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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阴沉沉的,寒风呼啸而过,冬天赶路绝对不是件轻松的事。
张长老自得知谢家对他用药后,心情一直很低沉,身为谢家外孙的张大爷兄弟两对此只能暗自叹息。
他们大概可以猜得出来,谢奶娘是奉谁之命,对他们父亲下药,于此同时,他们也不禁要怀疑,小谢氏此前想塞女人到他们房里,倘若他们收下那几个丫鬟,一旦谢家觉得他们不听话,不听他们使唤,是不是也要对他们下药?
越想越觉得心寒心塞无比。
张大奶奶妯娌两个见状,也只有苦笑以对。
没了拖后腿的人之后,纵使是在冬日,速度还是加快不少。
不多时就已到了国都,他们去的是黎漱此前置的黎府,而不是黎浅浅后来买的宅子。
守候在黎府门外的诸人,看到这一行人,都不免打起精神来打探一二,待得知是负责四海商队和瑞丰货栈的总负责人及其家眷,有不少人眼睛为之一亮。
要知道南楚的四海商队和瑞丰货栈如今可是声名远播啊!
短短几年的功夫,从无到有,从有到满南楚遍地开花,有这能耐可不是普通人可比拟,大家的目光都放在马车上,就不知这位张总负责人是在那辆马车里头?
对,因为心情不好,张长老此前曾一度失神坠马,幸而他的坐骑很有灵性,纵使主人心不在焉好好的骑着马还能掉下去,可它一点都不介意,反而在他坠马后,还一直在身边护着他。
张长老自己不以为意,觉得没啥大不了的,可张大爷兄弟却差点就被老父给吓掉了魂,自那之后,兄弟两个就轮流陪着父亲身边,怕骑马时有又重蹈覆辙,干脆拉着父亲坐马车,又怕老父不肯好好听话,还把随行的小孙子叫过来,陪曾祖父玩儿。
小孩子精力旺盛,好奇心重,饶是张长老这长年习武之人,也常常招架不住。
奶娘、亲娘没陪在身边,小朋友很开心,像是飞出鸟笼的小鸟快乐得很,一整个放飞,于是他爷爷,他曾祖父就扛不住了。
马车进旧黎府时,祖孙三代是睡着进门的。
张二爷见车入了门,父亲和兄长迟迟未下车,以为是小侄孙在闹腾,走过来一瞧,得,都睡得很熟呢!
叫人小心守着,他让妻子、长嫂赶紧带人安置箱笼,旧黎府的总管见状更是嘴角微抽,听说张长老和大教主是一起长大的,武功虽不差,但也还过得去,可是,得知他竟在马车里睡得不醒人事,总管怎么感觉张长老不怎么靠谱呢?
张二爷似乎看出总管的想法,拉着他走向安排他们一家子住的院落,边小声的把谢家人的作为简略说了下。
总管闻之大怒,“这谢家人怎么敢?”如此对待他们瑞瑶教的人?
据他所知,谢家本早就该败落了,是张长老一直帮衬着,他们家才能安享富贵到现在,没想到他们家竟然敢对张长老下手?这是老寿星嫌命长,活得不耐烦了?
张夫人已经过世了,张长老要是走了,谢家人......等一下,总管定睛看向张二爷,恍然大悟,是了,张夫人过世,张长老要是再娶,旧亲家总归是及不上新亲家来得亲香,更何况还是只能巴着女婿过日子的旧亲家。
谢家人肯定不乐见张长老续弦,可是人家正值壮年,骤然丧偶,就算岳父母也没理由拦着人再娶吧?
但赶在身为元配的女儿过世前,要求女婿纳妻妹为妾,待妻子孝期之后将之扶正?这个操作实在是叫人叹为观止啊!
说是纳妻妹为妾,但实际上,那个妻妹应该只能算是谢氏族妹,换言之应该不是张夫人同父同母的同胞妹妹,隔个房头的族妹进门为妾,莫怪谢老太太要耍手段,确保自家外孙们的权益了。
但是给外孙们塞女人,又是什么个意思?难道是怕外孙心里没舅家,要是外孙不听话,谢家人打算如法炮制,把外孙也除了?
