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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琰慢慢走了进去,她腿上昨晚逃跑时在草丛间有些微的刮擦伤,不过比被火灼伤的手好些。昨日过去见太夫人就是由健壮的仆妇抱过去的。至于脸,幸亏她把一壶冷茶从头顶淋下,又一直护着头脸,倒是还好。
山洞里很阴暗,让顾琰想起渣滓洞白公馆,再加上欧允让她有点心理准备,她就更觉得毛骨悚然了,甚至有拔脚开溜的冲动。但想想明晖,想想那个贪财却在知道她真实处境后待她一如既往,跑路都记得留五十两给她以备不时之需的家伙,她还是抑制爪怕往里去。
进入山洞深处的一路都没有人看守,想来是欧允事前就打发走了。师伯髌骨都被挖了,他们也不怕他逃。至于欧允,他可以带自己来见人,却不会帮忙救人。这毕竟是国师师门的事,他如今如日中天,晋王连差点死在他手上的事都忍下来了,欧允此时也不会为了帮她救个不相干的人和国师撕破脸。如果是明晖还有猩能,因为据说金丹秘方只有他知晓。
山洞壁上有火把,所以里头照明没有问题,转过一道弯后顾琰看到了被欧允说得很惨的师伯。的确是很惨,惨不忍睹,跟电视上被国民党严刑拷打过的革命志士差不多。顾琰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然后才走过去,“师伯”
戴着手镣脚铐、靠坐在一床破棉絮上的人方才就一直看着顾琰小小的身子靠近,她的恐惧十分的清晰做不得假。还有她从胸前口袋里拿出来的木钗,的确是小师弟的手笔没错。再有她压低声音说的自己和小师弟的旧事……
“你……”
“我叫顾琰,跟着明晖道长认过两年字,他于我有半师之谊。”顾琰跟明晖的相处当然不止两年,那四年她跟明晖呆一块儿的时间只比和小菊在一处时少些。两人的交情也不只认字这么简单。
师伯的表情和缓了许多,他身上的衣服简直被鞭子抽成了一道一道的,露出来的身体也满是各种伤痕,可是看着眼神还很平静,甚至有一些慈爱。
“师伯对不起,我没有能力救你。可是如果你有什么话要带给我师傅,将来我见到他一定转达到。”
师伯想了想,“我想问他的事没法得到答案,带话给他又能如何。”
顾琰想了想,“师伯是不是想知道师祖的死是怎么回事?这个师傅倒是有跟我提过。”
师伯眼底一亮,“你真的知道?”
“嗯,师傅说那天他到的时候师祖其实已经咽气了。他是背了那么多年黑锅实在憋不住了才会告诉我一个孝子的。”
师伯有一些激动,“我就知道不会是他。我就怕他是中了算计,失手……”师伯说着剧烈的咳嗽起来,顾琰看到旁边有茶壶,忙倒了些水过来喂他喝了。
师伯喘匀了气道:“孩子,你很害怕吧。师伯这样子三分像人,七分却像鬼。”
顾琰也没有装不怕,点了点头,“有一点儿。”
“你是个好孩子!师伯还有件事想拜托你。”
“师伯请讲!”
