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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来宝当然是马屁精。但他不是标准马屁精。他只是性格懦弱,领导哈口气都能吓他一哆嗦。当年建委是一个主任,十一个副主任。十二个领导混战一团,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尹来宝可怜躲夹缝中过日子,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混过来了。
想想那些年的日子,尹来宝就不寒而栗。那时的第一副主任是从建材局调过来的,姓郑,也是个非常强势之人。郑主任与诸主任年龄相仿,学历与资历都相仿,性格与脾气也相仿,都有强大的背景,家里的老爷子都是老革命。两人在一起就像炸药遇上,一碰就炸。
无论是在会议上还是在其它场合,只要是诸主任说的,郑主任绝对不会同意。相反,郑主任说的诸主任也不会同意。
各位主任还是分管自己原来的班子。诸主任分管建筑市场、建筑质量监督、公用事业等等。郑主任分管他原来的建材那一套,如水泥厂、石材厂、厨卫用品厂、建材市场等等。
本来是相安无事的。但原本归诸主任分管的办公室,现在郑主任也要管。这就让尹来宝夹在中间难以做人。诸主任是什么车,郑主任也要什么车。诸主任的办公室是套间,郑主任也要如此办理。诸主任出差享受什么报销标准,郑主任也要同样享受。两个主任的司机打架,要么两个都处分,要么两个都不处分让他们继续打。
郑主任运气不好。他分管的水泥厂原料基地-采石场发生塌方,死了十几个人,伤者无数。本来是可以隐瞒不报,赔点钱了事的。但诸主任逮到这个好消息会放过?郑主任被撤职了。
这个新来的张主任该怎样侍候,既让他满意又不让诸主任生气呢?唉,真是个头痛的问题。更让人拿不定主意的是,张主任在建委待得长吗?
诸东升指示,通知张秋生明天上午九点正来见他。
我的个妈呀,上哪儿去找张主任?尹来宝正在犯晕时,还好还好,有人报告说张主任在太溪路。他在太溪路干什么?没干什么,坐在小板凳上看街,还一边喝茶一边抽烟。
尹来宝赶紧往太溪路跑,去晚了恐怕张主任就走了。远远地就看见张秋生坐在那儿,旁边有一茶几,茶几上放着茶杯、香烟、牛肉干等零食。
尹来宝断定张主任很无聊。这年头一般人不是想着升官,就是想着发财,要么就是打麻将、唱歌跳舞、喝酒吹牛搞女人。哪有这样坐马路牙子上看大街的?反正不管,我将诸主任的话传达到了就行。他无聊不无聊与我没关系。
上午九点正,张秋生来了。还是泡茶、抽烟,大腿翘二腿地坐沙发上。
诸东升看着张秋生这样就觉得有力无处使。以前十几个主任大混战,他越战越来劲。那是战斗,是正常的斗争。斗争的出发点是大家都想好,只不过是争取更大利益而已。
现在的张秋生呢?他压根就不想好,或者像他自己说的,未来五年内他不想好。这就让人有力无处使,让人找不着他的软肋下牙。
没有软肋是吧?我给你创造个软肋,诸东升清清嗓子说:“张秋生同志,现在给你安排工作。我决定你去分管安全生产——”
等等,张秋生打断诸东升的话头说:“我们先明确一下,这儿是政府部门呢,还是私人包工队?如果是私人包工队,那确实是由包工头说了算。如果是政府部门,分配一个同志的工作必须有既定的程序。尤其是分配一个副主任、党组成员的工作,更应当遵守程序。
什么叫工作程序,你应当知道吧?那就是要召开主任办公会议,或者党组会议,再或者主任与党组联席会议。你要我分管安全生产的意见只能做为一个议案在会上提出来,由参加会议的人员多数通过,然后形成决定。
并且要秘书部门,也就是建委办公室根据会议记录做出会议纪要或者文件。然后我个人同意要服从,不同意也要服从组织决定。
你这么个老牌正处级干部,不会连基本工作程序都不知道吧?什么叫民主集中制你也不知道?”
