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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人到的很齐,也很准时。每人面前放着一本书—《反杜林论》。这是诸东升昨天叫办公室去书店买的,凡参加学习者人手一本,包括张秋生也有。
张秋生主持学习。他说:“今天是第一次,由我来领读,连续三天。三天后就由你们依次来领读。好了,现在开始。”
张秋生没翻书,就这样读,正确的说法应当叫背。主任与科长们认真对照着书本听张秋生背。我滴个妈吔,这样的大部头著作,他,他竟然能背下来。还一字不错,声音抑扬顿挫,连标点符号都几乎背出来了。逗号短,句号长,另起一段更长。这,这,这张主任在电视台干过?
有些东西不服不行。不服,不服你来背一段?昨天还信心满满,就等着看毫无社会阅历的张秋生怎样在现实面前碰得头破血流的众位主任,此时都感到有点灰心。记忆这么好的人,恐怕,那啥,无法战胜。
张秋生背到七点四十五分,离上班只剩一刻钟时停止。下面开始就刚才朗读的部分中出现的一些关键名词,历史背景,恩格斯写这本著作的动机与目的等等,向参与学习的人作简明扼要的解f◆释。
同样是不翻书,却随口说着在第几页第几段上有一段什么话,请同志们注意。第几页第几段上有一个名词,我来给大家解释一下。
诸东升的博士是糊弄来的,本科文凭却是真实的。此时他就想,我读大学时,那些教授自己写的讲义都是捧着书稿念。整个学校里能够脱稿讲课的老师也没几个,那是相当的牛-逼。张秋生要是去哪个大学当教师,他的课恐怕堂堂都要爆满吧?这小子真的是个人才,一点都轻视不得。怎样想个办法,将他拉过来,我们一起对付那几个副主任。
诸东升想将张秋生拉过去。可是第二天他俩就发生矛盾。头天晚上与郑靓丽胡混了半夜,第二天起床就晚了,迟到半小时。张秋生毫不客气地要他说明理由。
正在此时诸东升的司机伸进头来,朝张秋生说:“我的车坏了,坏在半路上,造成诸主任迟到。”这理由很好,张秋生打算就这样过去了。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不能逼的太紧。
可是这司机临走却扔下一句话将张秋生惹毛了。司机说:“是我造成诸主任迟到的。你张秋生有本事就找我吧。”然后就将门用力一掼。
张秋生当场没发作,依旧不动声色地带领大家学习。但散了学习后,他找到那司机问道:“记得你的车是丰田陆地巡洋舰吧?好像还是新的,怎么就坏了?”
我车坏不坏,你管得着吗?司机蛮横地说:“吃多了咸萝卜淡操心。你没事还是背书去吧。老子不归你管!”
张秋生打电话给丰田4s店,问建委的一辆丰田陆地巡洋舰哪儿坏了,现在修好了没有。得到的回答是,这几天建委没车送来修理。
电话是在门房里打的,旁边有好几个司机。机关里的小车司机是很可怜的,经常挨领导的骂,有时连领导的家属都骂他们。当然也有混得好的司机,很是得领导喜欢。
机关的小车司机混得再么好,有一点要千万记住,那就是别掺和领导间的权力斗争。那不是司机能够玩得起的,那需要智力,需要城府。
有的小车司机得了领导的喜欢,就以为老子天下第二,在单位除了领导就是他。也有的小车司机,纯粹拍马屁,领导遇了什么事他都要上前扛。运气好的扛过去了,今后更加得领导的赏识。运气不好的,那是找死。诸东升的司机就是最后这一种人,他今天挑衅张秋生纯粹是活得不耐烦。
司机鄙视地看着张秋生打电话,然后说:“电话打完了?下面准备怎么办?想咬我机巴?你也就比我机巴多两个耳朵,想咬?你还差得远了。”
不咬,我咬你干嘛?你又不归我管。张秋生说:“不过呢,诸东升迟到,这个却归我管。迟到而又撒谎,这个错误就大了,怎么着也得给个严重警告。”
司机着慌了,因为自己的事而连累领导,这可就不得了了。司机愤怒地说:“车坏了非得送4s店吗?其他的店就不能修吗?你这个白痴!我的车在‘顺风’汽修行,不信你查去!”