“小师弟他是自幼生长在观里,被师傅和众师兄用米汤喂养长大。我因为俗家曾有过儿女,所以比其他人会带孩子一些,他从小跟着我的时候比较多。也因此我们师兄弟的感情尤为好一些。我是江浙人士,俗家姓伍,有一个小女儿,十年前最后一次见到就正好像你这么大。她叫伍媚,左耳上有一颗红痣。我担心她落在大……国师那个狗贼手里,如果你见到小师弟,请他想办法救我女儿一救。”他就是被国师用伍媚做饵才会落入陷阱的。国师手上有失踪的伍媚的东西。
顾琰郑重点头,“师伯放心!见到师傅我一定把话带到。”
“昨天那人……”
“哦,他是晋王爷的人。师傅曾经机缘巧合救过晋王的命。”看师伯动了动嘴唇,顾琰用唇语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知道的。”
“嗯,你走吧!”师伯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有些精神不济,闭上了眼。
“师伯,你已经坚持了这么许久,一定不要放弃。那械家伙看起来不是想要你的性命。你坚持下去,就有希望见到师姐父女团聚了。”顾琰看师伯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往外走。
欧允在外面等她,听了半天也没什么用价值的东西。不过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死丫头一直都鬼精鬼精的。
顾琰出来郑重的向欧允道谢,得到‘嗯,那我可不欠你的了’的答复。
她心道:谁跟你个破孝计较那性食。
她朝欧允伸出手,后者仍是俯身在她腋下一托把人抱了起来,“我小表妹五岁,就比你小三岁,抱着比你轻太多了。你就像是两个,不,三个她那么重。”欧允当然夸张了,十七公主再瘦也不至于只有三分之一个顾琰那么重的。
顾琰磨牙,“你小表妹肯定被虐待了。”
欧允一边按照原路下山,一边道:“她才不可能被虐待,不过挑食倒是有的。”其实他自己也挑食的,所以刚到军营时十分的不习惯。然后,暗卫偷渡过几回吃的给抢不赢那些大头兵的他。不过后来,倒也慢慢习惯了,跟一群兵抢着吃其实还挺香。只偶尔实在忍不住嘴了才让人给自己弄点好吃的打打牙祭。老头子和爹都在看着他能坚持多久呢,他才不要脓包当逃兵。
“那就没错了,就是挑食闹的。”
欧允犹豫了一下,“是不是你嫡母待你不好啊?”她的祖母待她听说很是宠爱呢。他昨天瞅了秦氏对待顾琰的情形,又让人去打听了。可是没发现有什么能令到她想离家出走的。
“作为一个嫡母而言,在众人眼底,她做得已经相当不错了。”顾琰的声音里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峻。
欧允想了想,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要不怎么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呢。
等到他从顾琰如今住的地方离开,小菊一边帮着顾琰脱鞋上床,一边皱眉道:“姑娘,您上哪去了?怎么、怎么能让一个男子抱进抱出呢?”她这大半个时辰真是过得心惊肉跳的。
顾琰指了指对面的山峰,“哪,我到那边去见明晖道长的师兄去了,他要我给带话。那么远,不依靠外力我得用一天来回呢。”在保证不会有人发现的前提下,她心头其实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想法。尤其是对欧允这个小屁孩。她两辈子加起来快三十的人了,对着少年老成的晋王还能跟看小言男主一样花痴一下,看十二三的欧允,那跟看小一辈的差不多,只当他是个人轿了。
“那也不能……”
顾琰抬起双手,“下不为例!要不是为了给师伯带话,我才不会去呢。你不知道,他被打得好惨哦!”
小菊挠挠头,“没想到明晖道长的身世那么复杂。”顾琰选能讲的都讲给小菊听了。
她回到屋里半个时辰的样子,秦氏顾珉等人就回来了。
顾珂顾瑾过来探望她,还说担心来一堆人吵到顾琰休息,所以她们俩就是代表了。路上遇到顾珏的时候,她说要先回去看看昨晚受到惊吓的弟弟,没有一起过来。
顾琰心知肚明其兄弟姐妹是还在忌惮她之前‘残害手足’的事,只是她昨天都差点葬身火海了,不关心一下又实在说不过去。这才说了让顾珂和顾瑾来做代表的场面话。
“哦,我没事,好好儿的。九姐姐十二妹你们快坐吧。”顾琰包着纱布的手指指香雪小菊等人端出来的凳子。这回总不至于有人说是她放火烧惜惜了吧!
这边小姐妹们一开始处得有些别扭,不过顾珂经过母姐提点,心头已经有些数了,顾瑾是一直相信顾琰的。而顾琰内在的灵魂大她们那么多,自然不会和着两个对她还抱有善意的人多计较。所以别扭了一嗅儿,气氛也还是渐渐好了起来。
此时离此不远的厢房里,茯苓县主正在跟孙嬷嬷说话,“她的表现哪里像个八岁的孝儿,分明跟妖怪似的了。”
之前被依依陷害,她本以为顾琰不但会和顾询疏远,太夫人那里她也会留下心结。就算是能装,也在老狐狸跟前藏不住心思。久而久之,两组孙自然不会再亲密得起来。那样,以后还有谁给她撑腰,还不是任自己拿捏了。结果祖孙俩都浑然无事一般,看着感情倒还更胜从前了。不知道是真的祖孙感情深厚,还是自己遇上了一对老狐狸加悬狸。
还有这次,在火海里她居然能自己一个人爬出去逃生。还知道要从没有人的窗户爬出去,省得有碍观瞻。这份冷静理智,是八岁孝该有的么?
