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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里的星光,闪烁着仿佛幸福一样的华彩。
邢季风一仰头,便看见星空浩瀚。
月光和星子,玫瑰花瓣和雨丝,温柔的誓言,美梦和缠绵的诗……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他身下的女人,很好,很魅惑,也很……能让他忘记一些不该想起的人。
这个时刻,他需要想什么?只要想他和床上这个女人的愉悦便足够了,别的,都可以不想。
但是,他无法控制地再问了她一句:“你喜欢什么花?”
苏珊喘息着,玉臂轻抚着他强健的身躯:“亲爱的,我喜欢郁金香。”
邢季风释然,这才是他应该喜欢的女人。她喜欢的不是狗尾巴花,是郁金香。
他想,以后有机会,可以带她回国,去西玉山看郁金香。那像是一个久远的约会,一直约一直约,都没有约到过的约会。
他那时等了许久,每个周末,都把所有的大事小事重要事,全都撇开。只为了等着某一个姑娘当他的向导,和他一起去西玉山看郁金香。
那姑娘总是爽约,头几分钟还答应的事,后几分钟便又反悔了。那阵,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不能不生气。
只是,他是在生自己的气。都多大年纪了,还在玩这种小把戏?
女人,当然应该是他床上这一位的表现。
热情似火,没有多余的废话,只用身体诠释着男女间的……情意还是需要?
有什么必要分得太清楚呢?
邢季风睁开眼睛,满天的星空,不知何时,像是都种了狗尾草在风中摇曳,晃得他眼花。
他赶紧闭上眼睛,耳边是女人细碎的声音。他沉入她体内,大汗淋漓。
竟然冷。一头的冷汗。冷得彻骨,甚至不想动了。
他困惑而忧愁,像是逃不开魔咒。
在天崩地裂之时,他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不是那样调情似的问句,是真的在问。
“成熟,稳重。”苏珊仍旧喘息着:“像你这样的。”她回答得很标准,最后一句,带了些娇昵,妩媚而动情。
邢季风觉得真的应该释然了,一样的答案,但那个姑娘绝不会说“像你这样的”。
是啊,她明明说喜欢成熟稳重的男人,喜欢有宽容心的男人。可是为什么,她死活要爱那个黎相宇呢?
那姑娘是个骗子啊,简直是个大骗子。
黎相宇跟成熟稳重是一点边都搭不上的,尤其是不宽容,小气又赖皮,可为什么她就是爱他?撞得头破血流也要爱他?
却还要骗人,说她喜欢“成熟稳重”的男人。
邢季风困惑极了,身子渐渐软了下去。他很狼狈,喃喃地:“苏珊,对不起。”
苏珊略略有些失望,但只一瞬,便将身体贴紧了他:“不要紧,KEN,也许我们还缺少了解。”
“也许是的。”邢季风歉然地将她搂紧。
每个人都应该有各自的生活,尤其是他,十几年来,从不曾在感情上困扰过,现在也不应该被困扰。
他再一翻身,将怀中女人压在身下,把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都赶跑。
最好的夜,最好的人,应该有最好的感受。
邢季风把工作中的魄力拿出来,交出一份漂亮的答卷,是他应该做的事。
他不想了,真的不想了。
他需要原始的冲动,一个壮年男人的冲动。这一刻,应该与以前都不同。
以前,都是想要从他这儿得到些什么的女人,向他撒欢,取悦他,崇拜他。
他冷静而愉悦。
其实此刻,他也冷静而愉悦。但不一样,这个女人是他将来的妻子。
他要给她的,不是金钱,而是婚姻。
都定好了的,不可更改。他此刻只不过是提早感受了一下而已。
就算某个姑娘出了天大的事,也不可能改变他结婚的决心。不可能再像曾经那样,扔下那么重要的会议,如一个少年狂奔出去,只因为某个姑娘主动给他打了一通电话,问他是否有空?
他很怕回答说在开会,她就把电话挂了。
现在不会了,决不会再这样。那姑娘的天塌下来,也只应该由她的男人去顶。
邢季风的确交出了漂亮的答卷,一个男人最好的时候,是应该有好的表现。
他自己也很满意,在某一刻,他觉得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个姑娘。可是他忽然很无聊地用遥控器开了灯,并将灯光调到最亮。
他的目光扫过凌乱的床单,纯色床单,银灰,没有一丝杂色。
如果有红色的血,一定可以一眼就看到。于是他微微失望了。
他很奇怪,自己受着西方教育多年,早不在意女人是否第一次。可这一刻,他竟然很仔细地去看床单。
他觉得自己很卑劣,因为脑海里不断涌现出某几个句子:少时的青梅,长大的姑娘;儿时的竹马,长大的情郎。
竹马小情郎一直等着这青梅小姑娘长大。当然,那应该很幸福,不可怀疑,青梅小姑娘奉献给竹马小情郎的一定是纯洁的处子之身。
绝不可怀疑。
还是在心里做了比较,因为床上的女人将是他的妻子么?
