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镇魂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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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尖刮骨而过!

    吱一声轻响!!!

    沈青山目眦欲裂,冰冷触感滑下胸骨,插进骨缝!!!

    剧痛,大脑在崩溃,后槽牙咬碎三颗!!!

    沈青山嘴唇抿成一线,如木人石心,眼皮未眨一下!

    突然劲力放松,金大棒翻身栽倒。儿子惊恐的面容出现在夜空下,手中提棒,机械般往金大棒身上砸去。

    一下……

    两下……

    三下……

    金大棒脑浆迸裂,儿子仍没停手。

    沈青山此时才深吸了口气,拔出插在胸口的尖刀,过去抱住儿子,小声重复:“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接过儿子手中的大棒,轻拍后背,让他慢慢冷静下来。

    两行热泪滚落,儿子恢复理智。他满身满脸的血迹,脚下是碎骨和一颗眼珠。他捂住嘴巴,不停抽泣。指缝间飘出短促笑声!!!

    沈青山抬脚踹翻老沈:“老狗,不是说三点半?”

    “小声!先别急眼!!!”老沈不迭解释:“现在不是理论的时候,逃出去后,你睡了我都成!”

    两米半高铁丝网,没有工具切割,只能爬过去。

    而现在,老沈断了一条胳膊,沈青山也身受重伤,上半身无法使力。翻墙难于登天。

    “老金……你他妈跑哪去了?妈了隔壁的,说好一起走,你倒是先开溜,想让我背黑锅?”

    花棚外突然传来低喊,良久无人应答,便急忙忙往二层小楼跑去。

    沈青山皱眉,心乱如麻。

    金大棒与那人约见花棚,虽不知为何,但必有原因。现在那人独自离去,如见不到金大棒,定然起疑,更甚外出找寻。此时沈青山和老沈都有重伤,没办法处理金大棒尸体,逃跑更是无望。

    即便躲过今晚,明天二人这伤势也会露出马脚!

    怎么办?

    “必须走,不能留下。”沈青山给出定论。

    “怎么走啊?我可翻不过这墙了!!!”

    沈青山叹了口气,指向二层小楼:“从那走,走正门!”

    “啥?你疯了!!!”老沈倒吸口凉气,弯腰捡拾地上的土豆:“赶紧弄干净,能躲过一时算一时吧。那小楼里住了十来条汉子,个个都有枪,还他妈养了四条‘狼青’。咱过去不就是送死吗?”

    正门需穿楼而过,若想逃出花田,定要经此一遭。

    沈青山黯然,低头沉思,肩头神经质地抽了抽。再抬头时,似换了个人。他叫了声儿子,儿子呆若木鸡,他过去扳过儿子的小脸,努力笑了笑:“儿啊,爸要跟你说件事。”

    “哈?”儿子下意识应了声。

    “集中注意力,仔细听。”沈青山摇着儿子,直到儿子勉强止住泪水,才接着说:“首先,爸向你道歉,对不起!你不用原谅我,爸也不会原谅自己。你妈……已经死了?”

    “哈?”儿子刚止住的泪水瞬间决堤,他还未发育完全的大脑无法接受如此多的痛苦,他只想哭,不停哭。

    沈青山抱紧儿子,在他耳边细语道:“儿啊,爸没本事,害苦了你。但如果能活下去,一定要记住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这是爸能教你的最后一件事,像男人一样战斗!!!”

    像男人一样战斗!!!

    说完起身,在金大棒口袋里找到钥匙,交于老沈:“拿着,你走一步,我儿子走一步。明白吗?”

    老沈不敢异议,直道明白!

    问:“你……你想怎么办?”

    “做男人该做的事,带我儿子出去兜兜风……”

    月光下宽大的背影,冷酷近乎无情!

    ……

    天杀的,要命了!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来受这号洋罪!!!

    老沈嘟嘟囔囔,想跑又无处可跑,躲也躲不到日出,进退维谷之地。气得他狠狠踢了一脚金大棒,咒骂道:“你个王八犊子,要是在我老家遇到你这趟瘪犊子,我他妈弄死你三百回都不解气,让你哭都没地方哭。什么****玩意,啊……你说说你,你都干了些啥?你还是人吗?你干的还算人事吗?操!!!”

    气上心头,老沈吧唧一脚踩爆了金大棒的眼珠,未了狠啐了口唾沫。

    老沈身亏力缺,折腾一会便气喘吁吁。他突然抬头,扭曲的五官挣扎着挤在了一起,似是见到恐怖至极的事情。

    夜空火红,弥漫着焦臭和汽油味。

    工棚在三分钟内被大火吞噬,睡梦中的工人惊醒,无头苍蝇般嚎叫着四下乱撞。

    痛哭、哀嚎、惨叫、咒骂!!!

    失去人声的吼叫,如同地狱恶鬼般破土而出。

    几个火球癫狂蹦跳,由工棚滚到屋外,失去水分的眼球像两个山药豆,焦黑、干瘪。

    沈青山身披湿棉被,跃入火场,极尽所能救出20余人。

    这些被命运折磨得只剩皮囊的行尸走肉,痴呆呆立在火光下,远处折射出扭曲变幻的瘦长影子。

    沈青山目光扫过,二层楼已亮起灯光,有人吆喝,夹杂着几声犬吠。他回过头,对人群大喊:“花棚要黄了,他们想杀人灭口啊,要烧死咱们呀!!!”

    众人如木雕泥塑,只有眼珠似是动了动。

    沈青山扔下几把菜刀,吼劈了嗓子:“拿上刀,跟我杀出去!!!”

    一个头发稀疏的男人闭着眼,倒地便睡。其他人撅着下嘴唇,暗淡无光的双眼满是疲惫。

    麻木,深入灵魂的麻木。

    即便生死攸关,也唤不醒哪怕一丝灵智。

    沈青山长长出了口气,弯腰拾起把菜刀,黯然道:“我要回家了。”

    转身,背后火光正浓,夜色如血。

    一个男人,单手提刀,走向死亡。

    脸皮生满青春痘的少年突然挺直肩膀,僵硬的眼神猛地转动,口中念念:“我要回家了……”

    我要回家了……

    我要回家了!

    我要回家了?

    声音低沉,犹如瘟疫,很快传遍所有人。

    我要回家了!!!

    我他妈要回家了!!!

    瘦弱的身体里爆炸出炽热能量,双手颤抖,颤抖的双手,不再拿锄拿锨。纷纷拾起砍刀,石头,木棒,一切能让自己回家的东西。

    人群激愤,呼啸而过。

    沈青山停住脚步,落于人后,脸上却浮出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