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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渊自然是不担忧龙誉会逃的,眸子里的笑意消退之时,拉着两匹马在龙誉身后消失了。
龙誉回过头时,身后早已没有了烛渊的身影,不知为何,她又想到了他刚才的眼神。
想来他是知道她一定会自己到圣山去,便先行走了,也好,他不在,这些姑娘们好似松了一口大气,让龙誉不禁觉得好笑。
明明是一个脸上时刻挂着笑意的漂亮男人,但是那些刚从危险中逃离的姑娘一致认为这个阿哥非同寻常,虽然漂亮,却让人觉得害怕,不知龙阿姐是怎么认识这样的人的。
在龙誉一路上有意无意的宽慰中,姑娘们渐渐有了些笑声,有的甚至问龙誉是怎么认识那个漂亮的阿哥的,龙誉总不能说她是吃了他的瘪才会认识他的,于是便开始胡天胡地地扯了起来,龙誉见姑娘们笑了,眼里才真正地盈上了笑意。
而烛渊这一处。
烛渊因为牵着两匹马,花了将近半个月时间才从苗疆最南边的幽潭草泽回到了苗疆最西边的圣山,他堪堪踏入圣山地界,便有教徒匆匆上山通知曳苍与布诺去了,没过多久,便见曳苍与布诺向烛渊迎了来。
曳苍本是一脸带笑,可是在看到烛渊牵在身后的两匹马时,脸上的笑容便不见了,来到烛渊跟前的时候,开口就是一句让树上的暗哨险些栽下来的话,“大人,我给你备的驴呢?”
“下山的时候,觉得丢人,扔了。”烛渊看着曳苍一脸的苦色,诚实淡然道,“不过驴扔了,我给你牵回了匹马。”
“……”曳苍的脸色更苦了,“大人,小戳儿我养了七年,可听话了,拉磨拉得可卖力了,大家伙都喜欢它。”
“又不是养了十年。”烛渊淡淡看了曳苍一眼,将一根缰绳交到了他手里,然后郑重道,“这马给你,我大老远地从幽潭草泽牵回来给你的。”
“……”曳苍看着颜色枣红的膘马,眼神很是嫌弃,“大人,马拉磨不比驴卖力,马娇生惯养。”
枣色膘马很无辜。
“大人,属下也有问题。”曳苍抱怨完,布诺也开口了。
可是烛渊没有等布诺开口,便将手里的另一根缰绳交到了他手里,语气颇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这马给你,我大老远地从幽潭草泽牵回来给你的,那牛,我也扔了的。”
“……”布诺的眼神有些黯,“大人,那是咱们圣山上犁地最卖力的一头牛,崎棉借给我的。”
“我知道。”烛渊很真诚地点了点头,还不忘在布诺手背上轻轻拍拍,“所以我牵一匹马来还给你。”
“……”布诺看着喘着粗气颜色较曳苍手中那匹较浅的马,眼神更黯了,“大人,属下没见过马犁地,而且崎棉今天刚跟属下念叨他的牛了……”
“大人,总而一句话,这马就是没驴没牛好使唤!”曳苍看着面前的马,怎么看怎么都欢喜不起来,本来想把缰绳又塞回烛渊手里,可是他不敢,便把缰绳塞到了布诺手里,又苦又幽怨地看着烛渊。
烛渊听得曳苍这么一说,反倒笑了起来,很大度地拍了拍曳苍的肩头,认真道:“曳苍,你看你都说那驴啊牛啊养来是供你们使唤的,我这也算还了它们一个自由,好事一件不是么?”