可把外孙除去之后,人张家又不是没孙子,孙子又不是没亲娘,难道会任谢家摆布?总管这时灵光一闪,想到了谢家要求张长老把小谢氏扶正的要求了。
一旦小谢氏被扶正,张长老父子若是死了,她的辈份最高,有谢家撑腰,就算是张大奶奶妯娌也同样有娘家撑腰,也一样得在小谢氏这个张长老的续弦面前低头,因为就算进门时后是小妾,但被扶正了,她就是张大奶奶她们正经婆母。
总管想到这儿,不禁要为谢家人的深谋远虑感到佩服了,然而有这种脑子却花在这种地方,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用在正途上,早就发家致富啦!还用得着这样算计女婿一家子吗?
张二爷浑然不觉总管在想些什么,他与总管来到大厅,各自落座后,就有丫鬟奉上香茗与茶点,茶点很香,是新鲜出炉的,还冒着热气,香茗是赵国独有的香叶茶。
见张二爷闻到茶香后眼睛一亮,总管笑道,“知道张二爷一家就要到了,教主便把威远侯夫人送来的香叶茶送来。”
“这就是香叶茶?”
“二爷知道这茶?”总管有点惊讶,这香叶茶因产量不多,甚少流出赵国,因此若非对茶特别有兴趣的人,应该是不晓得此茶。
“我原本是种茶的,后来跟我哥换了差事,但也是卖茶的,所以对香叶茶略有耳闻,只是一直找不到人采买,因此是只闻其名,不曾见过。”
总管笑容更深,“莫怪教主特意请威远侯夫人帮忙,说来也是巧,威远侯自家就有种此茶,不过量很少,只供自家品茗。”
“这么难得?”
“那是,听说在天盛朝时,香叶茶名唤香珠,是专门上贡的,天盛坏事之后,又逢天灾人祸,战火肆虐,种香珠茶的茶农尽折于战乱之中,香叶茶是赵国建朝后,有人偶得香珠茶茶种,高价售出,出手购买的诚国公太夫人命自家茶农小心侍候。”
总管略顿了下,抿了口茶,才又道,“然而饶是有老茶农精心培植,还是种了近十年方能收成。”
种了近十年?“这老茶农真是能干。”
“老茶农没能等到收成就去了。”总管叹气,“他一死,接手的儿孙没一个有他本事的,他们没能种活新株,守成倒还可以,所以这香叶茶的产量才会这么少。”
张二爷点点头,“那买得到茶苗吗?”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张二爷心想也是,自家才刚到,就喝到香叶茶,看来教主是打算让大哥培植香叶茶了!
这时外头传来喧哗声,原来是他的小孙子醒了,小朋友刚睡醒,发现车子不动了,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敢叫人也不敢下车,老老实实的待在车里,可人有三急,小朋友年纪小更无法忍,小声的喊他伯祖和曾祖,可两个大人像是睡死过去了。
把小朋友吓得都快忍不住啦!
外头侍候的丫鬟听到动静,便在外头低声询问,主子没召唤,她们不敢贸然开门。
她们大概也没想到,先醒来的是小主子,以为是张大爷或老爷醒了。
车里车外一番鸡同鸭讲,可把装睡的张长老和张大爷憋坏了,想笑,又怕被发现不敢笑,可这对话实在很好笑啊!
最后小朋友还是发现伯祖和曾祖醒了,忙伸手推两人,结果悲剧了。
小朋友憋了好久的生理需求,终究败在大自然的召唤,小朋友自觉丢脸,于是放声嚎啕大哭。
这下子可把张长老父子吓坏了!
他们真没哄过哭闹的孩子,这下子惨了,捅破天啦!
车外头的丫鬟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刚刚和她们说话的是小主子,三岁都不到的小朋友啊!