杜妈妈迟疑的道:“也许是没娘的孩子早当家!”
茯苓县主是不承认自己是顾琰的母亲的,所以这话她一点不觉得对自己有诅咒的意思。
杜妈妈道:“夫人,那我们还要不要……”
“暂时不要了,一下子都出事了,也惹人疑窦。”如愿解决掉了一个惜惜,够了。至于野丫头,来日方长!
“那这次的事,怎么跟五爷讲呢?”
“都有定论了,是惜惜晚上不小心弄倒了烛台。”茯苓县主冷笑,看到婆婆吃下这个闷亏承认是自家人不小心烧了泗水观的厢房真是让人心头爽快。
泗水观一应的防火措施准备得很周全,昨日还多赖于此,火势才及时扑灭的。而且泗水观的人根本就没有进过被顾府包下的院子。太夫人除了自认倒霉也没有别的法子。这也可见如今国师府的势力可是越来越大了,那观主根本不惧靖西侯府。如果没有料错,父兄就要复起了。
最后两天的法事顾琰没有参加,到结束的当日太夫人就下山回府了。这次的事想来把她气得够呛,连原本留在山上避暑的打算都放弃了。顾琰是坐三夫人的车一起走的,方才上车的时候,茯苓县主还特地过来向秦氏诚恳的道了一番谢,感谢她在自己照顾不过来三个孩子的情况下伸出援手。顾琰看到顾珲蔫蔫的,想来小屁孩是真的被吓坏了。
“来,靠到三伯母身上吧。”秦氏笑道。
顾琰小心的靠了过去,三伯母的怀抱有一股好闻的墨香的味道。
如今顾珉也大了,都是跟着先生读书,跟着侯爷学交际应酬,所以秦氏渐渐又回到了自己的书香世界里,躲进小楼成一统。也之所以,即使她此时有心帮顾琰,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在顾家她没有属于自己的势力。
从前三房走得就不是争权的路子,上头有长兄长嫂,他们只需要诗书唱和做名士夫妻富贵闲人就够了。后来夫婿亡故,过继嗣子,秦氏也只不过是尽一个未亡人的义务培养顾珉,哪里会生出争权的心。婆母跟大嫂暗地里的争夺她也不想卷了进去。
左右她嫁妆丰厚,娘家有力,不管谁当权,也不敢给她不好过。而且顾珉自有侯爷会看顾,也不需要她为他做更多,最多请娘家人以后在科举上指点他几分而已。如今秦氏看着顾琰虽然心疼,却是无有可以插手之处。
“琰儿”
“嗯?”
“你之前做得很好,只要你听话懂事,太夫人会是一个极好的长辈的。”
顾琰点点头,“多谢三伯母提醒,我知道的。”继母只会打压她,不让她出头。只有对祖母来说,她和顾珏才一样都是孙女。而且,后宅泰半还掌握在祖母手里,得到她的认同非常的重要。不过,前提是她听话懂事。无力反抗之前装乖巧嘛,她会的。
“如果能让祖母主动提出把你养在身边,那就最好了。”她作为隔房的伯母,不好提出要养顾琰,茯苓县主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拒绝。但太夫人如果提出来,就是非常合情合理的。
“三伯母,我要真是你的女儿就好了。”
秦氏摸摸她的头,“会好起来的,三伯母相信以琰儿你的聪慧一定可以一步一步走出你的海阔天空来的。你比三伯母这个已经没有了希望的人好多了。”
“三伯母还有四哥啊,以后四哥金榜题名入朝为官,会为您挣来个诰命太夫人的。”
秦氏笑笑,不再说什么,只轻轻揽住顾琰肩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因为小兰早早的就被遣回来,所以顾琰回到三春阁,一切还是井井有条的。好歹算是她的一亩三分地,也有了点回到家的感觉。
手上灼伤的一些伤处收痂以后,顾琰就不愿再绑着了,热得慌。这会儿手上还有些疤痕。不过四哥说不会留下的,等脱落就会慢慢长得跟从前一样。
顾琰喝了一碗小厨房送来的绿豆汤,因为在路上靠着三夫人打了个盹,这会儿倒是挺精神的。她问了下,渣爹还没有下衙,不知道这回的事他会不会脑残的算到自己身上?想想也不可能嘛,她自己还在火场中呢。
这一仇,如果是被人算计的,那可真是算得分毫不差。她如果也跟惜惜一样跑出去了,即便还只是小姑娘,对名声的影响一样很大。而且,在场不只是是身家性命拿捏在顾家手里的家仆,还有泗水观的人呢。流言绝不可能像上次一样只封锁在顾家内部。
“小菊,你让小丫头瞅着点,父亲回来了就告诉我知道。”如果还要来一巴掌,总要给她点心理准备。
结果等来了消息却是顾询两兄弟刚进门就被叫到东院去了,同时被叫去的还有二爷和四爷。
顾琰摸摸下巴,太夫人这是在泗水观没有逞到威风,要把儿子们叫去忆苦思甜一番,讲一讲祖上的辉煌,好激励他们发愤图强么?
