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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宗正的话,顾琰一脸愕然的道:“这就叫动机啊,那岂不是每一个皇子妃都有动机?还有我伯父,不妨把他本人叫来对质。我怀疑这份供词有鬼。如果是这样,他也是必死无疑的。我不信他会这样讲。”不要已经被灭口了啊,那可就死无对证了。顾琰没想到对方许给四老爷的本就是换个身份另外生活。所以四老爷压根不惧被连累,但到底那些人的许诺会不会兑现,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这边还在审着,秦相没怎么出声,涉及皇家家事,他一个臣子也不好多表态。而刘方本来就是列席旁听的。渝王倒是很积极,可是越来越显得他是在搅局,让宗正都有些问不下去了。秦相这才出来打圆场和稀泥,只得暂时散了。算是休庭,等会儿再审。
顾琰回到自己的‘牢房’想了想,渝王给了两个信息,一个是小菊和小豆没有乱说,一个是四老爷乱说。想来小菊他们承受的压力也不小吧,就算是有清风出面去打点。但明晖为了消除上任国师的不良影响,一直没有揽权,手里没有实权。任谁看来,他们都是可以随便拿捏的软柿子啊。从这里就可以见出四老爷的品性了。他衣食住行,养小妾养清客相公,一切的一切都来源于顾家,家门有难的时候却是这个表现。
萧允不在,团子被他用篮子拎到皇帝那里去了,这会儿正揪着皇爷爷的胡子耍横呢。
“别揪了,这刘方怎么还不回来?”
明晖在一边正低头暗笑呢,突然就被塞了个满怀。看看小手里还沾了两根龙须一脸委屈的团子,赶紧抱稳了。这个,祸水东移的也太明显了吧。明晖把人打横抱着,省得他的小爪子继续作怪。他的胡子这两年也蓄起来了。虽然比皇帝的茂盛,不怕被扯光了。可也不想被这小子扯啊。看皇帝方才痛得不行又得保持形象,明晖都替他难受。儿子不舍得委屈,儿媳妇就舍得,活该让他孙子找了这么个杀手锏对付。
“他怎么从来不找秦王?”
“他素日哪有那功夫天天陪着儿子,这小子早习惯了的。可他娘是日日陪着他的,这也是习惯了。”要是下得了狠心,自然能给他改掉这习惯。就像那个叫元元的小丫头,如今不是也挺好么。
团子在明晖怀里,扯着他的衣襟,小手朝外指,让师爷抱自己去找娘。明晖便将他放到榻上,慢条斯理的给他穿戴起来。经历过好些次了,团子倒也明白给他穿戴扎实就是要出门的前奏。于是不再闹腾,乖乖的任师爷摆弄。
皇帝看他两眼,“你还真抱他去啊?”
“皇上,此乃缓兵之计,等下该开始嚎了。等穿戴好了,臣再抱着他出去溜一圈儿。那边应该也就快完事了。”秦王肯定是故意躲出去了,把人丢给他们两个。
一会儿,刘方回来说了方才的情形。皇帝皱眉不已。
明晖趁机道:“皇上,是不是该收网了?”该跳出来的,也差不多都现形了。有了今天这一出,再让秦王添把火,就该鸣金收兵了。再这么下去,除了他们这些个知情人,半朝的人怕是都要靠向魏王了。人性可经不起考验,尤其是朝中半数都是墙头草。还能指望个个都是忠臣?
皇帝点点头,“慢慢开始收了。”
此时,离皇城百里外的晋王府皇庄里,晋王正歪在大迎枕上听首席幕僚丁先生说着京城的各方动向。当听到顾琰被泼了和西陵太子有私的污水时皱眉不已,“不是说老五要拿本王同琰儿的过往做文章么?怎么扯上西陵太子了?”
丁先生讷讷道:“这个,老夫为王爷声名计,悄悄散布了一些王爷伤了根本的话。皎皎者易污,而且这种事想洗刷干净是不可能的。”留下这样的话柄与人,将来还怎么以‘贤王’之资与秦王去竞争?倒成了争女人了不成?魏王也知道要彻底抹黑晋王不容易,听到这样的消息,索性便转换了对象,给晋王妃扣上了一条里通外族的罪名,谁让她小辫子多呢。这样的女子,还是早早毁了的好。这也是一举两得。
晋王眼中一利,口气清淡的道:“老先生这也不是第一次自作主张了吧?本王实不敢再用先生了。”上次他只想稍微让小允跛足,然后失去争夺储位的资格。结果眼前之人就与老七商量,想下狠手。这样喜欢自作主张的人,再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他也是不取的。
丁先生脸色一白,站起行了一礼,躬身退下。
出府时碰到楚王过来探望,后者道:“丁先生,这是怎么了?”
“老夫让王爷赶走了。”丁先生拱拱手道。
楚王也皱眉,“为了那个女人?”
