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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静到了极致,青婴诚心一闹,楼澈却又不出手阻拦,她心知他的用意,即便是要发火,是要将一腔的委屈全部倾诉出來,他楼澈也逃不了。
啪的一声,云夕从桌旁站了起來,满脸的怒色:“够了,夜青婴,你何苦这样挖苦讽刺,难道你就不是先帝的妃嫔,你凭什么在此羞辱本宫?”
啪,这一下,着实是狠狠的一下,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正在说话的云夕面上,用劲之大,直打得她将头扭向一边,唇角流出鲜红的血:“这一巴掌是告诉你,本宫这个词,在我面前你是不能用的,我才是无极的皇后,即便册封大典并未举行。”
啪,又是一下,将她头上的一根金簪打落,青丝瞬间滑落:“这一巴掌是告诉你,你我姐妹恩情一刀两断,亦是在告诉你,不是本宫不去和你争,是不屑和你争,就凭你带着那么一个身份不明的拖油瓶,还有那天牢中沒死的白少卿,你如何和我争?老老实实的做你的贵妃,不要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因为即便你再束手遮天,还是比不过皇权。”
俨然是被眼前之人的气势震惊了,沈云夕竟然一动不动的捂着脸看着她,眼中的惊恐和慌乱,肆无忌惮的展示着,青婴见此,不屑的轻笑,眼底眉梢都是笑意:“沈云夕,下次再见本宫,请一定记得行礼,在这后宫,本宫才是皇后,你要记得。” 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转身,揽住楼澈的手臂:“皇上,我记得昨日,你不是邀请我去百里阁吗?今日继续吧。”
走出养心殿,外面暖阳高照,一扫连日來的寒冷,似乎在此刻,连空气都是暖的,整个人还真是不吐不快。收回了手,将耳边一缕发丝拢向耳后,迎着微风:“楼澈,你看到了,你的后宫与我,势同水火,我可以不走,可我绝不会是像以前那样坐以待毙,一圈走下來,我已不是过去的夜青婴。”
楼澈停下脚步看着她,这个依旧美丽,依旧聪慧的女子,是他此生的一个劫难,她变了,变得更加的坚强,更加的出尘,却也因此有了更多的情绪,举手抬足之间都不再是过去的柔弱,将她上下打量,不禁将视线落在了她隆起的小腹上,到现在他都无法真的接受那个孩子就是他的,可是,凤惊尘不会骗他,青婴也不会骗他。
除了相信,他别无选择。
随意的漫步在小道上,身后是他的跟随,她的反常他似乎都能理解,忽冷忽热,亦是听闻女子有孕,是会情绪反复无常。这还只是寒冷的冬季,再过一月,便是年根,那时候,她的肚子会比现在还大,会不会就连走路都不方便了,这样一想,不禁觉得好笑,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大腹便便的时候,当得知自己体寒,很难怀有身孕的那一刻起,她便失了所有的信心,可是老天对她不薄,让她有了孩子,即便经历了许多,他还是顽强的存在着。
凤惊尘在哪,她不知道,他总是那样躲在暗处,环顾四周,也许他正躲在某一个角落注视着她吧。
“青婴?”一道男声传來,青婴循声望去,微微一笑,迎合着暖阳。
“礼亲王,很巧啊。”看到楼然,心情越发的好了起來,一扫连日來的阴霾,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很自然,很舒心。
“微臣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今日亲自前往宫内巡查,这会正要去御花园。”楼然显得很谦逊,垂首朝着两人行礼,目光始终淡然,初见时的那一丝惊喜,早已化作尘埃消逝。
青婴点点头:“我就是随便走走,不耽误你的事,你去忙吧。”看着楼然离去,转过头,正撞上他的目光,四目相对,无言以对。
那是莲花池吗?变得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本该在冬季有着满池干枯的残叶,此时一点也沒有,池内干干净净,假山怪石嶙峋,竟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花池。看的不禁出神,那里,曾经葬送了一个稚嫩的孩子,他的哥哥,每次进宫都要在此站上许久,是在怀念,是在告诉小十一,他不孤单。
那一年,她不过刚刚进宫,却面对了人世间的喜怒哀乐,改变了她早已冷却的心,一晃眼,她竟然已经有了身孕,又经历了太多太多,早已变得麻木。
顺着路走下去,周围的景象不断变化,不断的令她想起过去,身后的脚步声始终不远不近的跟着,却始终不靠近。
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的流逝,让她迷惘,甚至在追寻幸福的道路上迷失了方向,她曾经以为,自己要的不多,却又在不断的追寻着自己梦想中的一切,她忘记了这样的乱世,这样的皇权,是她无法置身事外的,所以,她只能不断的前进,不断的辜负,不断的殇。
残雪暖阳,这一季的冬,似乎更加的漫长,久久的不愿褪去。
转身看着身后之人,楼澈似乎并未想到她会突然转身,身子猛然一顿,诧异的看着她。四目相对,她早已找不到他当初的稚嫩,他们都已长大,所要面对着便是残酷的现在。嘴角微微扬起,淡淡的轻笑,原來,始终无法逃脱啊。
她愿意接受再一次的封后大典,她甚至在他面前敛起了所有的厉茫,变得很安静,时常坐在屋中,双手轻抚着腹部,喃喃细语。
后日便是除夕之日,宫中早在数天前就开始了对新年的准备,楼澈经过深思熟虑,决定除夕当日举行封后大典。
“娘娘,这是内侍院为您定制的凰袍,请您过目。”两个宫女端着凰袍走进,缓缓的跪在地上,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公公边说着,边将红色锦缎掀开,青婴挑眉看去,眼角一凛,连忙从软榻上站了起來,伸手扯过明黄的长袍,抬手扯开,不仅是她,就连刚刚走进殿内的楼澈在看到那物也为之一怔。
殿内只听长袍摩擦时所发出來的声响,死寂一般的令人窒息,青婴拿着九凤朝阳袍的手在不断的颤抖,整个身子都伴随着这样的颤抖摇摇欲坠,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这件凤袍不是应该在太渊?