“何况我扔都扔了,难不成你们俩忍心叫我再下山去帮你们把驴和牛找回来?”烛渊说着又看了看左右的马一眼,“而且这马是特意特意牵回来给你们的,我不会骑马你们知道的。”
烛渊故意将“牵”字咬重,冲曳苍和布诺笑了笑,径自往山上走去了。
曳苍看着布诺手里牵着的两匹马,眼神很幽怨,其实他真的很想说,我忍心大人你下山去把我的小戳儿找回来,可是他不敢说。
“看来大人把这两匹马牵回来,一路颇为艰辛。”布诺叹了一口气,转身将缰绳交给了身后随行的小教徒,叮嘱他好生照看着这两匹马。
苗疆本就极少有人饲马,更何况还是大祭司亲自牵回来的,小教徒自然不敢怠慢,牵着两匹马老爷走了。
“哼,反正我对这娇生惯养的马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曳苍不高兴地哼哼一声,“小戳儿从小跟着我,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日久……嗯!日久生情!我去把小戳儿找回来!”
曳苍说完,不待布诺反应,脚步生风般往山下冲去了。
布诺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已经不知跑出了多远的曳苍,心想这都三十好几的大男人了,连刚入教的小教徒都不如,而且,日久生情这个词,不是用在驴身上的……
“布诺大人,曳苍大人这般匆匆冲下山,是不是要找那只脑门上有一戳白毛名叫小戳儿的驴?”一旁的小教徒看到曳苍这般紧张一头驴,很是不解。
“别管他,没多少时候像个正经人。”布诺突然觉得和曳苍没多少脑子并肩为左右长老,怎么想怎么丢人。
“布诺大人,属下能否说,前两日到山下担米时见过那名叫小戳儿的驴吗?”小教徒挠了挠脑袋,接着道,“属下见过小戳儿,知道它是曳苍大人养的,那日见它在山下林子里蹦跶,属下本想牵回来的,可是走到一半听到有姑娘的笑声,属下以为看走眼了,便回来了。”
“……”布诺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微挑的颞颥,摆了摆手,“他就爱折腾,别管他,省得你们也把自己搅得不正常。”
这是布诺最实在的叮嘱,他们这个右长老,天生有疯癫的潜质,不能多接触。
小教徒听信了布诺的话,用力地点了点头,看着一脸沉静稳重的布诺,觉得布诺长老说的都是有理的。
烛渊回到蚩尤神殿,第一件事便是去了泉,脱光了身上的衣服,取下头上身上的银饰,将整个人泡到了泉水里。
布诺捧了甜茶放到池子边沿上,烛渊泡得舒适了,便捧起陶碗,喝起了清凉的甜茶。
“大人,您游戏玩输了?”布诺替烛渊找来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再将他乱扔在池子边上的衣衫一一拾起,在一旁放好后,问道。
“怎么,那个不同寻常的阿妹还没有回来么?”烛渊本是心情极好地饮着甜茶,听到布诺这么一说,嘴上一顿,声音忽然有些冷。
他一路从幽潭草泽回来,已经花了将近大半个月的时日,她就算安置那些姑娘,也不当至于现在还没有回到圣山来,莫不成她还想玩些什么?
有胆子骗他,可是要承担后果的。
烛渊的眼神在缭绕的湿气中慢慢变冷,将右手放到了心口,只可惜距离离得太远,他感知不到她心中所想。
“属下以为,大人会带着她一起回来的。”布诺也是微微一怔,蹙眉,“大人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从来没有人能挣脱大人的手掌心,难道这一次出了意外?可这又怎么可能?
“岔子倒是不可能出,不过没想到那小家伙跑到中原临渊城去了,我便也往那儿跑了一趟。”烛渊继续喝茶,带了微微笑意,“不过这一趟我倒没有白去,倒是让我见到了意料之外的好事,有趣得很。”
布诺将眉心蹙得更紧,显然是没有料到烛渊竟独自一人去了中原,心下不禁有些担忧,“那大人可有受伤?”
“想要伤到我可不是那么简单的。”烛渊微微勾唇,“不过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临渊城内,中原武林人士正在聚集,且那个小家伙在临渊城弄出那么大的响动,依照中原对我教的态度,当立即出动人马追杀我们才是,可是奇怪得很,不仅没有人追杀我们,并且还让我们畅通无阻地离开,这该说是奇怪还是有趣?”
