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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铁灰色的衬衫,没佩领带,领口最顶端的一颗纽扣没有扣上,不偏不倚地露出男人性感的喉结,修长的腿被熨帖笔挺的黑色西裤包裹着,就这样一身名贵而普通的着装,恰如其分地展现出了属于他特有的冷峻淡漠气质。
他看似漫不经心站在她的跟前,却天生自带了一股伟岸不群的气场,令人无法忽略。
秦桑一瞬不瞬地抬着下颚,眸色凉淡,听见他没有波澜的声音徐徐灌了过来,“陪我吃顿饭。”
她只楞了一下,便蹙起了眉心,“抱歉,我没兴趣。”
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在他们的面前停了下来,驾驶座上的车门打开,席助理从车上走了下来,“陆总。”
陆禹行朝秦桑身后的保姆道,“吃完饭我会亲自送她回去。”
保姆被他身上冷漠的气场给震骇住,一时无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把轮椅给接了过去。
“这位先生……”手里落了空,保姆才慌忙欲上前阻拦,却被席助理挡住了去路,“我们会确保小姐的安全,你不用太担心。”
语罢,席住里转身过去拉开了后车座的门,陆禹行俯身就要把秦桑抱上车,却被秦桑不留情面地挥手挡了下来。
秦桑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无动于衷地说道,“我没答应跟你去吃饭。”
“桑桑,我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他说得平静,却异常霸道。
秦桑的唇角扯出一抹倨傲,“我也不是在跟你商量。”
陆禹行静静地俯瞰着她素净的脸,冷冷淡淡地开口,“桑桑,我不喜欢引人注目。”
深邃的黑眸,色调很淡,却咄咄逼人地压下来。
秦桑看了他一会儿,用力抿了抿唇,“陆禹行,我讨厌你!”
她根本就是没有反抗的余地,他的眼神很明确地告诉了她这一点。
陆禹行再一次伸手,成功将她抱了起来,带着薄荷烟草味道的气息喷洒落下,两个字在她耳边响起,“无妨。”
不管她喜欢还是讨厌,他并未在意。
保姆看着她上了车,担忧地叫了一声,“太太。”
秦桑扭过头,朝保姆微微一笑,“不用担心,你们先回去,我晚点再回去。”
车门被关上,陆禹行绕到另一侧委身坐在了她的身侧,吩咐席助理,“开车。”
……
周旭尧刚从会议室出来就接到了保镖的电话,“先生,太太和陆先生一起去吃饭了。”
他的灰霾的脸色微微一滞,而后面无表情地启唇,“知道了,随便她去。”
话音刚落就切断了通话。
一个礼拜不回家也没见面,她一通问候的电话都没有,过得潇洒自在,由此可见,他之于她,不过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陆禹行才是她最在意的那个人,在她的心底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反观他,不管做什么,在她眼底都是一个恶人。
容旌见他脸色愈发难看,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跟他汇报今天的行程。
周旭尧把手机收回口袋里,“接下来的行程。”
“一点半……”
……
陆禹行本就是一个寡言沉默的男人,秦桑也懒得跟他废话一个字,所以全程两人无交谈。
车子在福满楼的门口前停下,席助理先下了车,又替秦桑打开了车门,陆禹行走过来刚伸出手就被秦桑拍掉,神色平静地对席助理道,“席助理,麻烦你扶我一把,谢谢。”
席助理第一反应是拒绝的,他正想要看看陆禹行的脸色,不料陆禹行却一言不发地抬步率先往里走了进去。
席助理懵了懵,有些尴尬地扶着秦桑,“小姐,只是吃一顿饭,你跟二爷好好说说话吧。”
秦桑抿着唇,瞥了眼席助理,“他喜静,我不说话正合他的意。”
“小姐,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席助理无奈,他就想不明白,为什么曾经那么要好的两个人,非要把关系搞得这么僵硬。
想起陆禹行这些日子来的异常,席助理忍不住又帮腔,“二爷对你很关心的,最近他联系不上你,他在工作上都连续犯了好几次错。”
陆禹行是个工作狂,以前刚进公司的时候,为了尽快熟悉公司的运作,他三天只睡了四个小时,若不是秦桑去把他拽去休息,只怕他还会继续玩命,这仅仅是一个方面,还有一点就是对待工作他几乎是到了一种吹毛求疵的程度,公司里的人都被他这种完美主义折腾得不轻。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在工作上连续犯错,秦桑真的想象不出来。
视线落在前方的背影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他怎么样跟我都没什么关系。”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秦桑和陆禹行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福满楼的位置都需要时间预定,由此可见陆禹行是早有预谋,秦桑抬眸睨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陆禹行,他正好抬起头看向她,“想吃点什么?”