“给朕滚出去,是谁将这件凤袍拿进來的?是谁?來人啊,将内侍局所有人拉去斩了。”楼澈愤怒的走近青婴,伸手将那件凤袍扯掉,紧跟其后的侍卫连忙上前将那被揉成一团长袍抱起,匆忙的往外跑。
“等等,”她转眸看着侍卫手上的凤袍,抬起颤抖的手:“留下來,将它留下來。”
左右为难的侍卫看看她,又看看一旁的楼澈,不知该如何做。
“都下去吧,将它留下來。”
声音很淡,带着咆哮之后的沙哑,抬眸看着身旁之人。
慢慢的走上前,缓缓的蹲下身子,触手放在那件长袍上,初次封后,是它承载着她无尽的愤怒和恨意,二次封后,她是太渊的皇后,他宁愿她身着凤袍与她并肩而立,第三次,她又将封后,它依然如约而至,像是早已沟通好的,又像是一场诅咒,三登凤位,她又该何去何从。
“封后大典上,我想穿上它。”嘴角的笑意渐浓,赫连清崎,你好了吗?已经回到了太渊了吗?已经彻底对她恨之入骨了吗?
脖间骤然一紧,全身的重量顿时坠入令人窒息的煎熬,她本能的在挣扎,手舞足蹈,徒劳的想要抓住什么。半眯着的双眼里,映照着一双愤怒无比的瞳孔,是他被彻底激怒的眼睛:“你为什么非要如此?”
黑暗突然降至,带着暖意,仿佛是一场美梦一般,令她沉沉的睡去,那种暖意令她着迷。滴答滴答,耳边有水滴的声音,还伴随着微风,是在哪?是不是她已经走到黄泉之路上?
“娘娘,娘娘,是我,我是十一啊,”什么人在呼唤她?抬起沉重的眼帘,四周景物竟宛如桃花源般的美,处处鸟语花香。她坐起身,正撞上一张稚嫩的脸庞,不禁一愣,随即眯起了眼,正好啊,真的解脱了。
“娘娘为何会到这?快些回去吧,这里不能多待,十一在这里很好的,娘娘快回去。”不等青婴说话,十一已经将她扶起,力气出奇的大,连推带桑的将她推向一扇突然出现的门,转身看去,小十一朝后连退几步,依依不舍的看着她:“娘娘回去吧,替我向哥哥说一声,十一很好,你们,你们要好好活着。”
眼泪滚滚的落下來,抬手推开那扇门,一道刺目的光突然刺入眼中,随意黑暗來袭,她再一次失去了知觉。醒來时,屋内一片灯火通明,喉间一阵干涩火辣,令她紧紧的蹙起了眉,养心殿,她依然躺在养心殿的软榻上,刚才只是一场梦吗?
“为何?你明明可以挣扎,为何一动不动?难道真的已经沒有任何人能留住你了吗?”沙哑的男声,带着不甘和苦涩,漠然的开口,从她的身后响起。
缓缓的摇摇头:“我想活着,比任何人都想活着。”忘不了小十一那留恋的眼神,稚嫩的脸上满满的写着落寞,他是孤独的,在那个美丽的地方,独自一人,继续承受着孤独,他让她好好活着,这是他对她最后的请求,小十一啊,你可知,活着,是需要多大的勇气。
“青婴,就在那一刻,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來,以为是我亲手杀了你,那种惶恐不安,那种撕心裂肺,求你不要让我再体会,你若喜欢,就穿着它吧。”他的嗓音里透着疲惫,缓缓的起身,缓缓的开门,消失在殿内。
眼泪一滴滴的落下,她以为从此她不会再哭,甚至不会哭,可这分明是眼泪,苦涩的眼泪。
除夕之日,亦是封后大典之日,一早起來,数十位宫女太监忙前顾后的。坐在铜镜前,耐心的等待着他们为她的忙碌,大腹便便的她走起路來已经十分不便,一月有余的时间,竟然令她丰满了不少,肚子像是吹起來的一样,长得十分的快,幸而凤袍宽大,遮挡了她的肚子。
一切准备妥当,礼成开始,为了方便于她,楼澈将整个繁琐的流程减缩了不少。伴随着高亢的奏鸣声,青婴被宫人扶出养心殿,依旧华丽无比,也就光彩夺目,明黄的凤袍甚至令所见之间目瞪口呆,只怕无极之人,都不会忘记这件凤袍。
早已见过太多她各样的美,此时,迎面朝着他走來的女子,是那样的光彩夺目,巧笑嫣然之姿,带着少女的恬静,温婉,又不是她本身的妩媚,出尘的气质,一颦一笑之间,都是浑然天成的完美无缺,眼眸中,眉梢下的丝丝哀愁,更添爱怜之心。
抬手将她从宫人手中接住,紧紧的拉住她的手,为了这一刻,他似乎已经等了许久,久到他都无法计算出是从何时开始期盼这一刻的。帝后同行,走在红色缎面铺成的道路上,缓缓地朝着太极殿走去,一路走來,道路两旁均是跪地行礼之人,楼澈目光直视,此刻竟比登基时更令他激动不已。
“夜青婴,你是个骗子,你说过你会试着接受我,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你还说过你开始喜欢我了,你欠我一条命,你要还我。”耳边,是男子一声声的质问,响彻在整个皇宫上空,脚下蓦地一定,瞪大了眼睛在四周环视,他來了,他还是來了。
身旁之人的手捏的她的手生疼,紧紧的捏住,甚至整个身子都能感受到他隐隐的怒火。侍卫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甚至她能感觉到暗卫亦是在伺机动手。
周围变得很安静,耳旁是微风吹拂的声音,空气中充斥着紧张的气息。
静,安静的可怕。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喉头滚动的声响,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一袭湖蓝秀云朵纹边锦袍的男子缓缓的走进,她的身子也伴随着他的脚步声颤抖,凤袍下,她紧攥的双手早已冷汗淋淋。
那双眼出奇的平静,却又好似在洞察着一切,站在诸多侍卫的保护圈之外,深邃的目光片刻不离的盯着她。
心中一慌,她依旧逃脱不了他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
“你怎么不说话?就这样一声不响的离开,回到了他的身边,做了他的皇后,夜青婴,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他在强迫你,我就原谅你,我就带你离开,你不喜打仗,我便退位给与皇叔,和你浪迹天涯,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过來,到我这里來。”透着一丝祈求,赫连清崎缓缓的抬起手,伸向她。
紧紧的咬着下唇,拼尽全身的力气來抑制此时她将要溢出的眼泪,伴随着身体的颤抖,薄唇轻启:“赫连清崎,我不爱你,你走吧,楼澈从未勉强过我,是我愿意回來,以前的那些话都是我骗你的,你走吧。”
啪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破碎,待看清楚从他手中掉落之物时,她的整颗心也随着破碎,血玉簪在他的脚边七零八落,终结了他们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那一点默契,那一丝情谊。
铮的一声轰鸣,他从腰后抽出一把长剑,闪耀着夺目的冷光,剑尖直指她:“夜青婴,从此你我便是路人,我会让你后悔,一定会的。”话落,身体突然一闪,用极快的速度朝着他们冲过來。
楼澈将她拉到身后:“拦住他,杀无赦!”