其实路上听三伯母说的,国师府如今威势赫赫,能在他门人那里逞到威风就算是秦相府上都不容易。就连晋王吃了暗亏都只能隐忍不发了。怕也只有欧允那样的身份才能让国师门人有所忌惮,不是说人对私生子都会偏爱一些么。何况,的确顾家没有证据证明是泗水观的责任。顾琰倒是觉得自己人下手的可能性很大,不然怎么能掐算得那么好。
太夫人这会儿的确是讲了一番顾家祖上以军功封侯受君王朝野敬重的事,又说了她一大把年纪,居然被个三十多的道士那样不客气的对待。
侯爷带头四兄弟跪了一排,开口道:“母亲,都是儿子没用,让母亲这么大年岁了,受那妖道弟子的闲气!”
太夫人摆摆手,“也不能完全怪你们,如今就连晋王、秦相这样的人物都……只是,咱们顾家,如果再这样下去,怕是过个两代,守成都难。老二、老四、老五,你们不要当靖西侯府就是你们大哥的责任,如果侯府败落,你们这些旁支以后也落不得一个好n府五房人,那是同气连枝,休戚与共。”
二爷和四爷躬身应了。
顾询道:“娘,侯府怎么可能会败落呢,咱们家如今人丁兴旺,武有大哥,文有……”顿了一下道,“有几个侄儿。”
“你就只知道说别人,什么时候你能……,唉,算了。老大老二老四,你们先出去。”
顾询皱着眉头,揉着跪得有孝疼的膝盖坐到太夫人身边,“娘”
太夫人看着他,芝兰玉树一般的小儿子,腹内却全是草莽!都是她小时太娇惯他的过。
“泗水观失火的事你怎么看?”
顾询最在意的自然是他的女人被那么多人白看了,让他颜面扫地。恨声道:“那个贱人,生死是小,失节事大!做出这种事,嗯,交给茯苓处置吧。”
太夫人气结,前头说得倒挺横,后头却还是交给茯苓处置。
“我给你的人,一个一个被她清除,还交给她处置。”
顾询也不是傻瓜,他不是没觉得太巧合了。只是,茯苓那么霸道的人,怎么突然迂回起来了?
“你没觉得这回又是琰儿为了讨好继母,跟你的通房过不去吧?说起来那是我给的人,跟她又没有利益冲突。她不知道这样讨好继母就是得罪我啊!至于茯苓,她之前老实了几个月,不过是因为她父兄去年被晋王弹劾丢官赋闲。孙家堂堂世家,如今居然搭上了妖道,真是丢世家的脸!怕是找到起复的门路咯。”
可是,这的确也是一条门路。可是,太夫人觉得不如投资太子更合算。妖道也不过是仗着皇帝的宠爱如今得以耀武扬威。太子才是国之重宝,关系着将来几十年的兴衰。所以,此时不能得罪国师府。但是,却也不能靠得太近。国师府可是在朝野引起公愤了啊。
顾家现在其实已经没有什么银子了,她年轻时顾家在京郊还有别院可以避暑,虽然比不上泗水观那么舒服。可后来分家分出去了,而且那房人没能保住。原本如果有银子,再置办一座这样的庄园就是了。可是这么多人,只靠铺子、土地的进项要维持世家体面那是入不敷出。
要不是这样,当初主管海上通商的梁国公府来提亲,她怎么会一下子就答应了呢。她的长孙女,那是做太子妃都有富裕的品貌、能力啊。
顾询看太夫人隐隐又要动气,赶紧抚着她的胸口道:“娘,别生气了,是儿子没出息,不能帮到大哥。珲儿,对,我一定好好教导珲儿,让他可以撑门立户。”
太夫人喝了小儿子喂的茶水,“你如今才多大岁数,就指望着几岁的小儿了?罢了,惜惜送到家庙去修行,落到你媳妇儿手里还能有个好啊。还有,你回去之后给我好好的安抚琰儿。”
顾询这会儿也有写应过来了,上一次怕是错怪顾琰了。可是,他和太夫人的想法是一样的。这事只能这么含含糊糊的了结了。一来,茯苓腰板硬,父兄眼看又要起来了;二来,传出去丢脸的也是顾家。还不如这么按下去,就说是惜惜自己摔了的。
“我也不另给你人了,你也护不住。回去告诉茯苓,我说的,既然窈娘是她给的,那就必定是个好的。从今天起,停了窈娘的避子汤。珲儿也四岁了,她自己又再不见动静。”
