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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山建委的众位副主任松了一口气,无人不认为张主任好。这才是大将风度,这才是京城衙内肚量,也只有京城衙内才不将我们这点蝇头小利当回事。没说的,从此跟定张主任了。
会还没开完。张秋生谆谆告诫众位副主任:“俗话说,千里做官只为财。贪污受贿事嘛,也不是不能做。但是,麻烦各位做这些事的时候要适可而止一点,手脚要干净一点,别带累我不好做人。
你们说,万一被抓住,纪检或检察部门征求我处理意见,那时叫我怎么说?我说,贪就贪点吧,请求组织宽大处理。这个,是不是有点包庇犯罪?
我要是说,证据确凿,罪行重大,请求组织从严处理。这个,是不是有点不尽人情?是不是不讲义气?”
众位副主任摸不清张秋生的意思,不好搭腔。一个个都沉默不语,静静地听着张主任自拉自唱:“从前啊,有个县官请裁缝来家里做衣。古代嘛,重农抑商,那时候没成品衣卖,街上也没裁缝铺。穷人家是女人自己做衣。县官呢,当然是富人了,他请裁缝来家。”
与会人员如坠五里云雾,好好的怎么讲起故事了?还是沉默不语,静静地听报告。
裁缝来家做什么衣呢?做棉衣,丝棉衣。丝棉当然比普通棉花值钱了,谁叫人家是县官呢。
但是问题来了。在县官的仔细观察中,发现这裁缝不地道。这裁缝每天都要扯一点丝棉藏于袖笼中,然后带回家。大家知道,古人嘛,穿得都是宽袍大袖,里面藏一点丝棉不在话下。
县官是正规读书人,此官是辛辛苦苦考来的。读书人出身的县官说话很文雅,他随口做了一句诗以警示裁缝:“袖笼里面藏丝棉。”
裁缝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哪有清官不爱钱?”
咦——,裁缝竟然与我对上了。县官又随口说了句:“清官爱钱书难读。”
裁缝立马回一句:“屎尿盆子端三年。”古代学徒是要侍候师傅的。给师傅端屎端屎是常有的事。
段山建委的众副主任更加地坠入五里云雾中。他们不知道张主任是什么意思,竟然费老大的劲说一个故事。其实张秋生只是随口胡说,这是他的习惯。
但是建委副主任们不这样想啊。他们按照当地官场思维,张主任此番话必定大有深意。他们不可能想到张秋生可能是胡说。根据最新消息,张主任是双料博士。双料博士会胡说吗?那可是正规读来的博士,不像诸东升那样花钱买的。
再说了,张主任是著名编剧导演,还是获国际大奖的那种。这种人的语言能力会差吗?他会胡说吗?所以张主任的这番话一定要好好揣摩,一定要深刻领会其意图。
让各位副主任更摸不着头脑的是,张秋生又说话了:“你们贪归贪哈。千万别想着利益均沾的调调,太俗。我的意思是,公鸡叫母鸡叫各人贪的各人要,一分钱都别分给我。
不是我有多么地清廉,而是你就是将段山财政局都搬给我,说老实话,我也不稀罕。早在十年前我就已经是亿万富翁了,钱赚到什么程度呢?我现在都懒得再赚钱了。说句吹牛皮的话,全世界的股市、汇市、期市在我眼里,就如同是我的私人取款机。
一个人的钱太多了吧,也没什么意思。所以你们要贪尽管贪,别管我。你们当我是傻-逼就行了。”
这叫什么话?副主任们不理解,猜不透。做为单位一把手,哪有叫副手去贪污的?更哪有叫副手将他当傻-逼的?何况还是个高智商的一把手。
张秋生不管别人怎样揣摩他的意图。开过会,他就将这事扔脑后去了。他已经声明,你们各负其责,那块出了问题我就找分管责任人。
张秋生上班还是要上的,否则有什么事可干呢?好歹是单位的临时一把手,总不能上班时间去看大街吧?