丫鬟们收拾刚刚纳闷不已的心思,开了车门把小主子抱下来,手一探就晓得发生什么事情了。
“赶紧的,把人送回去给他娘,给他洗漱一下,有热姜汤吧?一会儿洗好了,给他灌上一碗。”
张大爷随吩咐着,一边伸手招呼人上车收拾残局。
亏得孩子小,童子尿没啥味,不然这辆车都别用了。
接到张长老一家已经到了,黎浅浅让刘二传话,让他们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再过来说话,另外又让刘二请大夫去给张长老诊脉。
这是知道谢家人利用小谢氏给张长老下药了,张长老苦笑,对带大夫过来的刘二道了谢。
刘二和张长老也是老熟人了,知道对方丧偶,还在妻子死前,被妻子及岳母连手坑了,硬塞了个小妾,还要求人家日后得扶正小妾,啧啧,真是。
刘二心说,见过蠢的,倒是没见过像先张夫人那么蠢的,明明知道娘家人都是什么货色,竟然还在死前坑丈夫一把?她这是恨死张长老了吗?
印象里,先张夫人是个明理贤惠又端庄的人,哪晓得这原来都是假的?不过当初教主提议要建商队和货栈的时候,她似乎还很正常,直到货栈和商队建起来了,教主把货栈的设计一手全包办后,先张夫人的态度好像就开始有了变化?
似乎是不满教主插手管事,说到底,也就是个脑子不清楚的,刘二很清楚,大教主就是从那时开始,想把教主之位传给她。
是了!张长老和大教主交好,可是从不收徒的大教主,没有收张家的孩子为徒,反倒收了教主做徒弟,在外人看来,那时的教主一无身份,二无靠山,又没啥天份,还是个小不点,除了那张脸可看,真比不得张长老家的孩子。
这都得怪大教主,谁让他一早就下令,不许把教主是武学天才的事传出去,否则那些人也不会以为,教主是个草包,连武艺都学不会,大教主为了保护她,只得把人藏起来不让见。
却不知他是怕教主会走上和孟盟主一样的路,想到当年孟盟主的惨状,刘二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孟盟主贵为武林盟主,武功虽高强,但为人却是历任盟主中最软绵最好说话,也是最好欺负,不擅拒绝人的家伙。
常常是还在吃饭,就有人上门挑战,他不好说我在吃饭,等我吃饱再说,而是放下碗筷就出去应战了。
武林盟的各个长老、护法也常常把事情推到他头,为啥?因为他武功好呗!只要他出马,那可是一顶十啊!
所以说嘛!有事他不出面谁出面呢?
男人可以这样,但教主可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就算学武有成,只怕是谁也舍不得让她像孟盟主那样劳累吧!
要刘二说啊!大教主应该是照天盛朝传下来,如何贵门千金的教养方式来养教主的吧?
刘二心想,张长老和大教主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对大教主如何教养孩子,他肯定是知情的,换句话说,他也应该知道,教主是武学天才的事,可是大教主不让说,他便没跟家里妻小说,以致于先张太太想岔了。
以先张太太的立场来看,大概很讨厌教主吧?
毕竟张长老和大教主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就算要收徒弟,也应以他家儿女为优先考虑的对象吧?
可是从消息传开,她就催丈夫给大教主去信,说的就是要求大教主收他们家儿女为徒的事。
她不知道的是,黎漱不是没看过他家儿女的资质,可惜,没有一个出挑的,甚至连让他勉强收为徒的资质都达不到。
张长老不能说不失望,毕竟他是知道大教主武艺超群,可自家孩子没有学武的天份不说,也没一个有学武的心思,平常练练基本功强身健体还成,但想象大教主那样成为武林高手?别想了!
他也不是没跟妻子说过,奈何先张夫人只听得进去她想听的,任何与她期望不符的,她统统听不见啦!
这也是他们夫妻走到最后,却形同陌路的主要原因。
张长老没想太多,只是追问着路上听到的那些闲言闲语。
刘二也没瞒他,他想知道什么,都仔仔细细的跟他说。
末了,不忘为凤公子说话,“这小子打第一眼见到咱们家教主,整颗心就挂在教主身上,那什么郡主,还是什么门主千金的,都是他们自己黏上来的,那个定国郡主最是狂妄,直接找咱们教主呛声,真不知道她一个有夫之妇,哪来的脸面,找教主麻烦。”
又道,“冷门主几个自以为聪明,当他们的打算,旁人看不出来似的,真是,想要设计凤公子收他们家的姑娘做外室,也不知他们哪来的自信。”
刘二又把鸽卫查到的事跟他说,“这些老家伙,还算计着咱们瑞瑶教的产业呢!真是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