“是四鬼尸体的出现,使得中原人士正在往临渊城聚集,只怕不久他们又会对我教有所行动了。”布诺冷静地分析着,抛出四鬼的尸体,为的就是这个效果,看看这个效果能引起中原的多少震惊与恐慌,以及揣测他们会以怎样的方式行动,可是,“既然他们知道大人你们只有两人,为何要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我不知道他们是否知道我们究竟有几人,但有一样可以确定的是……”烛渊又轻轻啜了一口甜茶,才慢慢接着道,“他们不发起追杀的原因,是因为某个人。”
当然,这个原因里的某个人自然不会是他,那些中原人定然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临渊城,更枉论会知道他的身份,他们若是知道他也出现在临渊城,万万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他们可是恨不得将他这个妖人碎尸万段。
“大人的意思是——”布诺有些不可置信。
“还记得第一层试炼时,那个小家伙所选的武器么?”烛渊将喝了一半的甜茶碗往后一递,布诺立刻接过,烛渊漫不经心地问道。
“属下自然记得,那个小姑娘选了剑。”不过一个月以前的事情,他怎会不记得。
“剑呢,可是中原人最喜欢使用的武器。”烛渊说着,用手掬起一捧水淋到自己肩上,“那个小家伙所使出的剑法,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应当是如今中原武林的当家人藏剑山庄白家的剑法。”
布诺微微睁圆了双眼,显得很是震惊。
“呵呵,真是个和中原人牵扯不清的小家伙,亏得她还能那么毫不犹豫地说痛恨中原人。”烛渊轻轻笑了起来,“布诺你说,她心里想些什么呢?”
“属下不知。”布诺的神情很快由震惊变为冰冷,这是在他沉静的面容上很是露出的眼神,声音也是冷冷的,“大人,可要如何提防?”
毕竟她体内的眠蛊无时无刻不牵扯着大人的命,偏偏她还与中原有这一层千丝万缕的关系,不得不防!
“放心,她还没有能伤到我的本事。”烛渊倒是不以为意,眼中笑意更深,“而且,她似乎什么也不知道,这个倒需要我好好注意。”
布诺心下突然变得沉重,他觉得此事有必要与曳苍好好商量,任何牵扯到大人性命的事,他们都不能大意。
“对了,把我那四只宠物的尸体扔到临渊城的,是谁去办的?”过了半晌,烛渊像是突然响起了此事,便又开口问道。
“属下交由灵蛇使与天蛛使去办的,有何不妥吗,大人?”
“没有。”烛渊眼眸微微眯了眯,不再问什么。
“属下还没有向大人禀告,大人交给属下去办的事,属下已经办妥了,那个剑南都督果然没有负大人所望,在长安来的使臣大人面前挑唆得极是厉害,苗王现下正在极力安抚。”布诺想起了此等要事,恭敬地将自己所得消息一一禀报,“可是那姓周的都督誓要为自己枉死的儿子报仇,接下来的事,应当会正中大人之意。”
烛渊微微颔首,“朵西接回来了么?”
“接回来了,大人命令,属下不敢有怠误。”说到朵西,布诺总有些不由自主的紧张,“还是安排在了那间屋子。”
“嗯,寻个时间,我再去向她好好询问她好女儿的事。”
“是。”布诺应了一声,不由问道,“大人,那个小姑娘,大人现下要如何做?”