“是。娘千万保重身子,别气着自个儿了。”
“我不气,那些妖道长久不了的。天欲令其亡,必先使其狂!他现在越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将来跌得越厉害。”只是,这太子可千万不要是皇长子啊。不然,妖道岂不是还能再威风很多年。
储位之争,顾家是不看好皇长子的。虽是长子,但母亲出身低微。要不然,他煽动人喊了这么久‘无嫡立长’,怎么皇帝一直不为所动。二皇子倒是嫡出,可惜随着元后被废,他也被贬为了庶人。太夫人看好的是三皇子晋王。不然,何必如今要拉近跟秦相的关系。
顾琰听到小兰‘给爷请安’的声音便站了起来,走到外室墩身给顾询行礼,“爹爹来了,给您请安!有什么事您叫人来传女儿过去就是了。”
顾询是捧了一盆名贵的盆栽过来,一边让顾琰起来,一边给她放在了屋里。她这个屋子,东西倒是不少,可惜都只是中看的,没有哪样真的多值钱。如今,算是终于有了一个装点门面的了。
顾询走过来抬起手的时候,顾琰虽然知道他应该不是来打自己的,但还是做出下意识退了一步的举动,眼中也流露出一些浅浅的畏惧。
顾询想要摸摸她头的手顿住,有点尴尬的笑笑,“琰儿还跟爹爹记仇啊?”
“琰儿不敢,我的身体发肤都是父母给的,怎么敢跟爹爹记仇呢。”顾琰小声道。
顾询也觉得应该是这样,于是心安理得的坐下,然后拍拍旁边的位置,“琰儿,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是还不信她,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看来渣爹并不是完全相信自己一丁点没有推惜惜一把讨好继母的意图。看来她‘心机女’的印象还真是深入人心。继母果真经营得不错,枕头风吹得也好。哼,这就是她的亲爹!
“就是那样啊,惜惜自己拉着我的手过去,然后我刚碰到她就摔了。”
顾琰的语气不是很好。她受够了!想打的时候那么狠一巴掌就挥过来,现在抱盆花儿来就算过去了。而且,她跟渣爹过于亲近了,继母怕是还有招要使出来吧。她还是避着点算了,反正他也靠不住。来了这么久,居然就问那件事。也没问一声她在火中有没有吓到。
这样的口气让顾询很是不悦,觉得身为父亲的尊严受到了挑衅,他站起身来,“听说你受了惊吓,既然如此,就好生歇着吧。”说完拂袖而出。
顾琰扭头看向那盆花,这是名贵品种,她如今也算小有见识不会不认得。不过,五房爱花的不是她,她爱不起。
顾琰皱皱眉头,“小兰,这盆栽从今儿起就交给你看管了。花儿死了我就撵了你。”这花要是能好好的培育,倒是个财路呢。别怪她又钻进孔方兄的眼里去了,谁嫌钱多啊。可惜,这花注定不长命。
小兰当然也知道五房爱花的是谁,苦着脸道:“姑娘,不如送到花房去请专人打理吧。”
“这我爹送给我的,我转手就送去花房了,多扫他面子啊。你要是不会养就去学,我这里不留吃白饭的。”
小兰都要哭了,“姑娘,这盆花把奴婢卖一百次也赔不起的啊。回头、回头……”
顾琰看她一眼,“也许十三姑娘愿意格外给你留点面子。”
“姑娘……”
“小兰,我这里除了吃白饭的不留,有二心的一样不留。”顾琰正色道。
这盆花肯定是会出意外的,如果顾琰以看护不力为由撵了小兰,是完全顺理成章的。至于说不宽和待下这个名声,反正她名声已经够不好了,再添一个又有什么关系。
小兰噗通跪了下来,她是知道如果自己被撵走,五夫人是不会救自己的。她离开姑娘身边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五夫人大可以重新笼络姑娘的贴身丫鬟,不是非她不可的。而且自己在姑娘得太夫人看重后有所动摇,想两边取巧夫人肯定也是看出来了。
