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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冲锋的胡骑已经被打懵了,后阵的于夫罗却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只看见前阵兵马被弓弩阵稍稍阻挡了一下,然后成功的迂回包抄,改一点突破为全面进击,像是一柄铡刀似的,铡在了青州军单薄的阵列上。依照惯例,很快就会分出胜负。敌人的阵列转瞬间就会被打得千疮百孔,没有厚重阵型可以依靠的步卒,在呼啸而来骑兵面前,只有被屠杀的份儿。从不断向前涌动的骑兵阵列上看来,他的判断也没错,不是进击顺利,后队人马就算想往前冲,也没有空间啊。若非如此,他干嘛放着两万大军不用,而是先让去卑去冲呢?兵力不能完全展开,就发动全面进攻,只有纯粹的外行才会这么干。能从诸多部落中脱颖而出,成为大单于的于夫罗,当然不会那么蠢。所以,当他听到前方示警的号角声时,首先涌起的不是警惕的情绪,而是措手不及似的万分惊愕。正因太过震惊,以至于他没能及时调整布置。实际上,他根本也没法调整,除了示警的号角之外,明明一切都很顺利,这又什么可调整的?于夫罗看不清,一方面是当局者迷,另一方面,他观战的角度也有问题,从胡骑身后看过去,确实看不出什么异样。不过,那些登高观战之人,就看得很清楚了。冀州众将的交谈,已经停滞很久了,从绝对的时间上来说,或许并不长,毕竟接战至今,也不过短短片刻罢了。可由于受到的震撼太强烈。在焦触等人的感受中,这短短的片刻就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他们都被青州军的战力吓坏了。强弩三连射,刀斧手反冲,就用不足七千的步卒把五千骑兵打得落花流水?这,这还是人间的军队能做出来的事情吗?青州军都是天兵天将吗?从他们这个角度看得非常清楚。青州军就像是一把巨大的梳子,前面两排梳齿犬牙交错,尖锐无比,后面的就是梳子本身,滴水不漏。浑然一体。在青州军的梳理下,前排的胡骑一排排的被砍倒。奋勇抵抗的人越来越少,转身欲逃的人越来越多,人马的尸体堆成了小山,鲜血流成了河。这条红色的河就像是黄河的又一条支流一般。后军的骑兵不明状况,却一直在往前冲,连他们的单于都没想到,骑兵的冲锋会被单薄的步兵阵列打垮,这些头脑简单的牧人又怎么会想得到呢?在他们想来,弓弩的威力被前军抵挡住了,剩下的……分明就是送上门的胜利么。结果。要逃跑的人和要拼命的人撞在一起,想拼命的冲不上去,想逃跑的看不到去路,最后只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挤成了一团。胡骑冲锋的速度再降。降无可降!挤成一团的胡骑已经谈不上速度了,而速度就是骑兵的一切,没了速度,他们就是一堆靶子。这些靶子没头苍蝇似的原地乱转。或是木头似的站在原地发呆,下场却没什么区别。被巨剑砍碎,被大斧劈开,被长矛刺穿,被弓箭射杀!看到的事实,完全颠覆了焦触等人对兵法的认知。常识颠覆带来的惊愕、被战力所慑带来的恐惧、幸灾乐祸消失带来的空虚、希望破灭所带来的绝望……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让他们再没有言语的能力,只能手足酸软的站在寒风里,汗流浃背。青州军之强,世人皆知,可谁又能想到,赫赫有名的胡骑在他们面前,竟然呈现出了不堪一击的态势呢?难道这场大战,又会成为成就冠军侯之名的战役?刹那间,焦触只觉一股凉气从头吹到脚,把他的整个人都给冻住了。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袁绍从此战中看到的东西,比焦触等人要高出数筹。他甚至可以随口道出,这个战法的前因后果,以及优劣势所在。这个战法他再熟悉不过了,河北大战的第一场大规模战役中,麹义的先登死士正是赖此而成名,天下无双的白马义从,正是在这个战法面前碰得头破血流,最终覆灭。在麹义失踪,先登死士消声遁迹数月之后,他竟然在敌人手中,看到了同样的战术。不,不是同样那么简单,青州军使用这战法的效果,要比先登营强上数倍。