杀无赦!
随着脑中轰的一声崩塌,她已经來不及反应,身子便被他一下护在怀中,耳边是他愤怒的喘息声。
血,鲜红的血,流淌着,飞溅着,她的面前,不断有人倒下,不断的有人冲上去,那一刻,她的全部意识才猛然归位,扭动着身子大喊:“走啊,走啊,我欠你的,我会还给你,你走啊,快走啊。”拼命挣扎着身后楼澈的束缚,死命的呼喊,看着他在不断赶來的侍卫之中挥舞着长剑,剑花四射,蓝袍上时而会被锋利的武器划破,即便他的武功再高,恐怕在重伤未好之下也是困兽之斗。
掌心是殷殷的鲜血,嘴角亦被咬破,双目紧紧的跟随着他的身影:“赫连清崎,我求你,走啊,走啊。”
“不许你求他,他今天必须死,”身后之人的低吼令她的身子抖动的更加厉害,眼泪早已迷糊了双眼,眼前的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突然,一个侍卫趁他不备,从身后猛的跳出,手中的长剑直沒入他的后背处,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她一惊,呼喊声愕然而止,看着他单膝跪地,一手紧握将剑顶着地面,來支撑自己的身体,无波的双眸上燃起血色,目光紧盯着她,嘴角缓缓的勾起一丝鄙夷的轻笑。
双膝一软,整个身子都跪在了地上,失神的双眸与他重合:“楼澈,放了他,放了他,我做你的皇后,我以后再也不想他,我听你的话,放了他。”
“杀!”
身上猛然打了一个激灵,扭动着头朝后看去,看到他满眼的愤怒,赤 裸 裸肆无忌惮的杀意,连痛都开始麻木。手迅速的在发间一把,一根金簪直抵脖间:“我让你放了他,不然今日我就死在你的面前,放了她。”身上的力气在一点点的被抽离,腹中传來一阵阵的绞痛,眼中的坚定却是毋庸质疑的,缓缓的起身,朝着赫连清崎走去。
“你们谁敢再动一下,我就死在这里,带着无极的龙嗣,一同死在这里,”脚下踉跄,眼前似乎也开始模糊,腹中的镇痛越发的急促,一股热流像是喷涌而至的洪水一般,顺着她的双腿往下流,流进鞋内。
走到他的面前,伸手将他搀扶起來:“赫连清崎,你走,离开这里,我还欠你一条命,你不能就这样死了,你还要來拿我的命。”
迎上他双眸中的复杂,微微的轻笑,手中的簪子被捏的越发的紧,颈间已有鲜血流出,正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流。
“夜青婴,放下你手中的簪子,他今天无论如何也走不了。”楼澈冰冷的杀意丝毫沒有因为她的威胁而减弱,那种愤怒已经将他所有的理智磨灭。
青婴轻笑,眼前一花,连忙摇摇头令自己清醒,身子微微的晃着。侍卫中,不知是谁呼喊了一声,这才引來所有人的注视,下 身的血已经侵染上了凤袍,她的脚下都不断流出的血。
“快走,走啊,”不能再耽误了,她已经能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逝,在离开,眼泪不断。
“青婴,你过來,你的身下在流血,我放了他,你快过來,你过來,”鲜血终究将楼澈的理智拉回,那刺目的血源源不断的流出,一点一滴都在敲打着他的心,他妥协了,彻底的妥协了,他不杀他了。
“好,让我看着他离开,我就过去。赫连清崎你快走啊。”转身看着他,沒有血色的脸上弥漫着笑意,双眼无神,手中的簪子在她的手中慢慢的滑落,叮当一声落在地上,抬起手,拉过他的手,用指尖沾染着他们之间的鲜血,在他的掌心轻柔的描绘着。
低头看去,那几个血字殷红,正如她此刻嘴中无声的话语,对不起。
离开时,看着楼澈发了疯一样的冲上來,抱起倒在血泊之中的她,脚下的步子竟然不知该走向何处,沒有一个侍卫出來阻拦,像是失了魂一般,目送着她离开,消失,只留下那殷红的鲜血在对着他肆无忌惮的冷笑。
宫中太医全部赶來,将楼澈阻拦在了殿外,稳婆赶到时急忙走了进去,养心殿内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他不曾想到,她看似瘦弱的身体里,流失了那么多的血,还活着,甚至,那个坚强的孩子并未因此而急匆匆的落下,稳婆赶紧去了许久,一声孩童的哭声响彻了整个殿内。
他的身子一怔,茫然无措的盯着那扇门失神,直到一个宫女将紧紧包裹住的婴孩抱出,他才回过神來。
“皇,皇上,是个皇子,娘娘诞下了一位皇子。”
皇子?青婴诞下的皇子?一切都好象是在梦中一般,宫女将那个襁褓之中的婴孩抱到他的面前,看着那紧闭着的双眼,安静熟睡的孩子,竟跟他有着八分的相像,那么小,那么的瘦弱,却顽强的一直在拼命活着。
“娘娘如何?”话语一落,自己都觉得吃惊,他的话间带着丝丝的颤抖,眼神不离那个孩子。
宫女面有难色,吞吞吐吐的:“娘娘昏迷不醒,太医还在想办法。”
身子一怔,微微的点点头,抬手指着宫女怀中的婴孩:“将他给朕。”初为人父,并沒有太多的喜悦,伸手接过宫女怀中的婴孩,笨拙的抱在怀中,似是有千斤之重,胸口涌起一阵阵的窒息感,那孩子突然睁开了双眼,黝黑的瞳孔静静的看着他,不哭不闹,紧攥的小拳头从襁褓中钻了出來,那一刻,他的指尖无意中与他小小的拳头碰触,像是一股电流,迅速的传遍全身。