张秋生当然去查。他除了学习就没其它工作可干,正闲得蛋痛,有桩事情做做很好。
司机还真不怕张秋生去查。他的车确实在那个“顺风”汽修行。那个老板是他的战友。他们同一批的战友大都在机关里当小车司机,都很照顾这个老板的买卖。再说了,这个老板也非常义气,战友们相互交往的非常不错,大家都很满意。
汽修行的老板讲义气?遇上张秋生,这个义气就要扔一边。事后很长时间这个老板也想不明白,怎么张秋生站在面前时,他什么话都往外说,想憋住都不行,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最让老板想不明白,最让他想以头撞墙一死了之的是,张秋生明明都将区检察院反贪局的人找来了,他还是巴啦巴啦有什么说什么,还无比乖巧地在笔录上签字。
不管老板怎么想,建委里如同发生了地震,尤其是各主任的司机吓得屎都淌了一裤子。陆家顺,就是诸主任的那个司机,被检察院带走了。
在汽修行查出的账并不多,只有两万来元,都是开的假发票。陆家顺将发票在单位报销后,再给老板一点税钱或者再加一点零头。
但是在建委的财务账上一查,陆家顺的科目下一共有十八万多,除去4s店的,在其他汽修行就有八万多元。
八万多元,对于领导来说一点不多,有的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一个小小的司机来说就很多了,足够他喝一壶的。话要反过来说,陆家顺如果只捞了几千元,这事恐怕也就算了。但几千元对于小偷来说就是盗窃数额较大,可以判上几年了。有些事就是这么怪,法律就是这么规定的,不服也得服。
诸东升气得全身颤抖。首先是丢脸,司机是他的司机,丢的也是他的脸。其次就是恨,你张秋生太狠了,小小的一个司机你与他治什么气?再次就是怕,张秋生心狠手辣又干脆果断。司机清早得罪你,中午都没过就被抓进了牢。今后要是稍不小心犯到他手里,会是什么结果?想想都不寒而栗。
其他主任也与诸东升一样。这个张秋生可不得了了,说杀就杀,手起刀落陆家顺就被斩于马下。这点小毛病谁没有?他们的司机就没开过假发票?想都不用想,肯定开过。
是的,陆家顺骂张秋生是不对,甚至是反上作乱,你一个小小的司机竟敢骂主任,这还了得么?可是,陆家顺再么不对,你张秋生也不能一巴掌将他拍死。可以教训他,可以内部处理,可以让他停职反省,甚至可以给他以降级处分。你别将他弄检察院去啊!
现在弄成这样,可如何是好。这年头谁还没个小辫子?有个小小的毛病给你抓住了,就往死里整,那大家还有活路么?
尤其是那些司机。真正叫做兔死狐悲,真正叫做同病相怜。小车司机要受处分,一般来说都是自己服务的领导下的。哪有不相干的领导来插手?虽然众司机都认为,表面整的是陆家顺,实际上打的却是诸主任。可是,我们经不住打啊!反正不管,这个张主任是不能得罪的,今后遇见他能躲则躲,实在躲不了也要尽量地客气。
也有不怕张秋生的。监察室主任就找到张秋生,很生气地说:“张秋生,你今天上午的做法不对。陆家顺开假发票贪污是错误,但你应当先告诉我,然后由我来处理。你怎么能先报告反贪局呢?这是违反组织程序的。”
张秋生向来是只打主子不打奴才。但今天这个陆家顺非打不可。陆家顺骂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导火索,主要原因却不是为了这个。
大家还记得李满屯与孙不武刚进双江科大时搞了一个“砍大旗”行动吧?目的也不为别的,只为今后四年没人敢招惹他们。张秋生现在也在执行一个类似于“砍大旗”的计划。目的也是在今后的日子里,段山建委没人敢招惹他。
张秋生在段山建委既不想升官也不想发财。刚刚二十五岁,就已经是副处了。在三十岁以前升正处不好,会让人说闲话。不明真相的人会以为他是靠李家或方家的势力升上去的,这么多年,张秋生一直回避的就是这个。
再说了,堂堂的在世之仙会在乎当多大的官吗?他要工作只不过是给爷爷奶奶看,给妈妈看,而他自己只想逍遥快活。为了这个逍遥快活,就必须先将一些人打麻麻的,就必须将一些事做绝,让建委的人再也不敢交工作给他做,除非是自己喜欢的事。
张秋生一点都没想着要整顿段山建委的机关作风。门难进,脸难看,这种现象在全国的机关很普遍,也不独独段山建委。即使是在世之仙也管不了许多,况且随着社会的发展这种现象会得到改正,我要操个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