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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念仁咬一口巧克力慢慢咀嚼:“都不是。那地方他出生时统称叫南洋,现在叫马来西亚。他是马来西亚人。或者说,他的国籍是马来西亚。”
孙不武吃东西快,人家巧克力才吃一半,他的都已经吃完了。听了宋念仁的话,用手拍拍脑门:“cao,绕来绕去,绕到马来西亚了。那他不在家好好待着,跑你家干什么?”
孙不武话刚一落音,发现四双眼睛带着怜悯、鄙视的望着他。他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极其没学问,没水平,极其弱智,极其白痴。赶紧改口:“阿仁,我是说你家是怎么挖到这样的人才?”
宋念仁吃东西很斯文,一小口一小口的咬巧克力,有时是慢慢咀嚼,有时是含在嘴里等巧克力慢慢融化。他这时就是刚咬一口巧克力,细细的体会着它的香味,没功夫回答孙不武的问题。
吴痕却说话了:“老孙,先把那包装纸捡起来。”
呃,那个,乱扔垃圾是最没素质的表现。孙不武觉得自己又出糗了,乖乖去捡垃圾。同时也不无愤懑的想,我干嘛要吃这么快?要是让李满屯先吃完,这家伙肯定也是随手扔垃圾,老子倒让他学了个乖。不过,要是张秋生先吃完呢?会怎么样?这孩子没个谱,有时表现极有素质,有时却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随即孙不武又发现,这伙人平时吃东西像饿鬼投胎,现在却个个斯斯文文细嚼慢咽。今天是什么ri子?难道是斯文节?
孙不武冲李满屯嘲笑道:“吃个东西像女人样,男子汉吃东西像你这样吗?”为什么嘲笑李满屯?因为是老对手,没一天不干架的。找吴痕、宋念仁?他俩可能不理睬他。找张秋生麻烦,胜算不大,与张秋生干架十次倒有九次输。
李满屯也是咬一小口巧克力,放嘴里慢慢等它融化,细细品尝巧克力的香味。见孙不武找他干架也不着恼,笑笑摇着头说:“这是在吃东西吗?这是在品尝。我就跟你说老实话吧,空着手空着嘴等商店开门,不是太无聊吗?你看啊,让时间在充满巧克力的香味中慢慢流逝,这是多么的浪漫,多么的富有诗意。”说完又摇摇头。意思分明就是说,与你这没文化的无法勾通。
cao,就凭你这傻样,还浪漫,还诗意。这可把孙不武气坏了。想找李满屯继续干架,可这家伙已经离他远远的,一副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的态度。
不过,这两手空空的捱时间,也的确难受。别人都有东西吃,你在这儿傻坐着,这叫个什么事儿?
张秋生也不是慢慢吃东西的料,吴痕的牛肉干还有一半,他的已经吃完了。将包装袋揉巴揉巴,揉成一团弹入旁边商店门口的邮箱里。这儿商店门口都有一个邮箱,而这些邮箱不像国内只有一条缝让邮递员投递书信报纸什么的,这儿的邮箱是一个烧饼大的圆孔。
吴痕看了看张秋生,张了张嘴,想想还是丢了一塊牛肉干进去,他不说话。其实他也无话可说,要是说张秋生乱扔垃圾吧,这家伙肯定要说他没乱扔他是认真的扔进邮箱的。说不定他还要说,也没哪个法律规定邮箱里不准放包装纸。妹妹的话在耳边回响,跟张秋生不能较真,跟他较真要把人气死。
孙不武看了大乐,还是老张聪明啊。赶紧找一个邮箱,将巧克力纸放进去。他比张秋生还认真,吴痕总没话说了吧。
张秋生吃完牛肉干,掏出一支烟。饭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啊。孙不武又干瞪眼了,他还是没东西打发时间。于是,就找宋念仁麻烦:“你刚才话还没说完呢,你家公司是怎样挖到那人才的?”
宋念仁倒不跟孙不武一般见识,老老实实回答:“这人到我家公司工作时,我还没出世呢,我哪知道?只知道他热爱祖国,一心要为建设新中国添砖加瓦。国家看他是大学生,就派他跟苏联专家学习。把苏联专家肚子里那点料给挖过来,好洋为中用。后来苏联专家要回国做一个重要的试验,将他一起带到苏联莫斯科大学一个什么研究所。
没多久,中苏不知怎么就翻脸了。他舍不得那个试验,想办法留在了苏联,直到试验结束。好像还拿到了博士学位。
千辛万苦的回到祖国。为什么千辛万苦?我哪知道,我只是听说。经过了怎样的千辛万苦?我也不知道,我也不常去公司。不说我爷爷,从曾祖爷爷开始,就不准家属没事跑公司。家规就是这样,说是要公私分明。
估计老张可以没事跑公司,他干什么我爷爷都说是对的。老张最得宠?不,不不。最得宠的是然然姐。估计然然姐拿个炸药包把公司炸了,只要不死人,我爷爷都会笑咪咪的说炸得好。夸张了?不夸张。要是不相信,老吴哪天没事,你叫你们班上的张秋然去炸了试试!老年人要是喜欢哪个晚辈,那是一点道理都没有。他就是喜欢了,你能怎么着?家产都是他的,他愿意让人炸,你又能怎么着?