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们进去看看你的母后,她也一定会像你一样坚强的。”
殿外的宫女想要阻拦楼澈进去,被他一个眼神吓的连忙退开。伸手推开门,一股血煞之气扑面而來,不禁令他皱起了眉,太医和稳婆还在忙碌着,软榻上,她紧紧的闭着眼,苍白的面颊上沒有一丝的血色,大片鲜红的血沾染在被褥之上,宫女还在为她清理着产后的身子,看到他走进,殿内之人像是一愣,随机纷纷想要行礼:“救不活朕的皇后,你们全部都是要死。”
坐在软榻的不远处,怀中抱着时睡时醒的婴孩,不知疲倦,不知饥饿,直到怀中的婴孩突然放声大哭,才拉回了他的思绪,低头看去,那孩子哭的小脸通红,一个宫女走上前,想要接过他手中的婴孩却被他伸手阻挡:“你说,朕亲自來做。”
笨手笨脚的和宫女换到了孩子尿湿的襁褓,重新换上了干净的,可那孩子依旧哭闹不止,稳婆走上前,看看那孩子:“皇上,恐是小皇子饿了,要请奶娘过來。”
得了他的应允,不多时,小太监就带了两个奶娘过來,楼澈转过身,避开了正在为小皇子喂奶的情景,专注的看着软榻上的女子。太医累得满头大汗,青婴依旧不见苏醒。他缓缓的起身走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昏迷之中的青婴,一旁的太医连忙起身站在一旁,为他让出了一个位置。
坐在塌边,伸手摩挲着她的脸颊,微微的叹了口气:“快点醒來吧,我不怪你,也不杀他,你醒來看看我们的孩子,别再睡了。”
是谁在和她说话,很熟悉,是楼澈吗?他说的孩子,是他们的孩子吗?还沒有足月,他便已经迫不及待的出來了吗?她好想起來看看,可是身上沒有力气,像是虚脱了一般,她还记得,最后时刻,赫连清崎终于起身离开,而她亦是在那个时刻被腹中的剧痛彻底击败,最终倒在了血泊之中。
命最终保了下來,在这个除夕之夜,无极举国欢庆,小皇子的诞生,为无极带了无尽的欢乐。后宫之中,却在此时陷入了阴霾之中。骄阳殿内,听闻青婴为楼澈诞下一名皇子,沈云夕整个人都在剧烈的颤抖,手中的茶盏里滚烫的茶水洒在手背上都沒有换來她的哪怕一丝皱眉,夜青婴,为何什么好事都是你,就连楼澈的嫡子亦是你所生。
无极自从建国伊始,就从未听过听过哪个妃嫔因为受宠,而在养心殿常驻,在殿内分娩更是闻所未闻,即便这样,楼澈力排众议,一意孤行,当着众人之面,怀抱着小皇子淡然的轻笑:“朕还准备在他足月时立封他为太子。”
闻言,有一老臣甚至当场晕厥,楼澈命人将老臣抬下去,一挥手,小春子的拂尘一甩:“退朝!”
睡了很久了,耳边每一日都有他的说话声,偶尔还有孩童的啼哭声,她能听到,试着去睁开眼,却总也无力睁开,就连指尖,亦是动弹不得。幸而每一日他都会來。
这一日,她从睡梦醒來,缓缓的睁开眼,窗棂上透着一道刺目的阳光,一束束的射在软榻上,打着旋,转着圈,顽皮的跳跃在她的指尖,触碰不得。
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抬眸看去,走进來的人亦是为之一怔,四目相对,她眨眨眼:“让我看看他。”是她用了弦外之音化解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楼澈抱着小皇子走上前,一层层的解开包裹的繁琐,十分熟练的将孩子放在她的枕边。
那是一个剔透的孩子,白白净净,显得有些瘦小,紧着眼,沉沉的睡着,两只小手攥着拳,与楼澈有八分的相似,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來的,那眼,那眉,那小巧的鼻子,俨然就是幼年的楼澈。指尖轻轻的碰触着他的脸颊,嫩嫩的,真想上去亲一口。
楼澈不禁一怔,青婴此刻散发出來的那种母爱,竟令他心头一酸,儿时的一切都是铸就他改变的原因,看着眼前的孩子和青婴,他一直紧绷的弦在此刻挣断,这就是一种改变吧。
“他很瘦,很小,哭起來的声音很大,胃口也很好,太医说,他很健康。”似是自言自语,目光不离面前的母子俩。
微微的点头,轻抚着孩子的小脸,亲了又亲,这是老天给她的礼物,是她应得的,本以为此生都不会有一个孩子來陪着她。眼泪一点点的落下,落在了他的小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睛从睡梦中惊醒,诧异的看着她,随即放声大哭。青婴一愣,连忙抬眼看着楼澈,看着他将小皇子抱起來,放在塌的另一边,小心翼翼的打开层层包裹,果真是这孩子尿湿了,拿过准备好的尿布为他换上,再次包裹起來,一套流程下來,竟做的十分熟练,在青婴眼中就是震惊。
“你可知,你熟睡了半月有余,每日我都是我为他來做这些,自然熟悉。”
半月有余?竟是这么久了吗?看着他将小皇子的尿布换好,再度放到了她的身边,不禁又开始逗弄身旁的小家伙,像是对她还不熟悉,那双眼睛紧紧的看着她,小手在半空中摆弄着,青婴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上,大手包裹着小手:“孩子,我是你的母后,记住了吗??
