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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了于冬青回A市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去赴莫英琪的约会。
很意外,地点既没选在高档会所或是咖啡馆,也没选在亲民的农家乐,而是去了静湖。
两辆豪车一前一后。一辆是黎相宇的大红色跑车,一辆是莫英琪的琥珀金轿车。
静湖很静,也很大。四周杨柳依依,碧绿清葱。湖面上停着几只或大或小的船。
暮色苍苍,黄昏渐渐远去。黑夜笼罩,船上的灯明明灭灭亮起,一如秦淮河畔。
艾沫惜终于明白像莫英琪这样的千金小姐,干嘛死乞白赖非得嫁一个经济适用男。
那个男人的确很赞。他长得不如黎相宇帅,气质不如邢季风优雅,但他身上有着令人安静又安心的特质。不是有钱人的优越,倒更显得闲适。他笑起来,很智慧。
四人刚上船坐下,莫英琪就春风得意地介绍:“嘿,没看出来吧?是我先追的他,他开始还不要我,现在还不是被我吃掉了。”
她长得很漂亮,英姿飒爽,一派凌厉作风。但她身边的男人只是轻轻一句话便让她变了淑女:“小琪,跟你说了,不要在外面嚷嚷这件事,就是不听。”他责备得很宠溺,转身向黎相宇伸出手:“你好,我姓胡,名叫胡闹。”
黎相宇也伸出手,难掩脸上的笑容:“我第一次听莫英琪说你名字的时候,被咖啡呛了。”
“我大学毕业后,因为这个名字,找不到工作。”胡闹自嘲地笑笑:“我爸妈确实太有才了。”
莫英琪小鸟依人地偎在胡闹身边,吐吐舌头:“结果这个人一点也不爱胡闹,真是无趣死人了,还要害我手段用尽才肯乖乖就范。”
胡闹任她腻得歪歪倒倒,摇头道:“娶一个有钱的太太,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有钱又不是我的错。”莫英琪笑着转向艾沫惜:“小青梅,你可别跟他一样犯傻,觉得有钱就罪大恶极,我们生来也没得选择。”
艾沫惜很是羡慕两人的浓情蜜意,一时竟不知如何表态,半响才道:“祝你们幸福。”
黎相宇伸手过来搂住她的腰,甜腻道:“我们也会幸福的,沫沫,你要对我有信心。”
船在湖面上轻轻摇啊摇,用的是风灯照明,老唱机里放出来的小情小调,令人迷醉。
莫英琪点了几个特色菜,连菜单都没看:“我们常躲在这儿约会,怎样?还不错吧?”
黎相宇喝一口茶,不知道是什么泡出来的,回味甘香:“莫英琪,你准备什么时候过河拆桥?”
莫英琪咬着嘴唇,想了想:“等我爸发现的时候,咱俩的戏就算演完了。”又笑一下:“我爸和你爸好像最近走得很近,正商量咱俩的婚事。但他们没想到,我要是再婚一下,就重婚了,哈哈哈……”
艾沫惜被莫英琪的率性传染,有些感慨:“你真勇敢。我要是有你一半的勇敢劲儿就好了。”
她何尝不想不管不顾地和黎相宇在一起,就算私奔也愿意。可是那样的话,她能活得开心吗?心中有太多的顾虑,与生俱来的忧色,怕自己辜负了把她养大的人。
黎相宇鼓励的眼神望着她:“我今天带你来和莫英琪见面,也是希望你能勇敢一点。只要你不退缩,我就有信心说服爸妈接受我们的关系。”
艾沫惜清清浅浅笑一下,不置可否。她不像黎相宇那么乐观,有钱人愿意对孤女伸出援助之手,却不表示可以接受一个孤女做儿媳妇。
门当户对,一向是有钱人喜欢的。这没有错,至少不用猜疑对方是否看中的是自己的钱。
越是热闹,艾沫惜就越是寂寞。越是羡慕,艾沫惜就越是伤悲。
酒菜撤去,接下来有香腻的甜品。
胡闹一直沉默着,直到老式唱机里一遍一遍传来“郎啊,我们俩是一条心”,才微微抬起头,对艾沫惜道:“小青梅,呵,我也叫你小青梅吧。我想跟你分享一下我的心得体会,如果喜欢一个人,就得和他并肩作战,而不是放任他一个人面对艰辛困苦。在这件事上,我做得不好,一直是小琪在坚持。她坚持得很苦,我知道,所以,两个人共同进退,远比一个人幸福。”他顿了一下,看向莫英琪:“是我做得不够好。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会做好的。”
莫英琪没料到爱人会说这一番话,感动极了。她看他的眼光很崇拜,是小女生才有的狂热。
她是千金小姐,长得漂亮又有钱,从来都众星捧月。可是只有他,在她面前冷静而从容。
不是因为他比她更有钱,或是更能掌控她的世界,而是他无欲无求。她有的东西,他并不稀罕。
但他喜欢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的死缠烂打?用尽各种各样的方法在他身边出现,把他身边所有像样的女人都赶走。
她像个女战士,不介意人家说她什么,反正就要赖在他身边。
黎相宇很了解莫英琪的处境,一如他,守了沫沫二十几年,沫沫对他却不理不睬。没有办法,他只得采取又赖皮又自私的姿态,赖她腻她哄她套牢她。
方法用尽,终于苦尽甘来。
莫英琪修成正果,而黎相宇也赢得沫沫的心。
尽管前路漫漫,还有想象不出的艰难险阻。但胡闹总结出来,两个人共同进退,远比一个人幸福。
艾沫惜听懂了,也知道胡闹很懂她的处境。胡闹一定是经历过太多挣扎,才能走到这一步。所以语重心长告诉她,不要让所爱的人一个人奋斗,一个人痛苦。
就算痛苦,也应该是两个人相拥着痛苦。
那天晚上,艾沫惜和黎相宇躺在床上,相拥而眠。已经很长时间,都如此,他不愿离开她,她也习惯晚上睡在他的怀里。
不是同居生活,却更胜同居生活。
艾沫惜轻轻摇着黎相宇的手臂:“睡着了没?”