哦,刚才说到哪儿了?千辛万苦回国。回国后,有一次参加所里的一个会议。据说,他只参加了唯一的这么一次会议。在会上他为课题负责人说话。结果与所主任吵起来,说所主任不懂科研。然后,他就被打成右派。再然后,他不好好当右派,还是胡说八道,就被打成反革命兼特务嫌疑。再再然后,他就去坐牢。
这人吧,我怀疑像三国中魏延,脑后有反骨。当右派不好好当吧,他坐牢也不好好坐。跟你们说啊,坐牢就要像列宁那样坐。没事看看书,写写文章。用面包做一个墨水瓶,监管干部来了,就把这墨水瓶吃到肚子里。这样多好,多让监管干部省心?也能积极改造世界观,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争取宽大处理,早ri出狱,尽快回到建设社会主义的事业中去,报答党和zhengfu对他的教育之恩。”
吴痕打断宋念仁的话:“我说阿仁,你哪来那么多词儿?还用的牛头不对马嘴。”
宋念仁取下帽子,摸摸头皮说:“牛头不对马嘴吗?回国前我叔叔拿了许多报纸书籍,有的还要我背下来,说回国后说话要注意。一定要用这些词儿,不然容易犯错误。不过在高一一班,大家说话都很随便的,包括老师。对了,政治老师还表扬我。说我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孩子,能这么快融入祖国的语言环境,非常难能可贵。”
孙不武说:“cao,你听那老头的,他盐都能给你卖馊。没哪个学校要他,只有二十一中这样的烂学校才收留了他。”
宋念仁将帽子戴上说:“我哪知道,我以为老师都是对的。当然,在美国读书我不是这样。回国时,家里人告诉我,咱中华文明可是尊师重教,不准像在美国一样对老师不礼貌。”
啧,啧,啧。大家都嘬牙花。这话还不好向这傻孩子解释。尊师重教当然是对的,但而今目前眼下有些老师还真犯不着尊敬他。但这说起来话长,一个不小心反倒教坏这孩子。
李满屯想了想,试着循循善诱:“阿仁你看啊。梁老师呢,其他课都不管。只对两门课,没事给同学们指点一下。一门是英语,一门就是政治。英语呢,她还只对口语,并且不亲自指点,而是叫你和老张代劳,是吧?而政治呢,梁老师是亲自为同学们提纲挈领,亲自为同学们划重点。这是为什么呢?做为老师,她总不能对同学们说,政治老师是个水货,他的课讲的太烂,我现在来重新讲一遍。梁老师只能默默的做补救措施,所以说梁老师是一个好班主任啊!”
大家都重重点头。吴痕说,梁老师在高三一班也是这样。她看似不管同学们的事,其实是明察秋毫。同学们在学习上有粗疏的,有忽略的,梁老师都会该补上的补上,该提醒的提醒,不管是哪一科都是这样。她不仅要懂这些课,还要深入的研究,还要细心关注。甚至包括那些其他重点高中,到了高三已经放弃的副课,像什么音乐、美术、舞蹈,体育。能遇上这样的好老师,那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大家都不说话了,都在深深的想念梁老师。一直没说话的张秋生这时却说话了:“阿仁啊,你说的那个老师姓何吧?他怎么就不好好坐牢了?”
宋念仁说:“是啊,我们都叫他何伯。他坐牢时还泡妞,泡的竟然还是管教干部的女儿。牛逼吧?哪像老孙和老李,泡人家老头老太太,还差点挨人家打。哈哈哈哈——。”
这个,现在已成了李满屯和孙不武的软肋。生怕传出去会成为大笑话,连忙好言好语的求宋念仁:“阿仁,这个可不能瞎说。这事就到此为止,回去提都不能提。从现在开始,我们天天陪你练拳脚,练掌法,给你当人肉沙包。”
那么张秋生回去要是胡说怎么办?放心,张秋生的话没人相信,最起码也是将信将疑。
孙不武像思考哲学问题一样说:“也是怪了啊,从背后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个老太太。这老太太头发怎么长这么好呢?”
“cao,你个白痴,”吴痕从来都不说粗话,现在也学坏了:“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假发,这你都不知道啊?你的饭都吃到肚脐眼里去了?”
孙不武觉得是活天冤枉:“这老太太,没事戴个假发干什么?任谁在背后都看不出她是个老太太,老张不也没看出来?他还说是个美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