女人生子,所经历的痛苦是不言而喻的,而青婴因为是早产,又因怒火攻心而险些丧命,本就虚寒的身子骨越发的娇弱,刚醒了几天,始终卧床不起,楼澈命人送來宫中最好的补品,几乎是亲自督促。
楼澈对小皇子的宠爱人尽皆知,后宫的嫔妃一个个早已按耐不住,整日使着各种法子想要轰这个小皇子开心,他们心中所想,青婴在每日小春子的口中可是听的一清二楚。这场战,不是不打,而是还未开始,她还要摸索一下,这后宫的女子是否值得她出手。
年后数日,一连下了多场的小雪,青婴却在那几天病倒了,这突然的病,來势汹汹,楼澈就连早朝都不安心,小皇子几乎与他寸步不离,一面又担心青婴的身子会将病过给了小家伙,整日两边跑,他竟隐隐头疼,似是沾染了风寒。
月之内染了风寒,这事可大可小,幸而太医连天的医治,才使她彻底好了,这一好,整个人都來了精神。
寒冷的冬天似乎依旧恋恋不舍,可即便这样,伴随着几场小雪之后,还是有耐寒的花竞相开放了,青婴站在窗边,闻着窗外的暗香,因为小皇子的缘故,殿内已经许久不曾焚香,少了那份淡雅,竟感到不适。
难得暖阳高照,楼澈因为政务的繁忙无暇顾及,她大病初愈,早已按耐不住,带着几个宫女太监,抱着小皇子出外散步。这个孩子正如他们所想,有着异于常人的适应力,短短一月之余,就已经长大了不少,全然看不出这是个未足月的孩子。
御花园内已隐约有了春的气息,树木发着小嫩芽,嫩绿嫩绿的,预示着新生,正像她,还有她身旁的孩子。
“呦,这么早就有人将这御花园最好的亭子霸占了,本宫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早。”身后响起一个尖锐的女声,这一声喊出,她整个人的神经都冷了下來,看着旁边依旧熟睡的孩子,缓缓的站起了身。
身后之人的脚步似乎更快,青婴刚一转身,便看到了身后之人,两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正从上的到下的打量着她。同样,她也在审视着对方。两女相貌各有不同,其中一人身着青绿色水袖长裙,肩上披着一件净白的狐皮斗篷,浅妆,身旁的女子稍显成熟,浓妆艳抹,眼角被特意拉的上挑,一身火红的长裙,肩上披着一件同样火红的大氅,正冷眼看着她,眼中的高傲和轻蔑一览无遗。
“你是何人?咦?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孩子?”
“姐姐!”
一声姐姐的尾音刚落,那只伸出去的手已经截然停止下來,并非她自己想停,而是被另一只有力的手紧紧的拉住:“锦贵人,您请小心,小皇子是不允许你随意乱碰的。”
红裙女子,亦是锦贵人,紧蹙着眉,看着突然出现的男子:“你是什么人,这个孩子是小皇子?”
“属下是皇上的暗卫,特此在皇后娘娘身边时刻在暗中保护小皇子。”暗卫松开锦贵人的手,站在了青婴身后:“娘娘,若有事属下再出來。”
青婴点点头,转眸看着两女面上突现的惊恐,不禁轻笑:“回去吧,本宫累了。”
午后的事瞬间就传进了楼澈的耳朵里,还未用晚膳,就匆匆的赶來,身后呼啦一下跟着数人,青婴疑惑的看着这阵势。
“你们一个个都给朕看清楚了,这是朕的皇后,一个两个都不认识,朕看你们是因为免除了向皇后请安变懒了,那么从明日开始,鸡鸣一刻就來这养心殿外候着,皇后何时起來,面见了你们,你们便何时离开,所有的宫中妃嫔,无一例外。”很疑惑他为何突然生了气,若是因为午后,那大可不必如此。
看着人群散去,楼澈抬眼看看青婴,朝着小皇子走去,熟睡中的孩子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香甜的睡着。看着他,楼澈的面上一缓,露出了轻笑:“为何每日看,都感觉他在变化,父皇才半日沒见你,竟觉得你又胖了不少呢。”
多数的时间里,青婴都不与他搭话,坐在一旁,或是看看书,或是亲手缝制一些小衣裳,手艺依旧很差,根本比不上殿中的几个手巧的宫女,可她依旧经常自己缝制,像是找到了一种乐趣。
次日鸡鸣时刻,楼澈起身准备上早朝,青婴反转个身,看着一旁安睡的小皇子,小家伙还真是能吃能睡的,不禁轻笑。
“外面的事你看着处理吧,这些人也是懒散惯了,多站一会也是好的。”身后响起他的话,不紧不慢的,青婴听着,并未回答。
殿内的脚步声慢慢的消失,她才起身,披着大氅,推开窗户,外面果真站着不少人,一个个在清晨的冷风中哆哆嗦嗦,不禁感到好笑,这后宫从來都是这样的热闹。
洗漱完毕,今日也并非故意起來的早,还是想要亲自看看这后宫的人。
推开殿门,门外之人刚才还在小声的嘀咕,此时截然而止,静静的看着青婴,片刻之后才回过神來,纷纷屈膝行礼。青婴扫视了一周,并未有自己熟识之人,不禁冷笑:“似乎人來的不齐,皇上不是说,不论是谁都要前來吗?大概是有人觉得本宫沒什么好怕的罢。”
“回,回娘娘话,我家主子特命奴婢前來告之,她今日身体不适不能前來。”一个宫女跪在地上,垂首说道。
“娘娘,我家主子染了风寒也不能赶來。”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青婴听着,不禁失笑:“春喜,你将沒有來的众位娘娘们是谁都记下來吧,本宫逐一去看看,顺便命人通知皇上,小皇子今日由他照看。”
初春清晨的寒风能和寒冬媲美,带着凛冽,肆意的撩拨着。
身上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已经许久不曾这么早醒來,还真是有点自找苦吃的感觉,不禁失笑,众人诧异她这突然的笑意。披着厚厚的大氅,耳边是春喜的低语:“娘娘,从这边走,离养心殿最近的便是淑妃娘娘的飞羽宫。”
闻言,她轻轻的点点头,淑妃?似是沒有什么印象,不过看这个劲,恐怕亦不是省油的灯。身后的人惶恐不安,青婴倒是见怪不怪,这些个新进宫的女子,恐怕一个个还真是沒有见过她的手段。
飞羽殿内一片寂静,紧紧跟随她的小宫女站在人群中,面色焦急,只想着能有机会进去通风报信,可周围有五六个侍卫,个个身手不凡,就凭她,是断然不可能走进。
春喜是个很有眼力劲的姑娘,青婴一个眼神,她便领会,带着两个侍卫将门推开,率先走了进去:“皇后娘娘驾到,还不迎驾?”
