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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依旧还是喜脉没错,但是如果要说完全毫无差别,那也不尽然。”
襄阳王府听涛院内室里,话说至此微微停顿片刻,抬眼看了看面色不善的苏逸兴的秦大夫,复又转向夏霜寒道:“其实和十几日前比起来,世子妃你现如今的脉相,变得稳健了不少。给人的感觉倒比较像是胎位坐得更稳了。”
“胎位?稳健?这实在是太荒谬了吧?”控制不住地抽了抽嘴角,转过身来面对着凝视着他的苏逸兴的夏霜寒,抬眼严肃道:“面对着现在这么个情况?你打算怎么办?我个人的怀疑是,文姑娘的解药不对症,所以才消除不了我的喜脉。但我认为我这样的说法,你可能并不会相信吧?”
“秦大夫劳烦你先出去。”深吸一口气,在脑海中整理了片刻纷乱的思绪,待室内只留下他和夏霜寒两个人后,苏逸兴这才条理分明地道:“霜寒,你说的一点没错,面对着你现在提出来的这种解释,我当真感觉难以相信。”
“自打我从辽东归来那日起,在我并不否认你所说的,你的喜脉有可能是被有心人士人为下药导致的情况下,为了杜绝你可能再次被他人下药的可能性,我就在最近几日里全面禁止了你的外出。并且,无论是食物还是饮水,但凡是你要入口的东西,都受到了非常严格的把控,因此不可能再让躲在暗处的人动手脚。”
“那么现在,在确信你于最近几日里没有吃过、闻过或者摸过任何未经检查的东西,也没有遭受任何外伤,不可能导致外物经过破损出血的伤口进入你体内,进而保证你绝对不可能被第二次下药的情况下,你的喜脉既没有变得浅淡,也没有维持原状,而是变得越发强健起来,这就显得非常奇怪并且不合理了不是吗?”
“在我看来,会不会你的喜脉当真就是真的,且秦大夫方才所言的,胎位越坐越稳的说辞,其实就是事实真相呢?”
“哦,是吗?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在这世上,居然会有人比庭轩和我自己,更加希望我怀上庭轩的孩子。”
满脸嘲讽地冷笑一声,知道无论自己再说什么样的解释都没用的夏霜寒,把自己留到最后的证明手段拿出来道:“既然你现在不肯相信,那我也不愿意白费唇舌去说服你,反正咱们走着瞧,再过几个月,我肚子里究竟揣没揣着东西,自然可以见分晓。”
面对着即使情况于她来说非常不利,但却依旧维持着一副胸有成竹、闲适淡然的表情的夏霜寒,还要忙于赶去刑部上值的苏逸兴,一时间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举措与办法来应对她。
而望着阴沉着一张脸,张口欲说什么,可最终又把未出口的话语完全咽了下去的苏逸兴,抬手指着门口示意他尽快出门,省得一会迟到了被罚俸的夏霜寒,却不知道,待夜幕降临之后,她面前的这个男子,居然会端着一碗出乎她预料的汤药回到听涛院里来,并开口要求她将那浓黑苦涩的药汁尽数喝下去。
带着一大清早就从秦大夫那里得到的糟糕消息乘坐马车赶到刑部,随后又和各种让人倍觉沉重的案件卷宗打了一整日的交道,临近黄昏时分下值时,整个白日里就没有遇到过一件开心事的苏逸兴,其心情自然好不起来。
如血残阳铺就的霞光万丈中,不愿即刻回家去应对那个让他倍觉棘手的难题的苏逸兴,找来了唯一可以和他谈论这件事的文霁陵,一起到他们俩曾经多次光顾过的那间酒楼里,订了一个雅间,以借此把酒闲聊散散心。
“也就是说,在服下了我妹妹调配的解药之后,你家世子妃的喜脉非但没有像另外两个丫鬟一样消失,反倒还变得越发强健了是不是?”