从姑娘身边的二等丫鬟撵出去重新做粗使丫鬟,还不知道要受多少欺负呢。琰姑娘如今这么得太夫人的宠爱,离开她那些拜高踩低的人还不知要如何作践自己来讨好琰姑娘呢。
她又半点没有背景。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当贴身丫鬟的好差事了。她在姑娘身边伺候过,这府里的老少爷们也不会纳她,这样讲起来不好听。过几年不知道会被胡乱配给什么人,也许是中年鳏夫,也许是个酗酒成性喝了酒就打女人的……小兰越想越怕,整个人抱住顾琰的小腿不撒手。
“你是要跟着端娘重新学礼仪么?”顾琰低头道。
“呜呜——”小兰放开了手,这才知道过去九个月姑娘虽然看起来都很好说话,可不好说话起来也是很吓人的。
“姑娘,如果奴婢再不做背弃姑娘的事,姑娘可能许奴婢一个好的未来?”小兰眼泪汪汪的道。
“你还要跟我谈条件?”
“奴婢不敢!”小兰松开手。
顾琰直接走了出去,留下小兰和那盆花一起。
小菊方才一直在门外站着,她听说五爷来了,就从后头过来了。生怕五爷又不分青红皂白的打姑娘。虽然她也不敢去拦,但好歹事后能抱住姑娘安慰,结果没想到撞见这一幕。
也是看到小菊守在门外,所以放心的拿捏小兰,不怕有三春阁其他的人窥探到报给继母。小兰比较滑头,但是人够机警能干。收服为她所用,大有好处。现在也正是时候,太夫人对她是越来越看重了。不然,她还拿不出收买人的好处来。
顾琰看一眼小菊,撇嘴道:“他不是来打我的,是来哄我的。”
“姑娘怎么不趁机跟爷和好呢?”
“他又靠不住,还只会给我带来祸事。”要抱大腿,她还是就抱太夫人的就好了。孔太医再来,她可得更殷勤着些。一定要想办法让太夫人健康的再活它十年八年的。
当晚这盆栽就壮烈了。
“啊,琰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顾琰看了一眼怦然落地的盆栽,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花盆啊。这得值个十两银子吧。
顾珏是吃过晚饭过来赏花的,赏顾琰这盆独门子装点门面的名贵品种。然后,一不小心将盆栽碰落了。
所以说小兰有眼力见呢,顾珏平时最爱学茯苓县主那股虚伪劲儿。明明是恨透了还能端出笑脸来。这盆栽顾琰估摸原本是顾询买给顾珏的,结果捧到她这里来了。而顾珏也是理所当然把这当成了自己的。所以,她自己得不到也不让顾琰拥有。她这份心性,顾琰看明白了,小兰也看明白了。
顾琰笑笑,“可惜了,我还说我也不懂花,摆着闻闻香就送到十三妹妹屋里去的。小兰,收拾了吧。”
小兰方才听到花盆落地的声音就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她本来要过去护着的。可是一接触到顾珏的眼神,就不敢上前了。可是花毁了,琰姑娘饶不了她啊。
“是。”小兰声音有些不稳的答应着,然后蹲下收拾。希望这花盆碎了,花及时移栽的话还能有救吧。可是十三姑娘不走,她不敢去移栽。否则这位主性子上来,装都不装了直接把根拔了怎么办。琰姑娘说要送十三姑娘,就是那么一说。谁都知道十三姑娘那么骄傲,肯定不会要的。
“真是对不住了,琰姐姐。”顾珏扯了扯嘴角。
顾琰道:“十三妹妹,你是懂花的人,要不你拿回去看看现在还有没有得救?爱花人当惜花、懂花,这花搁我这就是浪费了。”
顾珏气得咬牙,她要是不救就不是爱花惜花的人。她要是救,难道是要从野丫头这里把已经这个样子的话花回去?