那么上班干什么呢?没什么可干的。人家领导上班是处理文件,看报纸,喝茶,找人谈话做指示等等。茶当然是要喝的,可是这个并不耽误时间。报纸嘛,就懒得看了。不是不关心国家大事,吃晚饭时的新闻联播就已经说了,无论在家还是在酒店电视总是有的。
找人谈话,对什么问题做出重要指示?没有。说好的,分管领导各负其责,没一把手什么事。处理文件?别的领导要看一上午的文件,我们的主角花不了十分钟。拿起文件,看一眼就内容全知。大而划之的文件,就在上面画一个圈再加签字,这就叫圈阅。有具体工作内容的,批一个请某某同志“阅处”再加签字。总之办公是很简单的,张秋生不知道其他领导怎么那样忙。
半个来小时,张秋生就将今天的公务处理得差不离。正在想着下面干什么呢?郑雄飞来了。自从辞职以后,几年来,郑雄飞从来都绕着建委走路,宁愿多走几里也不愿从建委门前过。即使他那个开发公司必须求建委办事,他也是叫别人来。
现在诸东升被抓了,总算是出了一口气,愿意公开出入建委了。他就特么的佩服张秋生,能将建委一班人折腾得欲仙欲死,真的了不起,他郑雄飞就没这能耐。
最让郑雄飞昂着头进入建委的是,现在真相大白,采石场惨案真正凶手就是诸东升,而他自己却是受了活天冤枉。
张秋生与郑雄飞在一起喝过几次酒,他俩算是老朋友了。郑雄飞进张秋生办公室很随意,自己拿茶杯泡茶喝,但他要张秋生将上好的铁观音拿出来,茶几上的公家茶叶他是看都不看。
张秋生的铁观音是牛跃进师傅送的,每年都要送十斤。正是因为铁观音,张秋生现在喝茶用紫砂壶。如果是喝他自家的茶叶,那得用玻璃杯。因为玻璃杯才可以看茶,看那一汪碧绿。瓷盖杯就不行了。
郑雄飞老往张秋生这儿跑,目的是想张秋生为他找投资项目。当然是去麒林,或者双江省。地关省,或者段山这儿他不想投资。这儿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做什么都很难成功。
张秋生对郑雄飞说:“忘记是哪个很牛-逼的人说的,卖冰激凌就要从冬天开始。段山现在不好,正说明它的投资门槛低。你现在开始做,等它的一切条件好起来,你就等于抢占了先机。”
段山的铁路已经在修了,从段山到省城。虽然只是支线的支线,但有铁路与没铁路情况将大不一样。另外高速公路也将通车,从地关省城到地南省城,中间经由段山过。
麒林当初虽然有铁路,但也只是支线。后来不是慢慢好起来了么?国家肯定不会抛弃段山的,这儿毕竟是老革命根据地。
张秋生说:“保阴那儿有温泉,我打算邀几个人在那儿修一个温泉度假村。你有没有兴趣?就在六合村那儿。”
温泉是在与木根水、向忠易的聊天中得知的。温泉的质量怎样还不知道,张秋生打算这就去看看。一来是帮六合村脱贫致富;二来是为朋友们找投资项目。
保阴-县,六合乡?那儿交通太不方便了,据说那个六合村连公路都不通。上那儿投资?郑雄飞表示大大的怀疑:“别是血本无归吧?”
血本归不归,说老实话,我现在也不知道。张秋生说:“我们去看看,这也花不了多少钱。世界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交通问题不应当是阻碍,问题全在于我们怎样做。”
张秋生再一次地征求郑雄飞意见,你去不去?不去是吧,那我找谷雨龙去,到时别说我有好事不想着你。
郑雄飞不去。他本来就不想在段山投资。市区都不想,何况是到县里,还是兔子不拉屎的乡下。
张秋生说:“你不去是吧?那好,我去了。你慢慢坐,将茶喝干净了。”拿起紫砂壶,说走就走,连办公室的门都不管。随便郑雄飞坐里面喝茶。
张秋生没要司机一道。找个没人的地方,隐身,祭出白云,飞起来。再取出躺椅与紫砂壶,再点上一支香烟。带着司机哪有这样方便?
六合村距离段山城一百二十多公里,乘汽车翻山越岭要三个多小时。其实空中距离并不大,只有五十来公里模样。
在六合乡降落,先要考察周边情况。六合乡是个不大的集镇,从县城出来的公路到这儿为止。公路破破烂烂坑坑洼洼,蜿蜒曲折还非常窄。
六合乡只有一条主街,就是公路,反正到这儿是顶点倒也不存在什么交通危险。街的两边有几条小巷,也是又窄又烂。
六合乡的街道上有几家店铺,还有几家酒馆。令张秋生感到惊奇的是,竟然还有两家舞厅,一家咖啡馆与一家茶社。与其他集镇一样,这儿还有许多的洗头或洗脚-屋,一些年轻的姑娘站在门口向张秋生招手或眨眼睛。最后引起张秋生注意的是,这儿有两家澡堂。
再想想,好像童无茶待的那个燃谷乡也是这样。虽然贫穷,各种消费场所却一点不少。张秋生除了这两个乡镇,其他的乡镇都没去过,或者虽然路过但从没注意,不知道其他地方是怎样。
张秋生打算骑自行车去六合村。只有走路或骑自行车,才可以仔细地观察沿途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