如果只是看双方的损失,先登营和白马义从那一战其实是没有胜利者的,白马义从固然伤亡惨重,但先登营何尝又不是损失过半?当时,死士们是用生命在降低白马义从的速度,而义从们同样也是用生命替后面的袍泽开路,那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而现在,青州军的反扑极其迅猛,胡骑的首战失利已经是不可逆转的现实了。“难道麹义也背叛孤了?孤真的无德至此吗?”袁绍发出了呻吟似的悲叹。一股深切的悲凉之意,瞬间笼罩了他,让他浑身无力,几欲栽倒。众幕僚都是大惊,许攸大声道:“主公无须如此,叛贼张颌只是个例,麹将军没有投靠王贼!”袁绍无力的抬起头,看向许攸,眼神迷离,却不说话。“这战法虽与麹将军当日所用形近,但其根本却不同。先登营的兵,都是远战持弩,近战操戈之兵。而王贼此战,却只是将两营兵马交错使用,配合作战罢了。”说到这里,许攸稍一停顿,看看袁绍的脸色,这才继续说道:“其本质和那夜袭营时差不多,都是徐晃的催锋营在前,黄忠的射声在后的战法。王贼采用的,只是麹将军以狙击延缓敌骑速度,乱阵以克制的战法精髓罢了。”袁绍对麹义并不怎么看得上眼,后者失踪后,他也从未用心搜寻,此刻受到的打击,主要还是担心麹义投靠王羽后,造成的严重后果罢了。麹义是个怪胎,他久在西凉,却不擅长骑术,也不擅长训练骑兵,反而对如何克制骑兵极有心得。其实,他在界桥之战中的大放异彩之前,就曾展露过头角了。袁绍屯兵河内时,曾以张杨为中介,着力拉拢过匈奴人。但胡虏无信且贪婪,在袁绍入主冀州后,曾狮子大开口,抓了张杨为人质,向袁绍索要大量财物。不给的话,他就要在魏郡就地掠抢。张杨这个附庸还是很重要的,而且冀州的兵力当时也主要在防御公孙瓒,所以,袁绍打算妥协。就在这时,麹义挺身而出,率领本部兵马急袭于夫罗,以一千余精锐击破了数千胡骑,大大的震慑了匈奴人,此后再没向袁绍寻过衅。袁绍当时没怎么在意,只是觉得麹义这个莽夫挺能打,运气也不错,可以一用。但现在想想,他却是后怕不已,这麹义能以寡击众,以步克骑,简直就是匈奴人的克星啊。如果此人降了王羽,就算没有这场先锋战,只要他把旗号亮出来,于夫罗也就胆寒了。再打过这场先锋战,说不定于夫罗这支惊弓之鸟会被吓跑都未可知。要知道,当时那一战,于夫罗在麹义手下败得是相当之惨,要不是随后偷袭了耿祉的度辽军,重振声威,也许就这么一蹶不振了。匈奴的单于靠的可不是血脉,而是实力!许攸知道袁绍担心什么,故而以此相劝,很好的安抚了袁绍的情绪。“王贼虽然人品不堪,但在军略方面,确实是很有一套的。据说,无论多么复杂的兵书战策,只要他看过一眼,就能举一反三,界桥之战距今已过了七八个月,他研究出了一些门道,并且效法之,倒也不足为奇。”众人纷纷附和,没人愿意当着主公的面称赞王羽,但不这么说,就没法打消主公的疑虑。万一主公彻底感到绝望,不打了,转身开跑可怎么办?现在可不是被夜袭之前那会儿了,名声完了,实力也没了,就算逃得生天,也没有翻盘的希望了。四世三公的世家虽然很强,可半个袁阀的力量,却也承受不起如此之痛,逃走了,也只能苟延残喘罢了。所以,这一仗必须打到底,直不济打输了,大伙儿不是还可以投降吗?重掌权柄没啥希望了,可报名还是很有希望的啊。世人谁不知道,冠军侯是个宽仁之主?袁绍耳根子本来就软,被众人七嘴八舌的一劝,疑虑很快就打消了,只不过他的心情却更沉重了。就在他寻死觅活的这当口,战场上的形势再次发生了剧变。于夫罗终于发现异常了,他慌不迭的吹起了号角,命令前军后撤。这个时候往上冲,只会被自己人挡住,进而成为青州军的靶子,于夫罗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了,当然不会犯这种错误。壮士断腕才是此刻的最佳策略。他反应过来了,王羽却不肯给他机会,只听青州军中军号角长鸣,那个奇葩的丁字阵再生变化。那一横的左半部分,猛然飞起,如同狂风一般,风驰电掣的冲向了战场中央,正是赵云统率的青州轻骑;相对应的,沿河列阵的那一勾也挑起来,恰到好处与轻骑完成了配合,张颌也开始行动了。丁字阵变成了口字阵,死死的将去卑的前军包围在了其中。显然,王羽的目的远非击退胡骑那么简单,他的胃口很大,是要将这五千骑一口将其吞下去!(未完待续)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