“等两日,若是还不见她直觉回来,除了我去找,还能有何法?”烛渊说着,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轻叹一口气,语气里有长长的无奈和抱怨,“这小家伙与众不同过头了,真真是让我不操心都不行了,真是可怜了我这一把老骨头。”
布诺听到烛渊的话,倒是笑了起来,“若是她对大人无害,属下觉得,她倒是个适合陪在大人身边的人,这样大人的日子或许便不会寂寞了。”
布诺说完,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便不再作声。
烛渊却是轻轻笑了起来,寂寞么?于他来说,寂寞与否,根本无关紧要,因为,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不寂寞。
“布诺,你会骑马么?”烛渊忽然转移了话题,布诺有些微怔怔,于是轻轻点了点头,答道,“属下自然会骑马。”
“那曳苍也会骑马?”烛渊继续问。
“会。”布诺不解,“大人如何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了?”
烛渊没有回答布诺的问题,倒是疑问更深了,“苗疆不是马匹极少的么?你们是如何会骑马的?”
“大人,马少并不代表没有马,从幽潭草泽去往中原,骑马最是快捷方便,属下与曳苍需要骑马的次数多了,便也会了,不过没有稍平坦开阔的道路,驾马是极为不便的,倒不如步行,苗疆便是如此。”
“曳苍不是说马娇生惯养么,那为何他还会骑马?他不是爱极了他那丑驴,怎的去中原的时候他不骑着他那丑驴去?”烛渊在泉水里泡得舒爽了,扯过布诺手里的一块大棉巾拢到身上,便踏上了池岸。
“大人,我等时常要到中原去探听消息,自然要会骑马才行,不然太耗时间,至于马是娇生惯养这种问题,大人还是问曳苍为好,他心里的想法自小就奇怪得很,属下可没法解释他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布诺虽然不知道烛渊为何突然问这种无关轻重的问题,倒也回答得诚实,“大人既然都说那是丑驴了,曳苍自然就不会骑出去丢人现眼了,不过那小戳儿还是小驴的时候救过曳苍的命,他就格外喜欢小戳儿了,不骑出去,只怕也是怕累着他的救命恩驴。”
这种话自一本正经的布诺嘴里说出来,别有一种好笑的味道,烛渊听着听着竟是笑出了声,布诺倒是不在意,继续道:“不过大人说的话属下赞同,那小戳儿的确挺丑,偏得曳苍刚刚还把‘日久生情’这个词用到了那小戳儿身上。”
“那丑驴是公是母?”烛渊听得饶有兴致,日久生情,曳苍可真是会用词。
“公的。”大人今日兴致高涨啊,居然有兴趣问起了小戳儿的性别,“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若是母的,只怕曳苍要娶了它吧?”烛渊嘴角掖着笑,却是结结实实把布诺吓了一跳,一副表情,很像是欲哭无泪。
“大人,咱们的想法,能不能正常点?”一个是对驴日久生情,一个是要娶驴,这想法要是被教众知道,只怕日后再也无人敢入他们圣教了。
“好,正常点。”烛渊笑了几声之后,回归正常,“不过是也想骑骑马,所以问问,不会骑马,我突然觉得很有*份。”
布诺定定看着烛渊,而后老实地点了点头,堂堂五毒圣教的大祭司,不会骑马,确实很丢人。
“去帮我瞧瞧我今日牵回来的两匹马能不能用。”烛渊用大棉巾擦干了身子之后,开始往腿上套裤子,他这些日子心情还称得上好,学学骑马,总归不会有坏处,“还有,把曳苍找来,我倒想知道他既然嫌弃马娇生惯养又为何要骑马,牛那么壮,他怎么不去骑牛。”
烛渊这么一说,布诺便也想知道曳苍是怎么想的,却是摇了摇头,“大人,曳苍此刻不在山上,一时半会只怕不会回来。”
“他干什么去了?”
“下山找驴去了。”布诺顿了顿,接着道,“不过他的驴似乎跟姑娘跑了。”
烛渊抬眸看布诺,片刻后道:“布诺,你一向最是老实,怎么想法也不正常起来了?”
“……”布诺一噎,他只是把小教徒说的简短了而已……
此时此刻的曳苍——
此时此刻的龙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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