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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市最冷的季节已经过去,初春的阳光伴随着新抽的枝枒,在市中心的步行街上留下斑驳的倒影。梅若男和简碧柔坐在一家露天咖啡吧的卡座里,喝着茶点,聊着天。
“然后呢?然后呢?你快告诉我!”简碧柔听梅若男说起那晚在碧海云亭发生的事,连眼睛都直了。
“没什么然后了……”梅若男说着,喝了一口热可可,“周叔在临市考察,蒋姨只说结婚是大事,要等周叔回来再说。”
“我看那就行了!”简碧柔说着,高兴地吃了一大口提拉米苏。
简家是B市的地产大亨,和蒋氏集团颇有来往。简碧柔听闻,周勋和蒋新亚虽然厉害,但对家里的老爷子却是敬重得很,尤其是周勋,只要是周孝国说的话,他极少有不听的。
所以,既然周孝国都开了这个口,那么梅若男和周远山的婚事,是□不离十的。
“恭喜你,阿男。”简碧柔想着,用自己的热咖啡碰了一下梅若男的热可可,“到时要记得请我做伴娘喔。”
梅若男闻言,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碧柔,要不是有你……”
“好朋友这么多年了,和我客气什么?”简碧柔说着,十分豪气地大手一挥,“不过话说回来,你和周远山也太墨迹了,我都已经使出十成功力了,才好不容易让你俩有点进展。”
好在最后是大团圆结局,要不她非郁闷死不可。
梅若男害羞地笑笑,也不说话。
简碧柔见她这幅红霞满脸飞的模样,也忍不住喜上眉梢,她招来服务生结了账,又说:“既然你对我心存感激,就陪我去逛会儿街吧?”
“好。”梅若男答应着,干脆地点了点头。
“那我去把车子开过来,你在这里等我。”简碧柔说着,就拿着包站起来。
步行街这边没地方停车,简碧柔把车子停在了隔壁两条街的停车场里。目送着好友越走越远的背影,梅若男眼里的亮光却一点点灭下去。她抬头看了看头顶漫天的阳光,心里却透着一丝丝荒凉。
暴风雨之后就一定会有彩虹吗?她并没有简碧柔那样乐观。
要知道,周孝国说一不二,蒋新亚也不是省油的灯。
不知怎的,自东窗事发后,蒋新亚无论多忙,都会回家。而周远山觉得,自己的婚事要征得父母心甘情愿的同意,就要向蒋新亚进一步表达自己对梅若男的心意,所以趁着蒋新亚这几日在家,他也总带着梅若男往返于学校与碧海云亭之间。
他的胆子也愈发大起来,也不管梅若男是否抗拒,总是要当着蒋新亚的面做一些亲密的行为,说些亲昵的话,仿佛这样,就可以向母亲展示自己的决心。
可在梅若男的眼里,蒋新亚不禁没对他们的感情改观,相反,她看自己的眼神变得越发厌恶。
同时,佣人们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的转变。从前,他们待她说不上有多恭敬,但至少客气;可她和周远山的事情曝光后,他们对待梅若男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只要有周远山在场,她享受的绝对是比从前高十倍的待遇,可周远山一转身,她就从天上摔在了地上。
今天是周末,周远山回学校同导师讨论论文,梅若男则约了简碧柔逛街。等她急急忙忙地从碧海云亭里赶出来,却发现自己忘了手机,再回头去拿的时候,就听到几个年轻的佣人正躲在花园的一角议论她。
佣人A说:“诶,你们说这个二小姐真不简单。来了周家这些年,别看平时不声不响的,一鸣惊人的时候还蛮厉害的嘛。”
“什么一鸣惊人?”另一个声音明显不能同意对方的说法,“要我说啊,她早就潜心布局了。你说我们家少爷的条件这么好,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啥非缠着她不放?”
“就是,就是。”有人紧忙附和,“你们那晚听到没?太太都动手扇少爷耳光了。”
“要么说二小姐是狐狸精呢?要怪就只能怪咱读的书没她多,否则,咱么动动脑子,搞不好……爬上少爷床的还是咱们呢!”
这个声音刚落,另外的佣人就嘻嘻哈哈地笑起来:“你真不害臊!书读得再多又有什么用?想要拴住男人的心,拼得可是床上功夫呢……”
佣人们笑得越发大声起来,却丝毫没注意,她们口中的主角就站在距离她们不远的地方。
梅若男的指甲已经深深地嵌进了手里的皮包里,她深吸一口气,忍耐地从侧门进了大厅,却不想在那里“偶遇”了蒋新亚。
后者穿着枚红色的连身裙,配白色外套和陶瓷色高跟鞋,一副正要出门的样子,看到梅若男也是目不斜视。
“蒋……蒋姨……”对方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梅若男情不自禁地给她让了道,还习惯性地打了个招呼。
像是听到了梅若男的招呼,蒋新亚回过头来笑了一下,“哟,这不是阿男么?”
自从有了周孝国撑腰,蒋新亚对待梅若男的方式便发生了改变。她不再称呼她为“小狐狸精”,还是惯常地称她作“阿男”,只是那语气、那眼神,恨不得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梅若男本来只想同她打个招呼,却不想对方竟停了下来,还一副要同自己聊天的样子,她挣扎着,硬是挤了一句:“蒋姨……你要出门啊?”