“还有什么可救的,这花离不得土的。”顾珏蹲下来随意扯了几扯,将花根扯出来了些。
小兰心道,完了,有十三姑娘这句话。这花她就是好话说尽拜托花房的妈妈换盆救活了,也只能是顺应十三姑娘的话死掉啊。可是,下午的琰姑娘也好可怕的。呜呜,都是主子,她从前不该在心底轻慢琰姑娘。琰姑娘再是被五夫人打压,不是也崭露头角了么。收拾她还是轻而易举的。
这盆名贵品种在顾琰屋里也就呆了一个下午。顾珏抱歉着出去了,顾琰嘴里说着‘没关系’送她出去。
走回去小兰正蹲在花边哭,顾琰道:“怎么,无根水能救活?”
小兰看左右无人,赶紧跪到顾琰跟前,“姑娘,别撵奴婢走!奴婢以后都听您的话,只听您的。”
“我怕你回头被那边一拉,又拉过去了。”
“不会的,五夫人只是利用奴婢。奴婢希望能像小菊姐姐一样,得到姑娘的照顾和庇护。”
顾琰嗤笑一声,“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敢跟小菊比待遇?你待我的心,有她一分么?”
“奴婢以后会对姑娘一心一意的。”
顾琰低头看她半晌,看得小兰心头发毛才开口,“那我就暂且信你。如果你背弃我,我有得是法子撵你出去。”
“是,奴婢知道。”
“好,你把这捧土装上送到松竹园给三夫人。”三伯母倒是个行家里手,比花房那些人还精通的。这花虽然被顾珏摧残了一下,到了她手上应该能活吧?
小兰也很快明白过来,“是,奴婢这就去,趁夜去。”
正房里,顾珏在跟茯苓县主抱怨,“爹爹居然把我的花送给野丫头!”
“你那么多好的,何必跟她计较那一盆。”
“不,属于我的,那就一分一毫都能不给她。”
茯苓县主看看女儿,“这样的性子,跟我一模一样。”
顾珏偎进茯苓县主怀里,“我是娘的女儿嘛。”
茯苓县主点点她的鼻子,“以后,可别像娘一样,一腔情意付错了人。”居然喜滋滋的回来说起太夫人让窈娘日后不必喝避子汤了!
那老虔婆为什么这么看重顾琰这个野丫头,就因为她长得好,会读书?虽然茯苓县主不想承认,但还是不得不承认,顾琰比她的珏儿生得更好一些,也更有心计。
“肯定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老虔婆私底下有什么打算要用到野丫头?
“嗯?”顾珏疑惑的看着母亲。
“珏儿你说得没错。该是你的一分一毫娘都不会让那个野丫头抢走。”
顾珲揉着眼眶进来,“娘,困困了。”
后头跟着的乳母赶紧道:“夫人,这几日在泗水观八少爷都是跟着您一起休息,所以习惯了来找您。奴婢这就带他回去睡了。”
顾珲扭着身子不肯让乳母抱,挤进来和顾珏争抢地盘。顾珏好气又好笑的让了他。茯苓县主也笑着亲自抱了儿子送回寝房。
小兰这会儿也正从松竹园回来,回禀顾琰说三夫人收下了花,说会尽力而为。
顾琰摸摸鼻子,如果被三伯母知道她想靠培育这花赚银子会不会气得骂她俗气啊?算了,反正自己也不是三伯母那般世外仙姝一般的人物,就是个俗气的主。
过了几日顾琰听说,虽然二夫人不甚满意,但是看起来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于是她和之中看好的两个酗子的母亲或是姐姐又开始了走动。而顾珂的婚事,也在此时被提上了日程。
顾珂的选择范围自然是比顾琼顾瑶宽多了,有林氏这个当家主母,还有顾瑜这个梁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帮着物色。只是,既要和顾家门当户对,又要让顾珂将来不会太过不适应,这样的大户人家不太好找。
而且,太夫人那里还没有全然放弃对顾珂的打算,环肥燕瘦,各有所爱。也许,将来的太子就是喜欢这样娇憨不解世事的呢。所以,这个人压得能过太夫人那一关,对顾家有极大的好处才行。不然,以靖西侯事母极孝的性子,到时候怕是会依从太夫人的意思。
所以,这个人选嘛,其实比顾琼顾瑶还要难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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