他咬牙道:“你撒谎!上清宫冷道长……”
钱逸群抬手止住了林志明的话头:“你看他是不是痴痴呆呆?那是因为被黄元霸的符法摄心洗脑。他以为自己看到的事,其实都是黄元霸灌输给他的。”
林志明回忆起冷正奇那种异常的精神状态,又联系到了和尚们传言的“黄元霸是奸细”……顿时如遭雷劈,失声道:“那、那么、昨晚……真不是你杀了我爹?!”
“我与你爹有什么大仇?只是你爹单相思似地跟我有仇罢了。”钱逸群坐在圈椅里,轻拍扶手,“你看,你爹和你都是蝼蚁一样的东西,我会特意碾死你们么?那也太无聊了吧。”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刺耳?
林志明攥紧了拳头,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现在的主要嫌凶突然撤出另一个疑凶,他必须留着有用之躯查明父亲身死的真相!
“不过呢,这件事的确是我引起的。”钱逸群重重点了点头,好像在自我反省,“所以我决定把赤血剑还给你。”
“什么剑!”林志明失声叫道。
“赤血剑呀。”钱逸群从金鳞篓里取出金霄门掌门的信物,横在膝头,轻轻抽开,露出里面赤红色的剑身。
“你真的还我?”林志明原本已经对这剑不抱希望,没想到却有失而复得的一刻。
而且还这么快!
“嗯,不过我这个人从来白白施舍。”钱逸群道,“你得配得上它,我才还给你。”
“你说。”林志明彻底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在门中资历浅,而且金霄门并非一家一姓的私门。如今爹爹遇难,门中长辈多半不会让他担任掌门之位,除非他拿到了赤血剑……以及前任掌门的遗命。
遗命很简单,关键还是赤血剑。
“看到这位道长了吧,”钱逸群一指方清竹,“护送她到扬州琼花观,只要她平平安安到了地方,我就将这剑还给你。喔,还有你爹的遗言。”
林志明的目光过了良久才从方清竹脸上挪开,这让钱逸群颇有些担心自己是否会引狼入室……
好在掌门的吸引力远胜于方清竹的容貌。林志明抱拳道:“这事算不得什么,我送这位道长到了地方,该如何来找你?”
“我要北上辽东做些事,沿途会用纸鹤与你联络。”钱逸群道。
“我怎能信你?”林志明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大的隐忧。
“除了信我,你还有其他办法夺回这柄剑么?还有,金霄门是不是父子相传的?少掌门。”钱逸群嘿嘿笑着。
曾几何时,林志明十分享受众人以“少掌门”称呼他,也喜欢以“少门主”自称,让他有种位高权重的错觉。他不愿意从这错觉中清醒过来,他只希望能够成为和他父亲一样的真掌门。
这是他从小的梦想!
“人在实现自己梦想的道路上,得克服很多。”钱逸群站起身,晃了几步,“比如,克服对美色的欲望。又比如,克服恐惧和疑虑。路从来只有一条,就在脚下。”
虽然是泛泛而谈,林志明却觉得这道人像是有读心的本事,字字句句都在敲打他。他终于闪过一个念头:对这样的高手折节,也不算丢人。
“林某绝对不会让这位道长少半根头发!”林志明抱拳道,“何时启程?”
钱逸群微微颌首,暗自长抒了一口气。
金霄门中虽然不见什么高手,但是在武林中却是神秘莫测的豪门。等闲土匪哪里敢找金霄门的麻烦?只要糊弄住了这个二愣子傻小子,方清竹的安全也就算是得到了保证。
这事安排妥当,钱逸群终于可以启程北上了。虽然不知道前路有何艰险等着他,但好歹这支小小的队伍主干仍在,没有因为徒弟方清竹的离开而分散力量。
现在除了冰玉鉴之外,让钱逸群挂怀的恐怕只有杨爱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