放着美酒佳肴的餐桌旁,仔细听苏逸兴讲述了一番夏霜寒现如今的状况的文霁陵,放下手中的酒杯沉思片刻道:“坦白说,我并不认为她的说法就完全不可信,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她被下的那个药就和酿酒一样,越陈越‘香’,时间越久药效越明显呢?可是同样的,你的说法我也一样觉得很有道理,毕竟如果这个喜脉是事实,那么它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发强健完全就是应该的。”
“她说的有道理,我说的也有道理,说来说去你这不是等于什么都没说吗?”再次为自己斟上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的苏逸兴,微红着一双眼睛,心中憋屈苦闷道:“难道就按照她说的那样等下去,等过几个月再说?”
“那不然你有更好的主意吗?”拿起筷子给自己嘴里喂了几个腰果,随即耸耸肩的文霁陵道:“反正我是没办法的。”
酒香四溢的雅间因为文霁陵的一句话,而在短时间内陷入了沉默,随后,在静谧的氛围中从隔壁雅间里传过来的一段谈话声,却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为一筹莫展的苏逸兴,带来了启发。
“那醉月楼的邀月姑娘说她怀上了你的孩子,所以一直在哭求你,让你为她赎身,并尽快用一顶小轿将她接进府里去做妾是不是?”
“是啊,她确实是这么说的,可是她说归说,我又怎么能相信呢?花街柳巷里的女子本就不干不净,我也只不过是去那里寻个乐子,她说她怀的是我的孩子,可是谁知道是不是?去烟花之地寻花问柳本就是为着风流快活,现在却要让我冒着替别人养孩子的风险把她一个破鞋领进家门,我凭什么呀?”
“就是就是,就算那邀月姑娘再美貌年轻,把那样一个女子领进家门,也是败坏门风玷污门楣,哪个男子能当真那么做呀?倘若有男人当真能痴情到那个程度,可以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将一个青楼女子领进门做妾,他也就不会放下家里身家清白的正头娘子不要,跑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去寻欢作乐了。”
“就是说啊,所以我最近几日正琢磨着,要怎么样才能打掉邀月肚子里的那个胎儿,好让她无法再仗着孩子来纠缠于我。”
隔壁雅间里的对话听到这里,陡然知道自己究竟该用什么东西才能试探出夏霜寒到底有没有怀孕的苏逸兴,急急忙忙地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拍,随即“噌”地一下站起身来道:“我现在急着回家去,所以这顿饭的饭钱你先付了,等下次我再请回来。”
“哎?等——”睁大眼睛看着桌对面忽然间精神亢奋、两眼发光地站起来的苏逸兴,跟随着他快步移动的身影扭着脖子的文霁陵,最终一句话也没能说完,便在干脆利落的门扉开启与闭合声中,打住了话头。
而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隔壁雅间里,聆听着苏逸兴快步离开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的某个男子,则在片刻后文霁陵将一句“这就走啦?有他这么请别人来喝酒的吗”抱怨出口的时候,露出了一个目的达成的奸诈笑容。
在酒楼中无意中听到的那段对话,让对夏霜寒有可能怀孕一事束手无策的苏逸兴,想到了用打胎药对她进行试探的主意。只不过,考虑到夏霜寒那好不容易才被沈扇仪治好的身体,深切知道打胎药全都是虎狼之药的苏逸兴,却并不会当真端着一碗货真价实的落子汤前去找她。
于是,待苏逸兴回到襄阳王府后,找来秦大夫套好说辞,又命人下去煎了一服普通的补药的苏逸兴,这才带着秦大夫和冒着热气的汤药一起,来到了听涛院里。
“落子汤?苏逸兴,你想用这么个东西,来确定我是不是真的清白?”和清晨时分一样,同样只有三个人的内室里,面对着摆在她面前的这碗弥漫着苦涩气息的汤药,面带凉薄冷酷笑容的夏霜寒所感觉到的,不再是让人青筋暴起的愤怒,而是让人冻入骨髓的寒心。
“是,正如方才秦大夫所说,这碗汤药是他改良过药方之后,才让人煎煮出来的,因此从药效方面来说,对女子的身体并没有多大损伤。倘若你真的怀孕了,把它喝下去,待胎儿落下来之后,调养个一两年就可以完全恢复。而如果你没有怀孕,那么把它喝下去之后再喝两三个月的补药,定然也不会落下任何病根。”
事先编好的谎话顺溜地说到这里,错把夏霜寒越来越阴沉的脸色理解为愤怒的苏逸兴,偏头转向站立在旁的秦大夫,要求他给予自己一定的支持。“我刚才说的没错吧,秦大夫?”