她扬起精致的下颚转头看向了窗外,美丽的侧脸很是倨傲,毫无兴致地开腔,“随便。”
陆禹行也不在意她的冷淡和抗拒,平静地问她,“试一下他们家最新的菜式怎么样?”
“随便,”秦桑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声音拔高了几度,“你想点什么就什么,别问我!”
站在一旁的服务员被秦桑的大嗓门给吓了一跳,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连周围在用餐的人,听见声音也纷纷侧目投来好奇的目光,窃窃私语起来。
秦桑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恼怒地敛眉沉气,撇开头视而不见。
陆禹行完全不受周围的环境影响,淡然自若地看了看她,淡声地点了几道菜,合上菜单,“暂时就这些吧。”
秦桑根本不在意吃什么,然而听见他点的那些菜式都是照顾了她的口味,难免会心生几缕涟漪。
菜很快便上齐了,陆禹行还点了一支红酒,秦桑看着他优雅倒酒的动作,蹙眉淡声道,“我上身有伤,不适合喝酒。”
他还是给她倒了,“喝一点点没关系。”
秦桑缄默地瞟了瞟他,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吃饭。
她不说话,他也保持沉默,餐桌上,除了偶尔汤匙碰到碗发出的一些声音,安静得有些惊悚。
秦桑用余光偷窥了他一眼,只见他的衬衫袖子挽起,露出一小截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拿着筷子,一举一动都透出他矜贵的气质,细吞慢嚼,吃相斯文,无一不是优雅。
秦桑胃口一直不太好,再者跟他一起吃饭压力太大,所以没吃多少就停了下来。
陆禹行见她放下筷子,抬起头,看着她开声,“怎么?不合胃口?”
“我没胃口。”
“不合胃口的话,再换其他的。”
秦桑蹙着眉心,催促道,“不用了,你能不能快点吃?”
“你很赶时间?”
秦桑盯着他的眼睛几秒没说话,须臾,她绯色的唇勾出浅浅的弧度,嗓音慵懒,“我只是不想跟你待一起而已。”
居心叵测的人,找她没有一次是有好事。
陆禹行挑了下眼角,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食物,仿佛完全听不到她讽刺的话,转而招来服务生,吩咐他上餐后甜点,“最新的甜品,听说还不错,你试试看。”
秦桑,“……”
真不知道这个男人的脑子在想些什么,看着餐碟上的食物越来越少,耐心也一点点被消磨。
终于等到他放下快子,而她面前的甜品也仅仅吃了几口就再没动过。
见他慢条斯理地擦拭嘴巴,秦桑淡淡开口,“吃完了,我可以走了?”
“一个月后,搬回秦家。”他忽然说道。
秦桑笑开,傲慢而慵懒,“陆禹行,有意思吗?”
他眉宇沉下一抹暗色,眼神凉薄犀利,“我会跟凌菲离婚。”
事到如今,他还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秦桑也真是挺佩服他,她挑起眉眼,清凉而略带娇艳的笑意寸寸都是嘲讽,“你是第一天认识我?你什么时候见我扔掉的东西还会捡回来?”
陆禹行一动不动看着她,徐徐开口,“当初丢掉的尾戒,你不是也捡回去了。”
他的话,戳中了她的痛处,堵得她蠕动着唇却半天也反驳不出一个字。
陆禹行的视线落在白皙青葱的手上,沉淡的嗓音透着然于心的透彻,“他送你婚戒摘掉了,打算重新戴回去吗?”
字字句句都戳中她的要害,秦桑冷着脸色,心脏在一寸寸地收紧,这个时候,面对他,她是狼狈又难堪。
无言以对,只能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他,努力地维持平静,透着漠视,以此来掩饰她内心真实的感受。
陆禹行继续抛出问题,“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心思,想着该怎么敷衍我吗?”
他这话连着她想要找个借口糊弄过去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不管她此时说什么,都会成为一种心虚的辩解。
秦桑搁置在桌子上的手悄然攥紧,修葺平整的指甲掐中掌心的细肉,有点疼,又松开,“是啊,当初我就是捡回来了,那又如何?”
