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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苗钟情于郭嵩阳,使尽浑身解数,终于挽回了对方的心。
郭嵩阳难道就不惦记着蓝苗么?
此时此刻,他拥着赤|裸的情人,心满意足。只怕有人赶他走,他也不走了。
他握着对方的手,忽然“吧嗒”一声,手腕上被扣了个东西。
郭嵩阳身躯高大,腕骨自然宽过寻常人。一个镶满宝石的银镯子套在上头,实在有意思得紧。
他不由道:“你做什么?”
蓝苗嫣然一笑,道:“送给你。”
郭嵩阳心旌摇荡,便低头亲了亲他,回手也想摸个定情信物出来。但他哪里比得蓝苗,连剑穗都不带,荷包香袋帕子啥的更是不必再提。摸了半天,只摸到几张银票。银票固然是好东西,但这时用,恐怕只能换来两耳光。他只好又亲了亲蓝苗,道:“我看金首饰也不错,明儿去裕泰银楼给你打一套,你来挑样子,好么?”
蓝苗娇滴滴瞟他一眼,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道:“这个镯子你要收好,要是丢了,可不要后悔。”
郭嵩阳道:“我当然保管得好好的。”
蓝苗微笑道:“你拿着它,不论提出什么要求,蓝家人都不会拒绝的。”
郭嵩阳听了这话,不禁失声大笑。蓝苗拧了他一把,嗔怒道:“只有你能送人东西,人不能送你东西?蓝家人只有一个,郭家人就很多么?”
郭嵩阳道:“你说得对,说得有理。”随即又大笑起来。
蓝苗怒道:“你笑死去吧,看我睬你!”
他一翻身,埋入了被子中。
郭嵩阳随之躺下,看见他光裸的脊背,忍不住吻了一下。将手臂搂住了对方的腰,合上眼睛,口角还含着笑意。
晨光初现,蓝苗已睡熟了。
郭嵩阳虽然合着眼,却没有睡着。
不知道因为太过兴奋,还是肌肉仍然紧张,这晚他难以入睡。
门外的燕子突然啾啾大叫。郭嵩阳赫然睁开了眼。
来人的脚步声极轻,但呼吸声还是传入了他的耳朵。这呼吸声既重且浊,是个男人。
蓝苗才入睡一个时辰,完全沉浸在梦中,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容。
郭嵩阳掖住被子,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血淋淋的人。
这个人居然是郭定!
他好像刚经历了一场异常凶险的械斗。他的黑衣已破碎,露出了豁开的伤口,皮肉已翻卷了起来。
他抓着门框,整个人倚在门上,瞪着郭嵩阳。鲜血一道道从他额头上流下来,冲出了沟壑!
因为略为疲倦,蓝苗这一觉睡得异常满足。
能应付郭嵩阳的人并不多。
他醒来时,落日的余晖已映进窗纱,在墙上爬格。整个屋中一片沉静,燕子的啾啾叫声,都不知去了哪里。
蓝苗将脸颊贴着柔软的枕头,还不愿起来。想起昨晚,忍不住径自微笑了好久。
若是伊哭见到他的笑容,必定又怕、又嫉、又气。
当一个人露出这样的笑容时,就表示他已经神游天外,心里全装着某个野男人了。
半晌,他道:“你醒了么?”
屋中仍是一片沉静,无人应答。
蓝苗懒懒爬过一只手,摸了摸身后,被窝是空的,而且已经冷了。
郭嵩阳醒得早,这并不稀奇。他一向比蓝苗自律,即使晚上不睡,第二天也照旧按时起身。他维持这习惯已经二十年了。
他也许是出去吃饭了,看时辰,正该吃夜饭。
也许我应该爬起来点几个菜。
一会吃饭时,对他撒个娇。碧翠园这种好地方,必须多享受一段时间,这笔钱才没有白花,才不枉自己这番心思。
蓝苗躺在香软的被子里,脑中径自遐想。过了许久,他才轻舒懒腰,将身子转了过来。
然后他就看见了他的银镯子。
它躺在枕边,流动着黯淡的光芒。帐幔的掩映下,宝石好似一颗颗瞎了的眼珠。
蓝苗的脸沉了下来。
他突然一把扯开了帐幔。
屋中当然没有人,桌上也没有饭菜。一切都保持着昨晚的原貌。但是架上的黑衣,桌上的铁剑,已经都不见了。
他心中已明白了,但尤不肯相信。“吱呀”一声将门打开,茶花在空空荡荡的庭院中,大朵大朵盛开着。
郭嵩阳已经走了!
所幸院中没有别人。
不然他们会被蓝苗的脸色吓个半死。再美丽的人,愤怒起来也狰狞得紧。
何况蓝苗在武林中,也是个挂得上名号的人。这种人自恃身份,寻常事不足以使其动容。但一旦变色,就已经动了真火。
他知道郭嵩阳不是个食言的人。
但郭嵩阳为什么把自己的承诺当放屁一般?
是不是因为他说的全是谎话?
他为什么不打招呼就溜走?
是不是因为已经睡过了自己?