殿内依旧寂静无声,两个侍卫走上前,将主殿的正门用力推开,殿门发出吱呀的声响,这才将还在就寝的宫女太监们惊醒,嘟嘟囔囔的走出來,个个睡眼朦胧,淑妃的内侍大宫女走出來,疑惑的看着院内的三人:“什么人在此喧哗,竟敢扰了淑妃娘娘就寝?”
春喜还未分到养心殿侍奉青婴时,曾在这个大宫女的手下打过杂,可沒少折腾她,又一次就因为打破了大宫女喜欢的茶盏,愣是罚了她一个月的俸禄,挨了一顿板子,饿了两餐,这件事至今都令她十分的惧怕这个大宫女,此时见她出來,不免心生畏惧。
那气势凌人的大宫女一见院中站着这么一个人,这怒火是腾腾的往上冒,加上起床气,也不在乎春喜的身边还站着两个侍卫,冲上去啪啪啪就是几记响亮的耳刮子,打得春喜当场惊呆了,连呼喊都忘记了。
青婴等了片刻,依旧不见春喜出來,耐不住这站在寒风中吹着,带着人就走了进去,刚到院子内,就看到了一个宫女正朝着春喜的脸上招呼着,她也是被着眼前的宫女惊得目瞪口呆,这宫中竟还有如此大胆的。
两个侍卫看到青婴走进來,这才敢出手将大宫女拉开。
大宫女抬眼看到为首之人,身子一颤,心中暗叫不好,这女子看着面熟,似是在哪里见到过。青婴可不想给她这个思考的时间,耐心早就被磨完了,这护犊的心就被这个宫女一下子激发出來,想想曾经枉死的如意和进宝,阵阵的心痛,面上一凛:“來人啊,给我把这个胆大包天的贱婢压住。”
“本宫倒要看看是谁敢动本宫的人。”
“放肆,连着淑妃娘娘一起带到皇上那里去。”动怒,她是彻底被这激怒了,所有的愤怒她今日毕将全部发泄出來。
“你敢!”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挑眉看着睡眼朦胧的女子:“淑妃娘娘看到本宫还真是大胆,别说本宫这事还真的敢做,只你一个藐视皇后的罪名,就足可以将你打入冷宫,带走,我们去下一处。”
楼澈正在批阅奏折,养心殿的两个嬷嬷先是将小皇子抱了來,转达了青婴的话,半个时辰过去,几个侍卫又将淑妃连同她的大宫女一起送了过來,侍卫带话來说:“娘娘命属下传话给皇上,娘娘正在逐个探望生病的各宫娘娘,一会恐怕还会送來不少,请皇上好生安排,等她回來商议。”
淑妃披头散发的被紧紧的捆着,嘴巴里堵着东西,楼澈看着,尴尬的摇着头:“将他们先松绑。”
从飞羽殿出來,青婴带着人马不停蹄的前往下一处,却有意绕开了骄阳殿,朝着其他处一一“探望”,然后无一列外全部被绑着送到了楼澈那里。
天边出现了鱼肚白,这一个早晨还真是够累人的,问过春喜,就剩下骄阳殿一处了。嘴角的笑意瞬间敛起,脚下的步子却急促起來,此刻她还真有点迫不及待的感觉。
骄阳殿的位置很特别,正处在太极殿,养心殿和紫荆殿的一条轴线上,历朝这里住着的都是一等妃嫔,现如今又住着一个贵妃,使这个本就华丽无比的宫殿更加的蓬荜生辉,甚至比皇后的东宫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主殿在内共有九间,依次在主殿的两侧,有单独的房间三十二间,配备了宫女十六人,太监十六人,一等侍卫八名,规格是所有嫔妃中最高的。
站在骄阳殿外,青婴颔首看着那正统的題字,落款处竟是楼澈,看來,这个牌匾是不久前刚刚换上去的。门口摆放在两尊石狮子,亦是别的殿所沒有,大门紧锁,一个侍卫上前拍门,片刻之后才有人将门打开,探头探脑的看着外面的众人,面上一惊,刚准备将门关上,便被为首的侍卫一脚踢开,大门随即敞开。
青婴缓缓的走进去,果真如自己所想,殿内一片寂静,想必此时还未起身,被大门撞到的那个太监这才捂着鼻子正眼看着來人,这一看,险些将自己的整颗心脏蹦了出來,这不是皇后娘娘吗,再一看人群中那个颤抖着的熟悉身影,顿时明白了,只是为时已晚,这人都往大殿走去了。
“皇后娘娘您怎么來了?”一个老嬷嬷走出來,面带着笑意,为青婴端上了一盏茶。
“本宫是顺路來探望各位姐姐妹妹的,听闻贵妃病了,本宫更应來看看,姐姐在哪?带本宫看看。”挑眉看着这个老嬷嬷,眼神将她上下的打量了一番,嘴角不禁嗤笑。
“娘娘身体不适,恐会传染给皇后娘娘。”老嬷嬷垂首说道,话中已经有了拒绝之意。
“嬷嬷这话说得,本宫可是饱读医术,又与名师专门学过医术,小小风寒而已,本宫还是可以帮姐姐诊治的。”
“就不劳烦娘娘了,老身一会便去找太医來看看。”
“这后宫之中的狗奴才贱婢是越來越多了,不仅沒有素养,连最基本的礼仪都忘记了,來人啊,拖下去,赐白绫。”
“赐白绫!”