丁先生点头,“此其一,另外老夫的确是逾越了本分。只是辅佐多年的贤主,实不忍他背负那样的污名。流言可杀人哪!所以老夫也唯有不计自身得失了。”
“那老先生有什么打算?”
丁先生指指身后跟着自己来奔前程的侄儿手里的箱子,“哪,王爷给了两百根金条的遣散费。也算很对得起老夫了。”
“老先生莫走,三哥是一时糊涂。您到本王的王府去暂住着,暂且替本王出出主意。一应供奉就比照三哥这里。老先生放心,本王必定言听计从。你也可以通过本王继续发挥作用。总不好一百里路都走到九十里了却要放弃吧。”楚王说完,直接把人拖到自己的马车旁,示意丁家后生把东西放上去。
丁家后生并无二话,立即照做。叔父被晋王所逐,他的职务却没被革除。于是笑着道:“叔叔,按侄儿当差去了。轮休的时候再去楚王府探望您。”
楚王让人把人先送走,对丁家后生挥挥手,“去吧,当你的差去。你叔叔就交给本王照顾了。”三哥真是犯糊涂,丁先生明明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却还是要做,这不都是为了他不要执迷不悟么。至于那个女人,这一次老五送了父皇这么好一个动手的理由,不会留她了吧?父皇明显也瞧不上这个小儿媳妇的。
安顿好丁先生的事儿,楚王这才迈步往里走。
晋王看到他,并没有支起身子,只道:“你把人接去了?”还真是巧啊,正好出去就遇上了老七来。这怕也是丁先生算计好的吧。
“是啊,这么好的人才,三哥不要我要。”楚王想着那个可恶的女人就要被除去,三哥再不至于陷入同父皇一样不堪的境地,心情颇为的愉悦。
“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没有他们师徒,十年前我就死在老大和国师的手里了?”晋王含怒道。
“这个……三哥不是也帮了她那么多么,早就两清了。至于说得罪国师,只能是两害相较取其轻了。反正有那个女人在,他也不可能像从前帮着扳倒前国师一样帮着三哥了。”
晋王冷哼一声,“那说我伤了根本的话,你们就不想想后果?”他已经派人去打探顾琰的具体情况去了。魏王因为私仇,更因为要激怒小允让他失态要害死她。自己手下的人也跟着凑热闹,就怕父皇真的顺水推舟。
楚王笑笑,“到时候三嫂和小三嫂们陆陆续续传出好消息,不就可以澄清了么。正好还可以说话是老五往外传的,居心叵测。”
“哼!”
“我来前让王妃去府里看过三嫂,三嫂情形还好,季太医说上次虽然险,但好歹调养过来了。”
“顾氏呢?”
楚王一愣,不就是个西北货么,你也上心?
“三嫂的为人,待她自然是再没有不好的。不过听说她还是有些不好,很担忧家人的样子。据我打听来的消息,她父亲跟兄长好像是被老五那边收买了。到时候父皇收网,肯定是跑不掉的。不过她应该也知晓,腹中骨肉是唯一的护身符,肯定会好好顾惜的。”三嫂要是生下儿子,三哥就有嫡长子了,唯一的短板也就补上了。至于顾氏那里,不管是生儿还是生女,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不过想着她怎么也是姓顾的又怀着身子,便让王妃多问了几句。这不,果然三哥就问了。
晋王的脸更冷了,顾家的人还真是对不住她啊!从前如此,如今还是如此。当初真不该只是冷眼旁观,等着她求助。不该将她就视作了囊中物,没有用足心思,让小允趁虚而入了。如今她再要因为自己出事,可是万万不行。
“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对于肝胆相照却十分仇视顾琰的楚王,晋王毫不客气地道。
楚王也不在意,笑笑离开。倒是难道看到三哥这么发作一次啊,对自己其实比对丁先生客气多了。
楚王生母低微,从小靠着晋王的关照才没有受太多欺辱,好好的长大。晋王在他心底比皇帝的位置都来得重。因为皇帝生了他,就没再过问过了。任由他们母子被那些得势的太监宫女作践。(皇帝那会儿因为宸妃之死,国事都不过问了,何况是他们母子)所以从小看到小允被他抱在怀里疼宠,楚王心头是很不舒服的。偏生他们的年龄又接近,就相差半岁,对比更加的强烈。
他从小也看到三哥是如何待小允,后来他置身事外不参与老大和三哥之间的事儿,楚王也觉得怪他不着。三哥对他而言,就只是一个好兄长,可没有替代父皇的角色。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明知道顾琰是三哥喜欢的,而且那女人那个时候也喜欢三哥,还横插一脚。现在更是跳出来跟三哥争储位。也不想想三哥在劳心劳力的时候,他却只是坐享其成。凭什么,江山美人都该是他的啊?