邢季风真的有些失望,站起身,将宽松的睡袍披在身上,腰间带子松松打了个结。
他又倒了杯酒,推开窗,将一道凉风放进屋。
苏珊打个寒颤,忐忑不安。她目睹他将灯光调到最亮,然后眼光很挑剔的掠过床铺。
她早不是处女,在她这个年纪,还是处女会被人笑的。所以她并不觉得这是件多了不得的事。
她的未婚夫却很让人不可理解,时而温存,时而客气,时而冷静,甚至冷漠。
如此时。他扔下她,一个人端了杯酒站在窗前,仿佛在想什么深奥的事。
此时此刻,两个人不是应该抱着说些情话么?有什么大事非得此时想个清楚?
这个男人多么难以让人接近。不过,正是如此,才越发地让她想要靠近。
她裹了一条毛巾,在胸前打了个结,轻轻下床,走到他身后,没有征得他同意,便抱了他。
她是他未来老婆,有权抱他。这夜之后,其实连“未来”这两字也可以省掉了。
邢季风的身子一下子僵硬,喝了酒,也无法暖和起来。
他的僵硬与她的柔软,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清冷的声音:“苏珊,怎么不去睡觉?”
“因为你没睡。”苏珊更紧地抱着他的躯体。他的背部多么坚实。
“去睡觉,不要凉着。”明明是一句关怀的话,但出口之后,倒像是命令,又或是赶她走,语气里夹杂着那么一些不耐。
苏珊没动,心中有一丝委屈,良好的教养让她没有发作。
邢季风任她那么抱着,心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很沮丧,为什么是这种感觉?
良久,苏珊问得楚楚可怜:“KEN,你是很传统的男人么?”
“什么?”邢季风转过身来,背靠着窗。
“你希望我是第一次?”这种话,很难以启齿,但她必须问出口。
邢季风微微一笑:“我不是古板的男人,怎么会在意这些?”
他是虚伪的,明明刚才还在比较,此刻却不承认。的确是不能承认。
“那就好。”苏珊的脸红了:“每个人都有过去,我希望我的未来是你。”
表达得无比完整。
可是听在邢季风耳里,十分酸涩。小青梅的过去现在将来,都是属于她的竹马小情郎。
多么完美,多么完美。
嫉妒像一头猛兽,正在撕咬着他的心。但他仍是保持着最为淡定优雅的姿态:“苏珊,你很好。”
他的语气肯定,不是对她说,而是对自己说。
他放下酒杯,重新揽了未婚妻入怀。他不该这么对她,不该这么计较,更不该在两人热情似火之时,脑海里不断翻腾着另一个女人的身影。
他抱着她躺回了床,却心神不安。只一片刻,他便放开她,翻了个身,用背对着她。
灯已经灭了,仍旧只有星光闪耀。
这一艘游轮,是他的至爱。从未带过女人上来,这一次,他下了决心,带了未婚妻上船。
似乎以此作为某种道别,又抑或是某种决心。他竟然在此般年纪,还需要做如此幼稚的事来督促自己。
自欺欺人。他第一次深刻了解这个词的含义。
他喜欢小艾,很喜欢小艾,那种喜欢是他自己都始料不及的。
那姑娘迷糊又迟钝,有时候笨笨的,有时候又弱弱的。就那样的时候,他都已经不知不觉爱了她。
她放他多少次鸽子,已经数不清了。就连他出动直升飞机去救她,也被她放了鸽子。
她有时又倔强可爱,还率性得像个男孩子。
唱摇滚呢。还有比这更逆天的么?他的心脏时时都在被她考验着。
他不知不觉已经滑向了深渊。
最后她给他颁发了两张卡,好人卡和哥哥卡,双卡双带,多么滑稽。
他对她来说,是多余的。所以他决定结婚了,旁边睡着的是他的结婚对象。
哪哪都比那个姑娘好,可是为什么他的心这么难过?
邢季风觉得患上了某种叫婚前恐惧症的病。这一晚,他明明是想更彻底地充实,最后却无尽失落。
像是一堆干柴烈火,被大雨浇熄了。
说不出来的懊悔,凉浸代替了欢悦。邢季风再一次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一切会好的。也许他只是对苏珊的闪光点还发掘得不够,否则一定会爱上她。
无论如何,她是很好的。对,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