其实,蒋新亚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了,佣人们的讨论,她是一字不落地全收进了耳朵。这会儿遇见梅若男,她本是打算好好奚落她一番的,却没料到对方还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她多少有些明白了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非这个女孩儿不可了——梅若男这副逆来顺受、低眉顺眼的样子,确实蛮有杀伤力的。
老实说,蒋新亚并不讨厌梅若男,相反,她认为这个女孩儿除了家世,其他地方和周远山还是很适合的。
只是,家世这一条,偏偏就是她心里的大忌。
自己的儿子非她不可,自己的公公也偏袒她,蒋新亚在深感挫败的同时,也不得不转变战略。
“阿男,”她说着,上前一步抓住对方的手,“你不要嫁给小山,好不好?”
蒋新亚旧话重提,还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梅若男一时间慌了手脚,连半个字都答不上来。
“小山虽是我的儿子,但凭良心说,李牧绝对比他好上万倍,你为什么不嫁给李牧,非要和我们小山在一起呢?”
梅若男闻言一愣,不禁乱了分寸,“蒋姨,我说过了……我不喜欢李牧。”
“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蒋新亚的语气竟变得哀求,“我不能看他硬生生地毁了后半生。”
“阿男,只要你不和小山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见对方不说话,蒋新亚连忙为自己加码,“我可以帮欣欣孤儿院再扩建一次,我还可以出钱,让你出国留学,怎么样?”
蒋新亚一边说着,一边殷切地看着梅若男,与昨晚的声色厉荏是截然不同的模样。
梅若男虽然知理解蒋新亚的疑虑,但她是再也不能辜负周远山的真心了……最后,也只能嗫嚅道:“蒋姨,对不起……”
听到梅若男的回答,蒋新亚的热情倏地熄灭,她盯着对方看了许久,最后只说:“你再考虑考虑,我希望你能想通。”
蒋新亚说着就走了,只留下梅若男一人还在原地惆怅。
怎么和她在一起就是毁了后半生呢?梅若男想着,一直都蓄在眼角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
“嗨,这位美女,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呢?”
正当梅若男沉浸回忆的时候,对面的位置突然有人落座,她闻声抬头,却不想对方竟是多日不见的李牧。
梅若男一时吃惊太甚,不小心打翻了手里还剩半杯的热可可,褐色的液体顿时溅了李牧一身。
“你不用每次见到我都这么惊讶。”李牧说着,淡定地从桌上抽了张面巾纸擦脸,“我只是路过,没有跟踪你。”
“对……对不起。”梅若男说着,也连忙抽了张面巾纸,帮他擦着身上的污渍。
可当她的手扫过他的领口,却被李牧牢牢握住。
她有些惊恐地抬头,就看见对方意味不明的目光,“我听说,你要和周远山结婚了?”
“谁……谁和你说的?”她和周远山的事发生不超过一个星期,李牧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圈子远比你想象中的小。”李牧说着,竟和服务生点了杯矿泉水,“只要想知道,自然就会知道。”
梅若男虽同李牧接触的不多,但她已经多少摸清了他的性子。这个人,越是云淡风轻地同你说话,越说明他心里有鬼主意。她琢磨着,姿态愈发防备起来。
果然,李牧喝了两口服务生送上来的水,就说道:“你真的想清楚了,要嫁给周远山了吗?”
梅若男见他一副事事关己的模样,不禁觉得气人,脱口就说:“是,我都已经想清楚了!”
她的态度是难得的恶劣,李牧却不生气,反而淡淡一笑,“没想到,周远山这次够绝的。”
梅若男闻言一怔,“你什么意思?”
“我听说周叔叔已经去临市考察好一段时间了,那天晚上,蒋阿姨原本也是留在公司开会的。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会突然回家?”
梅若男虽然对李牧有防备之心,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这几句话……都说进了她的心里。
是啊,那一晚的蒋新亚为什么会突然回家?
“军区的人都知道,周夫人是个工作狂。”李牧说着微微抬眸,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的梅若男,“就我所知,除了她的老公和儿子,还真没什么事能让她毫不犹豫地放下手头的会议,连忙赶回家。”
他说得隐晦,梅若男听着,却觉得脑子里某条断掉的神经突然被接通。
她震惊地看着李牧,有些慌乱,“不是,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的。”
“不管是不是我想的那样,”李牧说着,握住她微微发抖的手,“若男,你年龄还小,和远山结婚后,会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说白了,这桩婚事除了周爷爷同意,蒋阿姨和周叔叔都不是打从心里接纳你的。不说周家,蒋氏是上海的名门大族,你以后免不了要接触更多的亲戚,你确定你处理的了?”
到时候,那些亲戚肯定也会像今天的佣人一样,聚在角落里,说她是个小狐狸精……
梅若男想着,手脚更加冰凉。
“若男,我并不介意。”李牧说着,嘴角弯出不易察觉的弧度,“只要你愿意,李家儿媳妇的这个位子,还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