其实皇家兄弟里有楚王这种想法的不少,就连渝王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这会儿正在跟宗正打哈哈,“叔公,我哪有捣乱啊。我问的,不也都是九弟妹的罪名么?真要是问得不对,不如您去对父皇说,我不适合做这个,把我辞了?”他是真不想管这摊子事啊。
渝王平生的期望,不过是召集文人编出一部可以流传的大书。譬如像《吕氏春秋》、《昭明文选》这样的。可是,父皇要攒银子打几场慑服四夷的大仗,而编书又是十分之耗费银子的事儿,真要做到尽善尽美,说不得百八十万就这么花出去了。出于老成谋国,这件事就一直被搁置了。好在,自己还年轻身体也好,等得起。就是再过二十年也才四十多,到时候再拿出十年八年的时间把这件大事办成了,此生也就无憾了。
不说这些年对晋王的倾服,至少这件事渝王是指望着晋王的。这事儿在晋王手里希望还是挺大的,文治武功,相信他是可以兼备的。要是搁萧允这个好战分子手里,怕是就没什么指望了。万一他彻底打退了西陵的入侵,又起了开疆拓土的念头。积年累月,穷兵黩武劳民伤财。这件事就彻底黄了。
宗正没好气道:“撂挑子是吧?我还不想管呢。咱一起去找皇上请辞去。”一个亲王妃,不但涉嫌利用家人暗害深得民心官望的另一位亲王,还涉嫌和异族太子私下交通。
原本卷入这样的事情里,最好就是鸩酒、匕首、白绫选一的事儿。可那不是一般的亲王妃,那是秦王妃。秦王是什么人,那是个被皇帝宠得无法无天的主。疼媳妇儿又是出了名的。再说秦王妃又生了儿子,贸然动手不但此时秦王那里过不去,还有无穷后患。办这事不罪证确凿可是不行。
实在不行,他、他就装病推脱吧。皇帝之前利用他改了玉碟,此时也不好追究他这个欺君之罪。宗正开始思索起这个可行性来。他可比皇帝还大几岁,马上就要七十古来稀的人了。他病倒了不能干活这不是挺正常么。反正皇帝儿子多,再叫一个来凑数好了。
秦相看他们又扯起皮来,淡笑道:“渝王爷,宗正大人,二位都请稍安勿躁。刘公公已经回去紫檀精舍,如无意外,会带来皇上的决断的。”
宗正看他一眼,是么,那就再等等。说病就病,而且还在宫里,肯定得召太医来给他瞧的。回头万一遇上个不省事的,还是有些不好下台的。
渝王也一愣,心头盘算了下日子,是差不多该收网了。
至于顾琰,她还在等着再上堂呢。可是一直没人来传唤她,倒是齐娘子又来替她了。
“怎么?事情要尘埃落定了?”顾琰问道。
“估着是吧,您都被审了一遭了,也算是做戏做全套了。魑魅魍魉要出来的也该出来了。是国师让属下来的。小世子揪皇上的胡子,皇上把人塞给国师,他抱着在宫里转悠,就等着您回去救场呢。”
顾琰笑道:“说得我们团子跟洪水猛兽似的。”不过,老爷子的胡子这么时不时的被他揪几根,怕是会越来越稀疏啊。看来这一次,托他们父子的福,自己算是有惊无险的又过了。不过,这感觉真是不好啊。活着是她的权利,如今却像是被人施舍着。皇帝心念一转,她就有可能活不成了。
晋王派进宫来打听消息,直接就找上了明晖。他把手里的团子换了个手,“哦,有劳你家王爷担心了。请告诉他,有秦王跟小世子呢,秦王妃没事儿。”这话说得不甚客气,人家有夫有子的,你不该关心的就别关心了,省得惹出些不必要的误会来。至于这件事情,自然也不必让琰儿知道了。
明晖停下说了这么几句,团子不耐烦了,伸出小手拍打明晖的胳膊。
“好好好,这就抱你去找你娘。”
走到紫檀精舍的门口,远远瞅见凤撵过来。何皇后是拿了拟好的嫁妆单子要过来给皇帝过目。那日萧允把团子抱走,她心头还是挺不安的。后来打听到一些事儿,这才心安理得的继续操持十六公主的事儿。
明晖抱着团子行礼,皇后问道:“皇上今儿精神可好?”
明晖知道她这是问皇帝这会儿情绪怎样,是不是进去说话的好时机。之前发现紫檀精舍也有人被魏王渗透了,皇帝大发雷霆之怒。虽然是不好立即将人撤换,但皇后等人要想知道紫檀精舍的事儿却是更加的不容易了。
“皇后进去坐坐无妨,不过若是有什么事儿,最好过几天再来说。”
“为何?”
“已经开始收网了。”
何皇后秒懂,是了,再是不肖兼不孝,魏王那也是皇帝的亲儿子。如今要下手处置,心情肯定好不了。更别说之前已经出过一个废太子了。不过,临近年关才处置,想来不会弄得太过血腥吧。此事和何家无关,就是那个销金窟他们也早不去了。所以此时外头再是沸反盈天也不关自己什么事儿。倒是要提醒他们,别看半朝人都要换或者移,就以为机会来了。这个时候,还是一动不如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