老嬷嬷的身子此时才惊觉自己眼前的人是皇后,亦是那个前皇后夜青婴,看似娇弱,却心狠手辣,计谋过人的夜青婴,太久的安逸日子,竟让她老眼昏花到这个地步,忘记了她才是这个后宫最不该招惹之人。
两个侍卫走上前,架着老嬷嬷就往外走。“皇后娘娘这是为何如此的生气?有什么不对,也万不能随意的草芥人命。”一道女声从偏殿处响起,青婴的嘴角勾了勾,转眸看去。
“來的正好,带着贵妃娘娘一同前去皇上那里吧,本宫就不在此废话了。”
“夜青婴,你不要逼人太甚。”
“贵妃娘娘似乎又忘记了,本宫才是皇后。带下去!”
朝着太极殿走去,一路上她整颗心都无比的宁静,他们一个个都不怕她,都不将她放在眼里,是因为她不够狠,过去不够狠,所以才次次被人欺负,就连自己想保护的人都无法保护。
紧攥着双拳,脚下的步子极快,刚走到太极殿外,便听到里面的哭喊声,嘴角的笑意越发的冰冷。
一走进大殿,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楼澈坐在龙椅上,面色阴沉的看着殿下跪着的众人,抬眸看走进來的人,神情变了又变:“夜青婴,谁准许你如此胡闹?太极殿是何地方,岂容如此的放肆?”
“臣妾不好处置,所以才送到皇上这边定夺的,若是皇上觉得处理不好,那边交由臣妾处理好了,这里还有皇上的贵妃娘娘呢。”身后的侍卫将沈云夕推上前,跪倒在地上,像其他人一样,被捆绑着,嘴巴堵住。
楼澈气的浑身颤抖,气急败坏的盯着青婴,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样子,深吸一口气,缓缓的站起了身:“此事就交由皇后处置吧,朕累了。”
他一离开,殿内所有被抓來的嫔妃都安静了下來,青婴站在他们面前,端倪着他们每一个人:“姐姐妹妹们这次可要看清楚了,在这里,在无极,这个后宫本宫才是皇后。今日就到此,大家若是沒有休息好,大可再去休息,只不过,下次莫要忘记了本宫的传唤。”
本以为她会对他们下狠手,却出奇不意的将所有人放了,只处置了那个掌掴春喜的大宫女。
春季如约而至,并未來迟,万物复苏,树木发出了嫩芽,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勃勃。
后宫内,各宫嫔妃在忙碌的为自己的春衣挑选合适的衣料,青婴坐在上首位置,端着茶盏,时而浅酌,漫不经心的看着低下的妃嫔们在翻看着衣料,看着他们眼中时不时显现出來的鄙夷和轻蔑,不禁觉得好笑,昨日楼澈命人将祁连进贡的衣料拿來时,已经为她挑选了最好的两匹,剩下的,她亦是赏了自己身旁的几个丫头,今日这里的,只不过是一些挑剩下的,他们一个个为此却争得面红耳赤,又岂能觉得不好笑。
宫中的女子便是如此,即便是最常见的东西,只要牵扯上了利益,那便是无止尽的争夺。
“皇上驾到!”外面响起太监奸细的声音。
青婴放下茶盏,看着从外面走进來的楼澈,敛起了笑意,起身迎接。
楼澈快走两步,将她扶起:“起來,地上凉。”身子一紧,面上微微的不适,躲开他的手,自己的站了起來,旁人并未看到两人之间的扭捏,个个暗自惊喜皇上的到來。
“朕就是回來歇歇,既然你们都在,就好好挑挑吧,皇后,朕想想与你说点话。”
说话?青婴疑惑的看着他,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起身与他一同走到后殿,楼澈突然停下了脚步,青婴心中正想事,并未留言,一下冲到了他的身上,直撞的眼前一花,险些倒地,幸而被他伸手拉进了怀中。
还未來得及说话,已被他拥进怀中,鼻间竟是他的气息,面上一烫,整张脸都羞红了,又气又恼的想要将他推开,可他似是打定了注意不想松开她:“别动,若是再动,我不介意在这里要了你,你可知这几个月我已经忍得太久。”
闻言,她连忙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紧蹙着眉,盯着他:“那你有话就说。”
楼澈眯眼轻笑,手中的力度却不减:“无话,就是想看看你,今日心情甚好。”
微 微咬着下唇,挑眉看着他,眉间的不快,并未让他生气,反倒是有意刁难她一般,趁她不备,在她的唇角落下一记浅吻:“今日朝堂之上,我力排众议,立下了太子,赐名一个靖字,朝中那几个老顽固被气得差点晕死过去,好在年轻一派都是偏袒我的。”
身子还是在他的那一记吻之下微微一颤,双手紧攥,垂下眼睑:“楼澈,你不是过去不信我吗?不信他是你的亲生骨肉,为何现在会信,还要立他为太子。”
“哈哈哈,青婴啊青婴,我是多疑,甚至始终无法相信于旁人,当这小东西哇哇落地之时,看着那张小脸,我已经相信,除了我楼澈的皇子,还会有谁和我长得一般无二。”
啪!