“是,没错没错。”
虽然一开始并不赞成苏逸兴使用这样的方法来对夏霜寒进行试探,可是根据自己以往和她打交道的经验,秦大夫却不得不承认苏逸兴的说法确实有道理——“霜寒的性情那么刚烈,往日里最容不得别人冤枉她,到时候她在一怒之下端起汤药来一饮而尽,这样简单快捷的办法,不是比等待三个月再见分晓更为有效吗?”
“世子妃,世子方才所言确实句句属实,这汤药于你而言,绝不会是什么毁人身体害人性命的虎狼之药,所以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您不如就把它给喝下去吧?”
“秦大夫......”面对着明明身为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的医者的秦大夫,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从他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说辞的夏霜寒,压低声调平和缓慢地问了一句。
“我相信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比起有可能导致女子身体受损的避子汤,这害人性命的落子汤,是更加有违人伦、有违医道的。那么现如今,开出这么一份汤药,还理直气壮地把它端到我面前来,甚至倚仗着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逼迫我把它喝下去,秦大夫,您这么做,当真还能问心无愧地以医者自居吗?您现在,和那些手握屠刀的刽子手又有什么区别呢?”
“......”面对着夏霜寒措辞狠戾的指责,尽管明知道放在桌上的并不是一碗落子汤,可是再一次感到听从苏逸兴的指示前来骗人确实不对的秦大夫,还是禁不住在脸上展露出了愧疚和自责的表情
而面对着这样的秦大夫,经过连日来的争吵而断定,就算苏逸兴现如今当真端着一碗落子汤来找她要个结果,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夏霜寒,则面带冰霜、目光寒凉如剑地站起身来,随即张扬肆意地仰头大笑出声,并在抬手间,将装在碗中的汤药和厚重敦实的桌子,全都给掀翻了。
“苏逸兴!你他娘的简直欺人太甚!”桌椅板凳的倾倒声和瓷碗破裂的脆响声,并没能盖过夏霜寒的怒吼声,抬手指着苏逸兴的鼻尖,一心只想把压抑在心里的情绪全都尽数发泄出来的她,愤慨咆哮道。
“苏逸兴!你少给我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坦白告诉你,我之所以愿意耐下性子三番五次地向你解释我没有怀孕,不过是看在我们相处一年的份上,所以不愿意失去你这个朋友。可你如果当真以为我的一退再退是我软弱好欺负,以为和你闹僵了会对我造成多么大的影响,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苏逸兴,你别忘记你当初是用什么卑鄙无耻的手段逼迫我嫁给你的,我不想让你因为误解我而伤心,因此多次向你解释,这是情分;从今以后我对你视若无睹,只像个木偶一样撑过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随后就与你和离,那是本份。若是当真从感情的层面上来说,你以为我当真会在乎被你误会吗?你爱信信,不信拉倒,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影响,因为我自始至终就从来也没把你放在心上!”
“话说到底,就算我当真怀上了庭轩的孩子,你又能把我怎么样?把我休弃出府吗?哈哈,我求之不得!去找庭轩刀剑相向吗?哈哈,凭你们俩旗鼓相当的武艺,你休想在他手上讨到便宜!从此以后一直在官场上和庭轩对着干,势必要让他付出代价吗?哈哈,襄阳王府确实不是吃干饭的,可是定国公府也不是好招惹的!当真斗起来,谁也不怕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