蓝苗咬着牙,双眼里射出了愤怒的光芒。
他脸颊泛着不正常的嫣红,用力捏着大辫子,在房中踱来踱去。随后他瞧见了一张银票。银票叠在镯子旁,方才他却没有注意。
他的手指有些颤抖,打开看了一看,五百两。
妈了个巴子的,还有价码?
哪张银票没价码?
蓝苗是已经气疯了。
他将手中东西全掷在地上,一顿足,厉声道:“郭嵩阳,我要你死!”
郭嵩阳已经出了城。
他手里牵着那匹菊花青,这匹马不愧是名驹,精壮神骏、训练有素,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一旦主人停下,也就立即住蹄,不需要吆喝一声。
菊花青温顺的大眼睛中,映出了一名黑衣人。
他的衣服是新换的,嘴唇翻起了白皮,步履也略微虚浮。
他见郭嵩阳停下,便道:“你做什么?”
郭嵩阳道:“我还要去见一个人。”
郭定道:“什么人?”
郭嵩阳沉默半晌,将菊花青的缰绳递给郭定,道:“他们已经被甩脱了。你受伤太重,先回去歇着吧。这马脚力极佳,你要好生爱护。”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走进了树林。他走得快,步子也迈得很大,不一会儿,身影便消失在林间了。
蓝苗知道郭嵩阳会走哪条官道。
走水道去官道,可以避开追兵,却绕了远路。若走东门,时间要少一半。
他不知郭嵩阳何时离开的,现在已是傍晚,对方可能已上了官道。
但官道只有一条。
蓝苗走得很快。心情极差的人,一般走路都会快一些。
但此刻正是城门最拥挤时,城里卖菜的农夫要出去,城外游玩的游人要进来,排起了两条长长的队伍。这使他的心情更差了。
他双臂一分,便将挤挤挨挨的人群拨开,一路撞到城门口。几个壮汉不忿,故意在他身前立定。却被蓝苗随手一拨,就滚去了路边。
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抢道常见,一个丰胸细腰长腿的美女蛮横抢道,众人不但没见过,可能听也没听说过。议论声此起彼伏,突然有人喊道:“你想干啥?”
蓝苗冷笑道:“我要先走!”
城门口静了一瞬,又有人道:“凭什么?”
就凭我不讲理!
蓝苗将前头拦路的男人踢开,腿正要收回来,膝盖忽然一顿。
这男人退了几步,但依然背对着他。然后轻轻一转,旋到了他的背后。
这几个动作既细微,又自然,看起来就像对他退避三舍。
但他已看出这人是个练家子。
练家子双腿微弓,马步将跨,退到你背后,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一种可能——他要对你动手了!
四五个人的衣袂忽然轻摆,一丝利风扑出,直到蓝苗腰间。
这刀不仅速度极快,出手极狠,而且周围人群的喧闹谩骂声,已经压过了那丝风声。
两人距离极近,加上这又狠又辣的出手,武功再高的人,也难免中招。
但他毕竟还沉不住气,太早运功,已露了破绽!
蓝苗突然向后退了半步,只此半步,就让出一柄匕首的刃身。
刀锋沿着他的腰身划过。
他的右手也已探出,铁钳一般扣住了那只手腕。
腕脉是练武之人的要害,但凡被人拿捏住,轻则筋酥骨软,重则经脉逆行。这个人也不例外,他已握不住匕首,目光却鬓发下射出来,瞪着蓝苗。
蓝苗居然认得他。
这人粗眉毛,刀疤脸,正是为兄报仇的黄林。这人看似老实憨厚,居然略有心计,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蓝苗冷冷道:“你还想报仇?”
黄林冷笑道:“弑兄之仇,怎可轻轻放过!”
蓝苗颊上那病态的嫣红忽然又出现。
不得不说,蓝苗与伊哭在某种时候,还是有夫妻相的。
他扯出一丝笑容,笑容中狰狞之意毕露无遗,道:“你去阎王那报仇吧!”
他的长袖又已飞起,蓝森森的蝎尾吐出在空中。他打定主意要这人的命,下手毫无保留,一道蓝光直向对方喉咙蜇去。黄林的腕脉受制于人,动也不能动弹,自然更不能躲闪。
众人以为只是抢道纠纷,不料发展成人命大案,一个个目瞪口呆,瞧着两人。装着几百人的场地,忽然一丝声音都没有。
谁知就在此时,忽然有人呼了一口气。
这口气呼出时,已有一只仙鹤带着股浑厚的内劲飞到了蓝苗胸口。
一只烟缭绕成的仙鹤。
蓝苗立即想起了一个人,顿时神魂尽丧,脸色大变。他的蝎尾明明已是离弦之箭,但就在这刻不容缓的瞬间,他骤然转身。
他的前胸绝不能受伤,尤其不能在这人面前受伤!
“扑”一声轻响,烟鹤已击在他脊背上。
他如受大铁椎,身形一晃,跌落在地。烟鹤扑人后,瞬间腾做一片青气,消散在空中。蓝苗还未落地,就呕出一口鲜血来。不敢停留半步,抢入了小巷之中。
蓝苗的内伤还没有全好,这一击无疑雪上加霜。
他踉踉跄跄逃到一处巷角,扶着墙壁喘息。只觉眼前发黑,双腿发软,不由望后就倒。
身后却有人伸出一双手臂,及时接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