一记耳光狠狠的落在他还來得及敛起的笑脸上:“可是,即便这样,你带给我的伤害依旧无法弥补。”心,冷冷的刺痛,他们已经相安无事的在一起许久,她始终无法像以前一般的面对他,即便他已经在不断的弥补,亦是如此,她的恨意,已经将对的爱全部掩盖,赫连清崎的鲜血几乎是沒日沒夜纠缠她的梦魇,忘不掉,便始终恨着。
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不留下一点的情谊,她能在无极好好的待着,亦是不想再向上次一般,她不想再看到无谓的鲜血,不想活在永生永世的内疚之中。
目测着她离开,离开他的视线之内,脸颊上依旧隐隐的作痛,她眼中的悲伤和愤怒始终不减,她沒有忘记他对她的伤害,她只是将这一切隐藏起來。那一日她凄厉的呼喊和恳求,他熟视无睹,便已经是个错,是个无法弥补的错。
春意盎然,万物复苏。
青婴再度拿起了画笔,想要记录下这午后春意的美景。嫩绿嫩绿的春芽,虽不能完全遮挡落叶的痕迹,还是给人带了一丝愉悦,春喜站在她的身后,不住的赞叹,青婴听在耳中,便想起了如意,面上柔和下來,嘴角挂着浅笑:“你这丫头,胆大嘴快,早晚要吃苦头,应该多学学如意。”
“娘娘,如意是谁?”春喜不知,连忙问道。
“一个很好的丫头,只不过不在了,对了,前几日交待你的事打听清楚了么?”撂下笔,扭头看着春喜,却将如意的话題岔开。
“恩,打听清楚了,李嬷嬷至今仍在幽兰殿,只不过那里旁人都不敢去,只有一个小丫头在里面伺候她,说是腿脚不方便,心口还时常会疼。”春喜将打探來的消息告诉青婴,心中还是疑惑,青婴闻言,心口却是一痛,李嬷嬷心口痛,还是为了她。
看她失神不语,春喜也不好打扰,站在一旁,静静的候着。青婴深吸一口气,一扫刚才莫名的悲伤,再度拿起画笔來。那一日不欢而散之后,楼澈便几日都沒有出现在她得面前,此时正是午后,暖意融融,他们坐在凉亭内,并未注意从身后不远处走來的一行人。
楼澈心思全无的听着一旁淑妃的话,时不时的敷衍几句,思绪早已不知飘向何处。眼神划过凉亭,似有人在其中,定睛一看,几日來的阴霾一扫而空,脚下不由自主的就朝着凉亭走去。
脚步声越來越近,青婴这才听到,放下笔转身看去,春喜已经跪在了地上:“奴婢给皇上请安,给淑妃娘娘请安。”
“妾,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淑妃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伏低身子行礼时,面上亦是不情不愿。
青婴转过身,并未跟身后的人说话,拿起笔,专心的画着,就在刚才,她正好发现了一只小麻雀,在这略显凄凉的御花园内亦是生命的复苏,这么难得,又岂能错过。
或许旁人会说她不注重礼数,以下犯上,可对于她,最重要的就是想要做自己的事。
楼澈不以为然的走上前,站在她的旁边,看着她目不转睛的画着手中的画:“速度不似以往,画风生疏了不少,是许久不练了。今日正好给朕画一张,自从登基以來,你还从未给我画过。”
搁下手中的笔,将画好的画交给身旁的春喜,这才抬眸看着楼澈:“今日不舒服,还是改日吧,臣妾先行退下。”
转身正准备离开时,他的手却将她的手臂紧紧抓住,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是不是非要我当着众人的面让你下不了台,才会心甘情愿?”
微微蹙起眉,垂首看着手臂上他的手,纤长而又白皙,骨节分明,是一双非常好看的手,曾经就是这双手紧紧的拉着她,抱在怀,告诉她永不分离,现在想來,似是一种讽刺。
嘴角勾起冷冷的笑意,抬眸看他:“皇上,臣妾确实不舒服。”
两人僵持着,周围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淑妃此时亦是沒了往日的跋扈,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动都不动,生怕因为自己而影响到了楼澈的心情,那一日的事情,她可沒有忘记,掌势大宫女的惨死她亦是看的清清楚楚,夜青婴是当着她的面活活将她仗毙的,那种触目惊心,是她一辈子都沒有看到过的,大宫女的求饶声,时不时的都会在她的耳边响起。
“那朕送你回去,正好看看小家伙。”青婴斜睨着他,稍显无奈的点点头,一眼都沒有看那些人,和楼澈并肩而行,一路并沒有什么话,反倒是他,时不时的和她说上几句,不知不觉之间竟走到了养心殿外。
迎面看到一人,正从殿中走出,怀中正抱着小皇子。青婴整颗心都被提了起來,冲上去就要夺,楼澈上前一步,比青婴的速度更快,从云夕手中接过孩子,抬手就是一掌:“谁准许你碰他的?谁准许你进养心殿的?谁?”
就连青婴亦是一愣,并未想到楼澈会突然发火,站在原地,看着他紧张的抱着怀中的小皇子。
云夕被推倒在地,手肘硬生生的磕在了光洁的地砖上,疼的呲牙咧嘴,眼泪直冒。
青婴晃神了半响,才走上前看孩子,小家伙此刻正好醒了,睁着黑漆漆的眼睛看看楼澈又看看她,咯咯咯的笑了。青婴一见此,提着的心才放松下來。楼澈将孩子交给她,面上立刻变得阴霾:“贵妃娘娘违抗皇命,责罚其禁足三月,好生的在你的骄阳殿想清楚。”
两个宫女走上前将云夕搀扶起來,云夕忍着痛,满脸的泪水:“皇上,妾身并未作出什么事,你要相信我,妾身知错了,再也不会妄自闯入养心殿了,求您别罚我禁足,妾身不想见不到皇上啊。”
逗弄着怀中的小家伙,青婴全部兴致看到他们两人如此,转身走进大殿,落得一身轻。
晚膳时,楼澈与她一同用膳,两人相对无言。夹起一块精致的鱼,放进她的碗中:“国师三日之后会为靖祈福。”
身子一顿,抬眸看着他,继续埋首用膳:“花无念看到云夕,只怕又会伤心,你何必一次次的让他如此的伤心,云夕不在意,连你也不在意吗?花无念的殇,不比我少,请你少一点伤他的心。”
楼澈静静的看着她,缓缓的点了点头:“青婴,我知道了。”
是夜,天色微凉,哄着小家伙睡了觉,便坐在了书桌前,抬笔开始画。已经许久不曾画他,真不知该如何下手,想了多时,才决定落笔,非常仔细的画,用了不少功夫,画好了却又觉得不行,揉成一团,继续再画,直到天边出现了鱼肚白,才打着哈欠回到榻上,楼澈今夜并未前來。
沉沉的睡去,并未察觉屋内走进來的人。楼澈走到书桌前,不禁轻笑,指尖摸索在纸张上,出神的盯着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