张秋生趁诸东升发楞的机会站起来,一边说着:“同志啊,要加强学习啊!要与时俱进啊!不学习就要落后,知道吗?落后就要挨打,知道吗?建委主任,不是居委会主任!一个正处级干部,不能将自己的思想局限在街道大妈的水平上!”说着说着,人就出了门。
诸东升又一次在办公室里砸东西。建委全体人员又一次噤若寒蝉。三个副主任又一次各自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兴奋的手舞足蹈。
刚才诸东升的办公室忘了关门。张秋生与诸东升的对话许多人都听到了。人们普遍感觉新来的张主任比以前的任何一个副主任都厉害。
以前的副主任与诸东升斗,最厉害的不过是针锋相对,大不了是拍桌子砸板凳。新来的张主任则完全是在教训诸东升,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教训,说诸东升连居委会大妈都不如。
以前的副主任与诸东升争吵,目的是争权夺利。张主任什么都不要,他就是以调戏诸东升为乐。建委全体职工拭目以待,看看建委的大权究竟鹿死谁手。
诸东升迟迟没做决定。张秋生叫他召开党组会议,他马上就开,那也太没面子了。他要等几天,等这事稍稍冷一下。他意识到,现在面临着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不将张秋生打趴下,他在建委将威信全无。作为一个强势领导,绝不能容忍这种局面。
尹来宝下班路过太溪路,见张秋生还是在原地点坐小板凳上看大街,喝茶抽烟吃零食悠然自得。
尹来宝赶紧上去打招呼:“张主任,忙啦?”
不忙,看街呢。张秋生信口开河:“我发现哈,段山也没什么美女嘛。俗话说深山出凤凰,段山怎么与众不同呢?”
尹来宝与张秋生搭讪几句就赶紧撤退,让人看见了再报告给诸主任就坏事,诸主任会以为我私下里与张主任串连。再说了,也要赶紧回家做饭。
尹来宝是个怕老婆的人。不仅家务事都让他包圆,连老婆的洗脚水都是他倒。他老婆叫昝喜鹊,不过建委领导都叫她喜子。
喜子是东山农村人家的姑娘,后来考上段山的师范学校。她毕业时中专生国家已经不包分配,大哥花钱将她安排到市里的一家小学。
喜子的追求者众多,但她一个都看不上。十九岁的少女对未来那一半的幻想虚无而又飘渺,总之实现中没一个对她胃口。但是大哥将她介绍给了尹来宝。
喜子的哥哥成立了一个包工队。在激烈的建筑市场竞争中,喜子哥哥需要一个靠山。建委是建筑市场的管理部门,这个靠山当然不能放过,年过三十还没结婚的尹来宝就是她大哥的目标。
喜子比殷来宝小十一岁。再一打听,尹来宝家庭负担太重,父母都要靠他养,这也是他三十多还找不到老婆的原因。喜子压根就看不上他。可是没办法,她们家是大哥说了算。大哥对喜子说,只要我的工程队效益好,哪在乎养他父母的那点钱?
结婚时,建委的领导都赏光来喝喜酒,给尹来宝的婚礼增色不少。可是悲剧也就来了,新娘的光彩动人引起了领导们的口水。别的领导还无所谓,诸主任可不能得罪。
对于诸主任的暗示尹来宝当然是心领神会。可是,尹来宝从谈恋爱时就怕喜子。尹来宝再么马屁精,他也不敢要喜子去陪领导。
是大舅哥对喜子说的。大舅哥将妹妹许配给尹来宝就是为了靠上建委这个大山。妹妹陪尹来宝或是陪诸主任睡觉,他一点都无所谓,山里的女孩本来就要为家庭做牺牲。
喜子陪诸主任这不是悲剧。做马屁精就要有马屁精的自觉,将自己最好的东西献给领导是马屁精应尽的义务,奉献交-配权是最大的忠心。
悲剧在郑主任也要喜子陪他。郑主任是任何事都要与诸主任比,有人说诸主任哪怕吃屎,郑主任都要跟着尝一口。
还是大舅哥做喜子工作的。更悲剧的是,在宾馆里,喜子的衣服都脱了,躺在床上等着郑主任上来。郑主任却打电话说,他不上来了。他只要尹来宝的态度。被诸东升碰过的东西太脏,他懒得要。
其实诸东升有,他也同样只要尹来宝的一个态度。诸东升的的醋劲比他的正牌老婆还大,弄得这么强势的人物竟然不敢在外面沾花惹草。他与喜子也就那么一夜,其实一夜都没有,完事后就立马穿衣回去了。
这两个主任都太伤喜子自尊了。本来被迫与老男人那个,就已经太伤人了,想不到两个老男人对她都是这个态度。喜子为这个哭了很长时间,一哭就骂尹来宝。
她不骂自己哥哥,却将尹来宝骂得狗血淋头,连他的祖宗八辈都骂翻。尹来宝本来就怕老婆,后来就更怕了。
其他的主任呢,当然也对喜子垂涎三尺。喜子结婚时刚满二十岁,容貌姣好稚气未脱,是众狼最喜欢的对象。有一二把手在前面,其他主任不敢将自己的非分之想说出来,但口头上的便宜却一定要沾的。喜子的小名就是那时被叫响,昝喜鹊的大名在建委反而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