“如果没捡回来,我都还不会发现自己根本就不需要了。”
她把他比作那一枚尾戒,当初捧在掌心如同宝贝,之后丢了还是舍不得又捡了回来,不过最后的结果却很肯定,他和那尾戒一样,她都不要了。
有些感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喜欢她,但并不代表他们还能回到原点。
时间永远在守恒循环着,时针可以回到零点,然而,却再也不是原来的零点,他们的感情亦然,即使重头开始,她和他都不是曾经的模样了。
“陆禹行,我并不是你想要的时候,就能拥有的人,所以不要白费心思了。”
倏地,他阴柔的俊颜勾出了一抹极浅的笑,有点不真实,“又要告诉我,你喜欢周旭尧么?”
“桑桑,你跟他永远不可能。”他语气笃定。
“哪又如何?”她抬起下巴,浅笑吟吟地望着他,眉目流转,字字清晰,“就算离开了他,我也不会回到你身边。”
……
陆禹行没有亲自送秦桑回去,而是自己打的回了公司,让席助理送她回西井别墅。
车到别墅的大门口外,秦桑让席助理停下了来。
“小姐,你腿上还有伤,我还是送你进去吧?”
秦桑推开车门,“不用了,到这里就行,我走进去,谢谢你送我回来。”
席助理跟着她一起下了车,手里还抓着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小姐。”
秦桑抬起头看着他,“还有什么事情吗?”
“小姐,你别怪我多嘴,但是有些话,我还是想要问清楚一些。”
秦桑盯着严肃的表情,淡淡开口,“你问。”
席助理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文件袋,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如果二爷离婚了,你也离开了周旭尧,你还会选择回到二爷身边吗?”
秦桑感到一种厌倦,不知是因为陆禹行冥顽不灵的纠缠,还是因为厌烦了这种没完没了的问题,她反问了一句,“席助理,你想听到我说什么样的答案?”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过你可以不回答,没关系的,就当我多嘴了。”席助理解释了一句。
这个时间点,太阳正当空,站在柏油路上,能感受到阵阵的热浪扑来。
秦桑觉得自己的心情也焦躁了几分,深呼气了几口气,徐徐淡淡地开声说道,“不管我今后跟谁在一起,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很肯定,我和陆禹行不会再有可能,这么说,你懂了吗?”
“小姐,二爷他真的很需要你。”
“所以我就要委屈自己成全他的需要么?”秦桑面容寡淡下来,“我在你眼里,是有那么崇高牺牲精神的人吗?”
席助理语塞。
“他有他的家庭和该承担的责任,就算不为他自己想想,也必须为了那个无辜的孩子着想。”
“小姐……”席助理面露难色,一副欲言又止。
“天气热,你回去吧。”
席助理把手里的文件袋递了过去,“这个是给你的。”
秦桑垂眸睨了一眼,并未伸手去接,“这是什么?”
“你看了以后就会明白。”
她微抿着唇,踌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接了过来,席助理又看了她一眼,“小姐,不管二爷做什么,他并没有恶意,希望你也可以理解他,毕竟他最在意的人,就是你了。”
席助理微微颔首,毫不犹豫地转身上了车,车子开动的时候,正好与一辆车擦身而过。
黑色的轿车在她的面前缓缓停下,车窗摇下来,K的脸转向她,“太太,上车吧。”
秦桑没有一动不动,盯着后车座,深褐色的玻璃车窗反射着太阳光,车内的一切都瞧不分明,但她却很肯定,周旭尧此时就在车后座上。
单纯的就是一种直觉。
她转过身,“不用了,我想一个人走一段。”
结果她的脚步还没迈开,身后便传来了男人低沉温漠的声音,在炎炎日光下,也凉透了人心,“上车。”
前后算起来,他们也仅仅是半个月左右没见面而已,此时再听到他的声音,竟然有种久别重逢的味道。
恍惚不真实。
秦桑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地板上,怎么也迈不开步伐。
“需要我亲自下车请你吗?”见她不动,他又说了一句,声音里已经透出了淡淡的不耐和不悦。
秦桑的神经绷紧了几分,缓慢转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开着冷气,温度与外面的是天壤之别,高低温骤然转变,秦桑感谢些微的不舒服。
见她坐上了车,K这才一言不发地发动车子开进了别墅。
短短的时间里,因为身侧这个男人,秦桑第一次觉得这么一段路也会变得如此漫长,她的呼吸差点就透不过来。
周旭尧没有像以往那般细心体贴地抱她进屋,甚至连扶一下的打算都没有,兀自下车迈开腿就走了进去。
秦桑坐在车内,靠在椅子上松了一口气,K打开车门,“太太,下车吧。”
秦桑看了看他递过来的手,眉头挑得略高,狐疑地看着K,若有所思。
K被她的眼神盯得略感尴尬,不自在的为自己辩解一句,“老大赶时间,我扶你。”
把手交给他,秦桑揶揄道,“我没想到你也会口是心非。”
分明就是想要对自己示好,实诚一点会少一块肉吗?真是个闷骚又呆板的人。
K的动作微僵,黑着一张脸不说话。
推开卧室的门,秦桑没看见周旭尧的身影,猜测他大概是去了书房,也不多想,把东西随手放下,就开始动手脱身上的裙子,准备换一身衣服。
她刚把裙子扯下一半,身后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她一僵,扭过头,就看见周旭尧板着一张冷脸站在更衣间的门口上,手里还拽着一个行李箱,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盯着她。
秦桑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该摆一个什么样的表情,又该做出什么样的动作,只得愣愣地站着不动。
看见他脚步的行李箱,恍惚了一下,他这是要去哪里?