“没有。”黎相宇声音闷闷的。
“那你在想什么?”艾沫惜觉得自从和莫英琪那一对告别后,他就有些闷闷不乐,说话也很少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心慌。”黎相宇说完忽然笑一下:“也许是看见莫英琪和胡闹都结婚了,有些不服气,我们也应该加快脚步才好。”
艾沫惜心跳加速,很难受,现实问题来得那么猛烈。
“沫沫,要不这周周末我们去跟爸妈坦白。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管它三七二十一……”
“相宇,你这样是不对的。你受了他们的刺激……”艾沫惜躲闪回避这件事,觉得心脏快不受控制地崩溃了。
几可预见,这会在家里掀起怎样的骇然大波。莫英琪和胡闹之所以敢玩先斩后奏,很大原因是胡闹并没接受莫家的恩惠。
她的处境,比之胡闹更为糟糕。
甚至可以说,她的第二次生命,是黎家赋予的。给她活下去的条件,供她读书,连找工作这样的事情都不需要。一应安排完满,她还敢做出什么让黎家不爽的事?
黎相宇猛地坐起身,拍亮床头的灯。他穿着光滑丝织的睡衣,纯白色衬得他的俊脸更加轮廓突显:“沫沫,我等不及了。你一天不嫁给我,我一天都不安宁,总觉得你会离开我。”
他当年接受那么大的集团公司,大刀阔斧改组都没患得患失过,哪里是如今这样没有安全感的少年心性?
他有强烈的预感,觉得沫沫不会像莫英琪那样勇敢,敢作敢当;也不会像胡闹那样醒悟,两个人要共同进退。
他的沫沫,面对黎家人的态度,历来就是丫环的表现,仿佛签了卖身契,从不做违拗之事。更何况,是这样惊天的大事。
艾沫惜像个委屈的孩子,低着头,一言不发。
黎相宇的心像被针扎了一般,故作轻松对艾沫惜笑道:“嘿嘿,我是受了刺激,见不得人家过得比我好。不过,我现在已经过得很好了,沫沫小朋友,亲一个。”他讨好地抱着她,亲一下她粉粉的面颊。
艾沫惜趴在他的胸口,腻歪着:“我也过得很好。我们家黎小狗翻山越岭跑灾区来找我,怎么说也得记上光辉的一笔。”她可爱地有一搭没一搭玩着他胸前的纽扣。
“小妞,你是在勾引我吗?”黎相宇靠在软枕上,斜躺着,衣服只扣了一半,露出强健的胸膛,性感异常。
“你还需要勾引吗?”艾沫惜咬着嘴唇,睨他一眼。
黎相宇捉住她的手,低低的声音:“沫沫,不要离开我。”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叫她别离开,像个没有保障的流浪小孩,吃了上顿没下顿,随时都有流落街头的危险。他一刹那,恍然领悟到沫沫艰难的处境,就是这样的感觉。她在他的家里生活,一直是这样的心态。
万分怜惜。
黎相宇刮一下沫沫的鼻子:“是我不好,不该逼你。那顺其自然,沫沫,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好了,我不闹了,等有一天可以公开的时候,我们再公开。”
艾沫惜顺手关灯,像一只小猫咪缩进他宽大的胸膛:“从你到苍县来找我,我就跟自己说,无论怎样,我都要和你在一起。”她说得很小声,像是自己对自己的催眠。
在一起。
无论怎样。
这像是一个美好的承诺,黎相宇在黑夜中微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