周旭尧拖着行李箱走了出来,走到她的跟前,顿住了脚步,居高临下睨着她。
忽然逼近的气场,让秦桑一阵心悸,身体本能地往后退了一下,脚绊到了床边,然后直直栽倒在床褥里,秦桑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周旭尧自然是把她小小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心底的冷意愈发浓郁,抓着行李箱拉杆的手不由得用力收紧,英俊立体的五官,除了冷冽,没有任何的表情。
眼神黑色如同蘸了墨,挺拔的身形在她的身上落下一道暗影,秦桑绷紧神经看着他,只见他衾薄的唇轻启,低沉阴鸷又泛着一层浅薄讥嘲的嗓音徐徐响起,“怎么?跟他见了一面,见到我就避之不及了?”
看来他已经知道她和陆禹行去吃饭的事情。
坦然地对上他的眸光,从容不迫地扯过一旁的床单盖住自己的上半身,声音温浅凉薄,“周旭尧,我不想跟你吵。”
周旭尧只觉得胸口烧了一团火,越烧越旺,几乎要燎原了。
他敛住眼眸,视线不经意地触及到床头柜子上的那个黄色的牛皮纸袋,伸手刚要拿过来,秦桑比他更快一步,“这是我的东西。”
“他给你的?”
秦桑抿着唇,“这很重要吗?”
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不想让他看见,大概是生怕陆禹行又给她挖坑。
她并不想跟周旋哟的矛盾激化,毕竟她现在还是不得不依赖他。
男人的眼睛眯成一道狭长的缝,呼吸发紧,抬手就扯松了领带结,又顺手解开了两颗纽扣,他这样的动作,却让秦桑露出了惊悚的眼神,“你想做什么?”
闻言,他的动作一僵。
周旭尧被她的眼神扎了一下,浑身仿佛着火了一般,想要发泄,却又发作不得。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刚接起,那边便传来了K的声音,“老大,时间要赶不及了。”
“马上下来。”他说完就挂了电话,又深深地睨了秦桑一眼,“秦桑,我警告你,最好给我安分点。”
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房间的空气仿佛一瞬间便充盈起来,秦桑瘫软在床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抬起手,发现掌心沁出了一层稠腻的汗。
楼下的车声远去,她躺在床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秦桑换好衣服,走到落地窗边上坐了下来,带着行李箱,是去出差吗?
不过,他到底是去出差还是不想回到这个家,跟她也没多大的关系,他不在,她反而是落得轻松。
整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想法,她抓过席助理交给她的文件袋,犹豫了一会儿,打开了封口。
里面只装了三张白色的A4纸张,光滑的纸质触感极好,她抽了出来随手翻到正面。
看清楚上面那些加粗的字体,她先是一愣,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翻了下去。
视线骤然停住,黑色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巍巍颤颤的把纸张又凑近了眼睛些许,一字一顿地扫过去,如此反反复复确认了好几遍,终于相信自己没看错。
力气莫名地流失,纸张从她的指尖滑落,散落在地板上。
在这个炎热的天气里,秦桑觉得自己的心口上好像被剜去了一块,浑身都凉透了,如同被人扔进结冰的川河里,血液也随之凝固。